“对方必定准备充足,否则事关谋逆,断不能信口雌黄,污蔑朝廷要职官员。”
孙弘济所言不差,当今圣上,对于党争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兴许皇上早已看出端倪,只是没有出手制止。
帝位之基在于平衡各方权势,圣上向来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圣上能察觉出此事有异,对于案件的审理,自然也有定夺。
且由孙侍郎出面言明要查处,圣上就将此事交由他办理,是一个好的契机。
孙弘济笑道:“歪打正着,圣上既交付于我,我亦可盯着大理寺不暗中做手脚,两方敌对,还有太子殿下监管,此事大有转圜的余地。”
难以预料,若是孙弘济也力保柳尚书,难免引起皇上猜忌。
若全权交由大理寺处置,身为二皇子的党羽之一,大理寺又岂能放过柳呈书。
晏子展喝了一口茶,淡淡道:“贺先生有贺先生的道理,后续若需要本王出面,派人来信。”
……
晏子展出了酒楼,回到府中,刚从马车上下来,将将站定。
隐约听见府门侍卫对家丁说:“快去给阿禾姑娘送去。”
晏子展往前走了一步,看清家丁手中拿着一封信。
他微眯了眯眼,冷声问:“何人送来的?”
家丁不敢怠慢:“太子府遣人送来的,好像是贺兴先生要交给阿禾姑娘的。”
贺兴。
晏子展回想起昨夜花灯会上种种,微微蹙起了眉。
他望了韩尧一眼,韩尧立即走上前去,从家丁那拿来了那封信。
晏子展却没有从韩尧手里接过来,似乎是不屑于查探。
只是冷哼了一声,踏入府门。
他大步流星地走着,莫名有些烦躁。
那个丫头,总是脱离他的掌控。
韩尧紧跟其后,试探出声:“王爷,这信……”
晏子展忽地停住脚步,从韩尧手中将信接过来。
他粗略扫了一眼,就这一眼,有什么线索跑过,他及时抓住。
孙弘济的话在他脑海里跑过,他沉吟片刻,懂了来龙去脉。
他捏着信摩挲着,对韩尧吩咐道:“退下吧。”
他径自去了偏院,孔妙禾所在的偏院。
院里梅树已栽了过来,他站在梅树下,神色不明,遥遥望向屋内。
可惜日光稀薄,室内无光,连窗上都没有她的剪影。
晏子展迈步走进屋内的时候,孔妙禾正对着门坐着,正在绣荷包。
她抬眼看了晏子展一眼,匆匆放下手上的东西,向晏子展行礼。
晏子展淡淡“嗯”了一声,打量着她。
她的目光从晏子展的脸庞渐渐下移,很快注意到晏子展手中的信。
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她悠悠笑了一笑:“王爷今日打算如何赏阿禾?”
晏子展坐了下来,接过孔妙禾递过来的茶。
却不喝,只是手握着茶杯把玩着。
“你到底想要什么?”
晏子展眼底闪过一丝不豫,他沉声问。
孔妙禾收敛了笑意,饮了一口茶,淡淡望向晏子展。
“既然和王爷讲情面不划算,那阿禾只是想做个交易。”
晏子展冷冷看向孔妙禾,将信轻飘飘丢至桌上。
他叩了叩桌面,轻轻一笑:“你以为你是想和谁做交易?”
他没了耐心,即使他明白今日朝堂之危确实是孔妙禾提点贺兴才有的局面。
可他每每看到孔妙禾那滴水不露、胸有成竹的表情,就觉得烦闷。
他长大到十六岁,能脱离他控制的事物,向来只有一件。
就是对方婉宁的感情。
而现在,孔妙禾成了第二个不可控。
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永远不能提前想明白她想做什么。
即使能看出来她在他面前,没有一刻钟是真实的。
他却无能为力。
既不能处罚,又不愿丢弃。
他恨这种感觉。
两人对视许久,孔妙禾始终一副不卑不亢不肯低头的模样。
晏子展站起身来,即使心中再想知道答案,也不愿意在她面前停留一刻。
眼见着晏子展就要踏出屋门,孔妙禾在身后悠悠然开口。
她喊他:“王爷。”
“日后这样的事还有许多,阿禾能为您和太子殿下避开许多风险。”
“这一次,您不相信阿禾,认为是巧合也好,运气也罢。阿禾总能证明给您看的。”
“您需要阿禾的相助。”
你想要太子晏齐礼登上皇位,我可以帮你。
你想要方婉宁坐上后位,我照样可以实现。
我要你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做方婉宁的替身,还是权谋上的助手。
你永远需要我。
晏子展眉心一跳,同时一阵气血上涌翻腾。
他利落地转身,在孔妙禾身前站定。
他一勾手,轻轻巧巧将孔妙禾拉进他怀里。
他扶着她的腰身,逼迫她紧贴着自己。
另一只手则用力地将孔妙禾的下颌攥住。
她被困在他怀里,更被迫用一种别扭的姿势仰视着他。
“记住——”
他眸中闪过一丝怒火,说:“若不是你这张脸。”
“你早就死了千万遍。”
言罢,他又狠狠地甩开孔妙禾。
猝不及防的,她的腰窝撞到桌子边缘,用手扶住桌面才堪堪站稳。
她忍耐着,舔了舔下唇,应道:“阿禾自然明白。”
若不是仗着她长得像他的白月光方婉宁,她也不会如此肆意妄为。
晏子展将手负于身后,一哂:“什么交易?”
孔妙禾收整好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得一字一句说:“阿禾想要自由。”
“出入王府的自由。”
“与此同时,阿禾一定会尽心为王爷分忧,阿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定会助王爷达成目的。”
她深深地望进晏子展眼里,在告诉他,她清楚他想要什么。
晏子展却没有应声,他的凤目微敛,写满了不信任与疑虑。
孔妙禾勾了勾唇角,笑:“王爷不必担心,阿禾不会愚蠢到用这种方式离开王府。”
“再者——”
“您派滕英看着阿禾,还怕阿禾跑了?”
晏子展被这几句话戳得心中一跳。
他会怕她跑了?
可笑。
他求而不得的,只有一个方婉宁罢了。
而她孔妙禾,也妄想令他失控?
只一瞬,晏子展收起了眼里的所有情绪。
云淡风轻的,像是有些疲惫的。
说:“准了。”
他离开屋子的第一眼,就瞧见院西角的那株雪梅。
他遥遥看着,听见孔妙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信誓旦旦的。
“王爷安心,阿禾不会让您失望的。”
失望?
他何曾对她有过什么期望?
第11章 “高兴成这样?”
虽然晏子展仍旧对孔妙禾冷冰冰的,甚至似乎由于这桩交易,他更是不乐意见孔妙禾了。
但孔妙禾乐得其所,正好如此一来,可以避免晏子展哪天突然发疯了又像那日一般对她做出什么亲昵举动。
她答应的事她还是要做到,照例每日勤勤恳恳去书房。
晏子展不见她,她要么直接在门口喊,要么有重要事宜就交代给守在门口的韩尧。
而晏子展许诺了她的自由,也做到了。
她日常可以自由出入府门,只是滕英一直在暗处跟着她。
她想要弄清楚身上的毒的解药的事,只能暂缓,再等机会。
关于刑部尚书柳呈书与逆党余孽卞诚私下勾连的案子,她有印象。
这本是二皇子做的一个局,看似矛头指向刑部尚书柳呈书,然则是为了拖孙弘济下水。
谁能想到,柳呈书蛰伏多年,看似衷心站在太子的队伍里,实则是二皇子的党羽。
也没有人能想到,有姻亲关系的孙弘济与柳呈书两人,竟然站在不同的立场,一个支持太子,一个拥护二皇子。
而原书中,没有孔妙禾的干扰,晏子展以及太子的幕僚都未察觉出柳呈书的异动,为此事担忧不已。
各个全力维护柳呈书,被反将一军。
最后矛头直指孙弘济。
呈在圣上面前的结果便是,孙弘济陷害污蔑朝廷重臣与逆党余孽有勾连,监守自盗,不仅被撤职查办更被株连。
连带着许多站在暗处的太子党羽都浮现出水面来,二皇子举荐自己的人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稳赢了这一局。
然而现在有预知剧情的孔妙禾在,二皇子这一局便是白设了。
她一向守信,既然是做交易,必然尽心尽力帮助晏子展与太子。
这案子倒也不难办,也不是很难察觉出端倪。
像晏子展这样的聪慧人物,只需要孔妙禾的信息提点一二,他就能看清整个局势。
也能小心避开二皇子埋下的陷阱。
过了小半月有余,案子了结。
太子一方不仅保住了刑部侍郎孙弘济,更是由于提前识破,做出应对,直接坐实了刑部尚书柳呈书与逆党余孽勾连的罪名。
而孙弘济更是由于案子办理地出色,引起圣上的注意,直接被提拔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