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还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等我。
沈惊寒把这张纸和折扇一起放到了一个上锁的小盒子里,里面还有一叠纸张,都是阮棠梨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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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的登基大典在十日后举行。
举国同庆,新皇大赦天下,把监狱里的犯人都放了出来,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同时,建丰帝的遗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宣读出来,几个皇子的封王仪式也同时进行。
几乎所有大臣都对邵子庭这个新帝不甚满意,尤其是池承平,他在登基大典前,就找到邵子庭,表明自己年事已高,要辞官回老家种田,却被邵子庭笑着驳回了,是以现在只能冷着张老脸参加登基大典。
与此同时,阮棠梨正在朝露殿服侍莲姬,本来她一个新来的宫女是不能在主子跟前服侍的,但莲姬被皇后禁足,最宠她的建丰帝又已去世,这朝露殿顿时成了冷宫,完全比不上从前,内务府克扣东西都是家常便饭了,连带着朝露殿的宫女太监在其他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以前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跑的跑,走的走,到现在,竟是只剩下阮棠梨和另一个太监在这里服侍。
也是奇怪,莲姬以前那般得宠,手底下竟是连个忠心的奴才都没有。
“清梨,去倒杯水来。”莲姬公主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看了阮棠梨一眼。
“是,娘娘。”阮棠梨低着头去外间给她倒了一杯水来。
这段时间一直是阮棠梨在伺候莲姬的饮食起居,日日尽心尽力,尽管内务府给的东西有限,阮棠梨也是变着花整些新鲜的给莲姬吃,一段时间过去,也算是取得了莲姬的信任。
外头登基大典热闹的声音远远传来,莲姬低头喝了一口茶,开始想自己离宫后的日子。
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假死离宫的话,也无法把清梨也带上,她这段时间照顾得也还算尽心,便道:“若是本宫日后出了什么意外,你可愿意去当今陛下身边伺候?”
阮棠梨连忙跪了下来,慌忙道:“娘娘在说什么胡话,怎么会出意外呢!”
莲姬没想到她反应竟是这么大,心中更是想给她谋一个好出路。
“本宫不过随口一说,你莫要慌张。”莲姬公主连忙笑道。
阮棠梨起了身,两眼有些红,低声说了句要给她准备吃食,便出去了。
莲姬将要假死她是知道的,本来还在愁莲姬走了她该怎么办,没想到莲姬竟是想给她安排好。
如此,倒是省了阮棠梨一些斡旋的功夫。
不过现在她刚取得信任没多久,还得再装一装。
登基大典结束后,定国号为嘉延年,新帝称嘉延帝。
京中局势也稳定下来,邵子庭在陈太傅的辅佐下正式开始治理国家。
新帝登基前并未娶妻纳妾,后宫空虚,后位和妃位都受到了极大的关注,文武百官虽然不满邵子庭,却还是挤着脑袋要把自家闺女送入宫中。
妃位未定,后位却是定了。
因为先帝生前已经定下九皇子和陈家嫡女的婚事,而现下陈太尉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门亲事便是理所当然的了。
钦天监算过时间后,将婚期定在了明年二月二日。
等遗诏的后续事情都处理完已经是深秋,几个刚被册封的王爷也再无理由逗留京城,再加上也该离京去各自的封地了,无召不得入京。
第一个离开的是二皇子,他走时,沈惊寒去城门口送了他。
“以后还不知能不能再见了。”二皇子面容似有些惆怅,又像是解脱了,他的视线越过沈惊寒看向他身后森严的皇宫。
“机会有的是。”沈惊寒淡淡道。
二皇子倏地一笑,他伸手拍了拍沈惊寒的肩,“希望如此。”
“我本以为你会在登基大典前动手,如今新皇已经登机,你……”二皇子凑到沈惊寒的耳边,低声叹道,“我向来没这些雄心壮志,若真要拥护一人当皇帝,我倒宁可是你。”
“再等等。”沈惊寒以同样声音回答。
京城中处处都有邵子庭的眼线,沈惊寒和二皇子也不便多说,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二皇子也就上了马车,离开京城往封地而去了。
沈惊寒站在城门口,静静凝望着在灰尘中远去的马车,想起前两日,二皇子突然来瑞王府与他说的话——
段四幕后的人,我查到是谁了。
就是当今。
段四在入宫前曾在京郊别院中当了六年书童,他和当今是从小一起长大,听京郊别院的老奴说,他们二人轻易十分深厚。
……
良久,沈惊寒才收回目光,他转身往瑞王府而去。
再过两日,他也要离开京城了,去往他远在江北的封地,那边距离京城一千多公里。
也,离阮棠梨一千多公里远。
次日,五皇子离京,而沈惊寒却被邵子庭召入皇宫说话。
御书房内,邵子庭正在查阅奏折,陈太傅则在一旁辅佐,沈惊寒到时,邵子庭正好看完一摞奏折。
“臣参见皇上。”沈惊寒行了个礼。
大概是被奏折折磨得不行了,邵子庭一看到沈惊寒过来,眼睛都亮了,他放下朱笔,脸上顿时扬起笑容:“瑞王来了。”
“不知皇上宣臣入宫所为何事?”沈惊寒垂着眼睫,平静地问。
“昨儿个朕才想到瑞王还未成婚,听闻你甚是钟爱你府中一个名唤梨子的丫鬟,可要朕下令赐婚?”邵子庭笑眯眯道。
提到这个,一旁陈太傅的脸都黑了,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娶一个丫鬟为正妃!
不等陈太傅说话,沈惊寒自己就开口道:“多谢皇上美意,我虽中意于她,她却心不在我,早在我江南之行时,她便逃出了府。”
邵子庭似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没有半点惊讶,“这丫鬟竟然这般不识抬举!”
“无妨,皇上,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府了,明日要离京,还有许多事要安排。”沈惊寒淡淡道。
“你的婚事朕会为你留心,定给你找一个贤妻。”邵子庭笑眯眯道。
“多谢皇上挂心,臣近两年并不想成婚,还望皇上成全。”沈惊寒又行了一礼。
忽然一阵风吹入屋内,卷起了桌上的纸,簌簌掉落在地。
一张纸正巧落在沈惊寒的脚下,他的瞳孔瞬间缩紧。
纸上的字迹与他的极像,甚至连写字时的习惯都相差无几。
沈惊寒呆了一瞬,慢吞吞地捡起地上的纸,垂目放到桌上,“皇上,您的纸。”
邵子庭点点头,一旁的陈太傅却忽然道:“皇上的字乍一看和王爷的字还挺像,不过细看来还是皇上的字更加苍健些。”
“臣的字怎能和皇上的比,太傅说笑了。”沈惊寒回道。
邵子庭挑眉道:“当真?那王爷可要给朕一幅你的墨宝了,让朕瞧瞧有多像。”
言辞中不仅没有不悦,甚至还挺欣喜,好像被人夸他的字和沈惊寒的一样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这样的态度着实让人奇怪。
沈惊寒应了下来,二人又寒暄几句,沈惊寒才离开了皇宫,他从自己书房内找了一幅字,就派人送去了皇宫。
接着宫里就送来了一大堆赏赐。
比起建丰帝的赏赐和排场,邵子庭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间,京城里又是流言纷纷,本以为先帝薨逝,瑞王会被新帝针对,没想到新帝竟是这般宽宏大量,不止没有任何针对措施,还继续给瑞王行赏,手笔简直比建丰帝还大。
于是,次日沈惊寒离开京城时,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来围观,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场面十分热闹。
正午出门的沈惊寒,到了傍晚时分才出了城门。
还有些百姓为在城门处,看瑞王逐渐远去的马车。
“瑞王走了,咱们以后可说谁的八卦啊。”一个男子突然出声感叹。
原本还熙攘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了,也纷纷随着那名男子的目光看去。
此时沈惊寒的马车在落日下已经比指甲盖还小了。
“是啊,看来京城要沉寂一段时间了。”
“也不知瑞王还能不能回来,若是能回来就好了。”
“听说瑞王的封地在江北,倒是便宜了江北那群人了。”
“无召不得入京吧,瑞王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唉,瑞王刚走,我就开始想他了。”
“……”
第77章 江北榕城 我要回来啦,你再等我一会。……
嘉延二年初秋, 江北榕城。
几个外地男人拿着路引顺利进入城门,他们肩上背着行李,风尘仆仆的脸上满是疲惫, 却在进入榕城的那一刻, 倏地放松下来。
因为榕城已是大楚国最后一片净土。
嘉延帝自登基以来,大肆修建宫宇, 日日酒池肉林、罔顾朝政, 大楚本就不充盈的国库被他两年之内挥霍一空,习惯奢淫生活的嘉延帝开始增加苛捐杂税,一时间,百姓苦不堪言,一些利润不高的商铺承受不起过高的税务而关门大吉。
如今大楚国全国各地皆是民不聊生, 只有瑞王的封地江北这边还算安宁, 因为江北土地贫瘠,交通又不便, 农业和商业发展得都不好, 嘉延帝针对这块地区提的税不多,再加上瑞王自个儿倒贴了些,是以江北这边的百姓算是过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