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阮棠梨神色倒是正常,水月却是变了脸,大步上前直接给了采莲一巴掌。
采莲嘴角沁了血,却咯咯笑了起来,水月刚要说话,阮棠梨就抬手制止了她。
“采莲,”阮棠梨语气平静地叫了她一声。
听到这声音,采莲的笑霎时顿住,她瞪大眼死死地盯着阮棠梨。
这声音她记得清清楚楚,是梨子的声音,可这张脸却又与梨子完全不同,她神情愣怔:“你是,梨子?”
“小桃花,你还记得吗?”阮棠梨问道。
提到小桃花,采莲的表情霎时狰狞起来。
“她化成灰我都认识!”采莲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她我能落得如此下场么?我不过是给了她几次脸色看,她竟怀恨在心,到处跟别人说我人尽可夫,不过算了,反正她都已经死了,我也不能跟一个死人怄气。”
“小桃花死了?”阮棠梨不可置信道。
“是啊,你不知道吗?”采莲疑惑地看阮棠梨,见她的神色不似作伪,旋即讥嘲一笑。
阮棠梨不吭声,但不得不说,她的心情被采莲影响了。
“当时是祁主管带着我去认尸,小桃花死得可惨了,胸口好大一个口子,表情又特别狰狞可怕。”采莲绘声绘色地讲着,末了又道:“听说王爷要娶一个丫鬟当王妃,这人莫不是你吧?”
“谁说的?”阮棠梨皱眉。
“府里,京城里都在传,大家都当笑话的看呢。”采莲呵呵笑了声,又笑眯眯道:“还以为王爷多情深呢,看来也不过如是,你的好姐妹死了王爷都不告诉你。”
牙口倒还是一贯伶牙俐齿,阮棠梨正欲说话,却听门口又有动静,便转身望去。
只见一个男人刚一进屋就开始脱衣服,“今儿我要值夜,早点来早点结束……”
外衫解下,那个男人才发现屋里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水月,他登时僵了身子。
“看来你过得也是挺好。”阮棠梨侧过身,斜睨采莲,意有所指地看着她□□的身体,“服侍的人不少。”
采莲变了脸色,刚要下床,阮棠梨立即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了一个字。
“脏。”
说完,阮棠梨带着水月离开了这里,也不管采莲在身后大吼大叫,径直回了内院。
阮棠梨脑子乱得很,也无意再与采莲纠缠。
小桃花死了,听采莲的意思应该是被人杀害的,但是为什么小桃花死了,沈惊寒却没有告诉她?还有那张纸又是从何而来?
阮棠梨又想起范谷的话,行刺她的人还在地牢里关着,也不知沈惊寒有没有审出来。
一直到子时,阮棠梨都没能睡着。
周遭万籁俱寂,她脑中却不断浮现各个画面,一会儿是沈惊寒温柔地喂她喝药给她包扎伤口,一会儿又是他无情地掐着自己的脖子,表情阴鸷地问她是不是想逃。
子夜时分,整个瑞王府仿佛陷入了沉睡,静谧得可怕,即使是负责守夜的人都打着瞌睡,因此也没人注意到地牢里进了一个人。
阮棠梨站在地牢内,看到旁边的刑架,竟觉得恍如隔世,阮棠梨刻意放轻脚步,她走到牢房最深处。
黑暗中,血腥味夹杂着刺鼻的腐臭,熏得阮棠梨几欲作呕。
那人缩在墙角,黑突突的一团,他睁开满布血丝的眼睛,看到来人时阮棠梨,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的东西,整个忍不住地往后缩。
他张大嘴巴,咿咿呀呀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阮棠梨这才发现,此人的舌根竟是已经被割断,再无法说话,阮棠梨瞬时手脚发凉,她走近牢房,在门口冷冷地看着里面的人。
“行刺我的人是你?”阮棠梨开口问道。
那人竟是突然停了动作,瞪大眼睛看阮棠梨,片刻后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依旧戒备地看她。
阮棠梨抿了抿唇,微微叹了一口气,后退一步,正欲离开,那刺客竟突然连滚带爬地跑到牢房前,伸手要抓住她!
阮棠梨被骇得连退几步,却见那刺客从头发里扯出一个小拇指大的小竹筒,接着就扔到了阮棠梨面前。
小竹筒落在阮棠梨脚前,那刺客张嘴叫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倒是把门口的守卫惊醒了,“谁在里面!”
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阮棠梨弯腰捡起那个小竹筒,握拳放在掌心。
“是我。”阮棠梨往前站了一步,走出阴影。
两个守卫以前是看管阮棠梨的那两个,也算是认识她,不过二人看到阮棠梨出现在此,也是一愣,“不知姑娘何时进来的?此处阴潮得很,姑娘还是少来为妙。”
阮棠梨点点头,面色平静地跟着两个守卫出了地牢,竹筒在她的掌心里发热。
回到内院,阮棠梨坐在床前,看着掌心的竹筒,犹豫了半晌,还是打开了。
里面是被卷成圈儿的纸,阮棠梨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打开,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瑞王府西北角,勿杀。
而字迹,是她熟的不能再熟的,属于沈惊寒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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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丰帝驾崩五日后,二皇子从江南赶回,沈惊寒则留在江南平乱,但边关的四皇子却迟迟未归。
直到三日后,边关传来消息,四皇子不慎中了敌军埋伏,战死沙场,姜明飞带人搜索了一夜,却只找到四皇子死不瞑目的头,身体都未能找到。
这个消息传来,整个朝堂都乱成一片,短短几个月内,太子惨死,三皇子被贬为庶民,而四皇子又战死沙场,竟是只剩下二皇子、五皇子和九皇子了。
但建丰帝又已经暴毙,所有人都在担心若是遗诏中继承皇位的是四皇子该如何是好。
因为这一连串的死亡,京城中也是流言纷纷。
也不知是谁带起的头,民间竟有“先帝谋朝篡位、来路不正,如今正是报应来了,这才一个个地都死了”诸如此类的谣言传出。
即使是在国丧期间,也无法堵住这悠悠之口,流言很快传遍京城,甚至还在向外传播,速度之快,令人始料未及,等宫里的人注意到这个情况时,事态已经无法控制了。
刚从灵堂上离开准备休息的皇后听到这个消息,险些直接晕过去,她的贴身宫女连忙扶住,皇后才堪堪站稳。
如今在宫里主持大局的是皇后,但皇后向来不问政事,也只能处理处理建丰帝葬礼之事,对于北方战事和江南起义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现下又传出这种谣言……
她简直夜不能寐。
皇后回了寝殿,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尽早把遗诏宣读了才好。
皇后从床上的暗格里拿出那个盒子,打开看了看,见遗诏还在里面,松了一口气。
她合上盒子,把在外头候着的宫女叫了进来:“去把汤安康找过来。”
把盒子放回暗格后,皇后才起身走到外间。
汤安康很快就赶了过来,他这几日也没有好好休息过,神情疲倦,鬓角也泛起花白。
“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手撑着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如今二皇子也回来了,你现在就去通知他们以及几个老臣,明日上午就在御书房宣读遗诏。”
“奴才遵命。”汤安康跪了下来,并不意外皇后做这个决定。
“鉴定笔迹的人也要一同到场。”皇后又吩咐道。
“奴才明白。”
皇后点了点头,就让汤安康下去办事了。
这件事吩咐下去,皇后心里的担子倏地轻了不少,但一想到明日遗诏的宣布,却又开始担心起来。
怕是又要引起另一场骚乱啊。
第73章 死气沉沉 “你终于回来啦,欢迎回家呀……
翌日, 皇后睡了一晚上,养足精神,穿上皇后的服制拿着盒子来到御书房, 她来得不算早, 里头皇子和大臣们都已经在等着了。
众人齐齐向皇后行了一礼。
“平身。”皇后把盒子放到桌上,又拿出钥匙亲手打开盒子, 取出里面的遗诏。
“既然人已经到齐, 这份遗诏就由汤安康来宣读,读完后会有专门负责鉴定笔迹之人来鉴定这份遗诏的真伪。”皇后面色平静地把遗诏交给汤安康。
接着她利落地转身,跪下,与其他人一起接旨。
汤安康拿着遗诏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接着他表情肃穆地开始宣读。
“朕受皇天之命, 膺大位于世……”(注1)
这份遗诏读了有小半个小时, 甚是冗长,即使是读惯了圣旨的汤安康到后面喉咙也有些微哑。
“九皇子子庭, 英明孝友, 天禀仁厚,宜登大位……二皇子子期,刚正纯厚, 封端王, 赐汴川封地;四皇子子康,夙德天成, 封瑜王,赐徽南封地;五皇子子杰,明达仁义,封景王,赐蜀中封地;瑞王德器夙成, 赐江北封地……”
读完册封,跪着的众人皆是茫然了半晌,才找回惊诧的情绪。
建丰帝竟然把皇位传给了刚归位没多久的九皇子邵子庭?
不只是几个皇子没有心思再听下去,连见过大风大浪的老臣都变了脸色。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汤安康读完遗诏,他把遗诏放在桌上的盒子里,而一直跪着的笔迹鉴定人向皇后请示后,躬着身子站起来,走到书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