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声音,侍卫在门口等了一会,再度敲门:“梨子姑娘,冒犯了。”
门被推开,侍卫手里拿着手炉目不斜视地走到里间,把手炉放到床边矮桌上,随后便转身离开,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
关门的声音传来,窝在被子里的沈惊寒动了动,侧过身把矮桌上的手炉拿到被子里,双手抱着小手炉,放在小腹边上。
温暖随着血液传到身上各处,小腹的坠痛感得以缓解。
沈惊寒松了一口气,正要动一动身体,却猛地浑身僵硬,就着这个姿势维持了好一会,才翻了个身。
书房内,阮棠梨到的时候太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此次应该是秘密探访,因为太子刻意穿了低调的常服,阮棠梨只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太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太子脸上的笑容一顿,表情似有困惑:“不是瑞王请孤来的吗?”
阮棠梨:“???”
她傻眼了,沈惊寒请太子过来,刚刚在她怀里的时候怎么一句都不吭?好歹告诉她点东西,她才能和太子胡扯啊!
“这……”阮棠梨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倒是没太在意他的状态,自己起了个话题,“天气愈发炎热,过几天大概要动身去永安山庄避暑了。”
“永安山庄?”阮棠梨神情一顿,下意识地看了太子一眼。
如果她没记错,太子就是在永安山庄避暑的时候死的,而且当时还没抓到凶手,这个伏笔一直留到作者坑文也没解决。
“往年都是去永安山庄避暑的,王爷不是每年都去?”太子奇怪地看了阮棠梨一眼,又接着道:“今年有九弟归位,此次避暑,父皇定是要带九弟去的。”
明明邵子庭刚归位没多久,阮棠梨却觉得太子似乎对他很忌惮,几乎要把邵子庭当成竞争者来对待了,但她没吭声,心里还想着要不要劝太子别去永安山庄。
说到此处,太子突然顿了顿,顷过身子往阮棠梨那边凑近了些,低声道:“你可知道父皇给九弟安排的宫殿在何处?”
阮棠梨抿了抿唇,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
“在韶华宫。”太子轻声说道。
阮棠梨眼前浮现之前和沈惊寒一起去过的那个破败的宫殿,当时她就觉得这个宫殿在沈惊寒心中似乎别有意义,现在太子又专门提起这件事,更让阮棠梨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在重新修建?”阮棠梨问道。
太子见瑞王神色如常,并无半点异样,心中微讶,方才存的别种心思顿时消散开来。
也是,都过了十多年了,以瑞王那般无情的性子又怎会对一个宫殿有所执念。
“父皇已经下令翻修,等避暑归来,九弟大约也能住进去了。”太子直起身子,声音也变成平常的音调。
“哦。”阮棠梨应了一句。
大概是瑞王的反应真的太过平淡,太子不禁想起小时候和沈惊寒一起读书的日子。
当年谁敢说韶华宫一句不好,沈惊寒都是要跟那人打起来的,明明他在那个宫殿里过得也不好,却还是会那般护犊子。
“你当真不介意?”太子又问了句。
“介意本王就能将他赶出去?”阮棠梨瞥了太子一眼,只觉得今天太子话怎么这么多。
“行了,夜深了,有什么事下回再说。”阮棠梨站起来,摆出送客的姿势。
太子莫名其妙被送出了瑞王府,等他坐到马车上才想起来,今晚是瑞王请他来的,怎么到头来瑞王都没说什么话?
太子想了半天都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事出诡异。
而阮棠梨这边却是没想太多,送走了太子就立刻回了内院,她进房间时,沈惊寒似乎已经睡着了,身子蜷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顶。
阮棠梨走到床边,伸手往被窝里探了探,摸到暖融融的手炉,这才放心。
正要把手抽出,一只又热又软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阮棠梨抬眼,正巧装上沈惊寒毫无睡意的眼睛。
“你没睡呀?”阮棠梨没再抽手,顺着蹲了下来,与沈惊寒平视,“身体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沈惊寒静静盯了阮棠梨一会儿,松开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肚子饿不饿?我去叫人熬点粥过来?”阮棠梨伸手替他掖了一下被子。
沈惊寒摇了摇头,“太子说了什么?”
阮棠梨干脆坐到床边,一五一十地把方才和太子的对话告诉了沈惊寒,说到韶华宫时,她迟疑了一会儿,一边观察着沈惊寒的神色,一边小声地说完。
但沈惊寒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听完后,他只淡淡道:“知道了。”
阮棠梨点点头,莫名觉得周遭氛围有点儿沉寂。
灯光暗淡,昏黄的光影落在沈惊寒脸上,映得他整个人透着一种病弱的憔悴,他半阖着眼皮,也不知在想什么。
阮棠梨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惊寒现在心情好像不太好。
即使他丝毫没有展现在脸上。
“沈惊寒,”阮棠梨叫了他一声,手指轻轻拂过他皱着的眉,犹豫了半晌,才轻声问道:“你很在意韶华宫这个宫殿吗?”
提到“韶华宫”三个字时,沈惊寒的身体微微一顿。
他没说话,沉默开始蔓延,阮棠梨开始后悔自己问出这句话,“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也不是很想知……”
“道”字还没说出口,沈惊寒忽然出声打断了她,嗓音低哑:
“是本王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
第46章 可怜的娃 然后她迟钝地发现,她现在的……
说完, 沈惊寒彻底闭上了眼,像是记起了不太愉快的回忆,眉头再次皱起。
沈惊寒的母亲?
是建丰帝的亲妹妹朝宁公主, 根据原书的内容, 阮棠梨记得当年朝宁公主执意下嫁给穷秀才沈清,后来两人搬去沈清的家乡住下, 沈惊寒就是在那时候出生的。
后来沈清染病身亡, 朝宁公主就带着沈惊寒回了京城,难不成就是住在韶华宫的?
以沈惊寒的表情和太子说的话来推断,沈惊寒当时的日子大概不太好过。
“都过去了,”阮棠梨伸手捏了捏沈惊寒露在外面的手,“如果你想找人倾诉的话, 也可以找我。”
想了想, 阮棠梨又补充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惊寒不太信,他抽回手放到被窝里, 默默地翻了个身, 背朝着阮棠梨,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边。
阮棠梨:“……”
所以她在沈惊寒心里已经这么不值得信任了吗?
默默地盯了那个后脑勺半天,阮棠梨轻叹一口气, 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起身到门口吩咐祁才准备些粥和小食过来。
吩咐完之后,阮棠梨在外间给自己倒了杯茶, 慢吞吞地喝起来。
然后她迟钝地发现,她现在的行为简直像在养闺女一样。
不仅担心沈惊寒的身体状况,还担心他肚子饿不饿,会不会胃疼……
一杯茶喝完,阮棠梨越想越不对劲, 甚至连看沈惊寒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慈爱,沈惊寒被她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沈惊寒默不作声把被子盖过头顶。
粥和小食很快就到,阮棠梨喂了沈惊寒一碗热粥和一点小食,顺便还把手炉拿出来让下人换了新的热水。
做完这一切,阮棠梨才开始洗漱,她并不很困,但因为沈惊寒身子不适,也早早地熄了灯躺在床上。
她怕沈惊寒忍着难受不说,便不断跟他说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沈惊寒就在阮棠梨的说话声中渐渐睡过去,怀里的手炉不断散发着热量,让他的身体不再寒冷。
当发现沈惊寒呼吸均匀,阮棠梨也止了声音,借着月色看向另一张床上的沈惊寒,下床给他把被子掖好,才回到床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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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过最疼的第一天,后面几天阮棠梨活泛了不少,虽说面色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眼睛却已经恢复往日的灵动了。
去永安山庄避暑的那天,阮棠梨的月事正好结束,就跟着沈惊寒欢欢喜喜地一起去了。
沈惊寒一开始就打算带她去的,主要原因还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瑞王府里。
早在前两天,建丰帝就带着皇子和妃子去了永安山庄,后面几个受邀的大臣也陆陆续续地去了,沈惊寒去得算是比较晚的。
一方面是在等阮棠梨月事结束,另一方面他自己也不是很乐意去,但耐不住建丰帝三催四请。
永安山庄位于京城南面的凌南山上,是前朝特意为避暑建造的行宫,改朝换代后,也成了大楚国的避暑行宫。
山上夏季十分凉爽,还有几处天然温泉,向来是宫中妃子最爱去的地方。
一路行至凌南山,马车外的视野开始变得开阔起来,空气也很是清新怡人。
难得出一趟远门,阮棠梨很是兴奋,一路上都掀着窗幔往外瞧,上山后,马车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路两边的树木也开始密集。
“沈惊寒沈惊寒,”阮棠梨兴奋地看着树上某一点,手轻拍沈惊寒的手臂,把他拉过来,“你看那个是不是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