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封微愕,转瞬笑出声:“我并未说要留宿,我让你早些歇息。”
庄妍音烫红了脸,从他怀中抽离,又被他揽住腰肢。
男儿滚烫的呼吸灌进耳中:“我的小卫,该受最好的对待。”他嗓音磁性好听得不像话,从耳廓经过大脑,像一路烙下深刻的吻。
他说:“我会等你愿意那日。”
…
庄妍音在三日后又收到了秦遇的信,庄振羡已经好转了,差不多已治愈,朝中失了一重臣,庄振羡也不敢病太久,听大臣建议,又提前了科举。
庄妍音终于放下心,一瞬间又恢复了活力,去了宋府,先探柳心茹。
三岁的宋翰昭常爱啼哭,庄妍音一面哄这小娃娃一面道:“嫂嫂,我记得小昭在襁褓中时还不爱哭啊。”
柳心茹无奈道:“我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哭得没个省心。”
“我倒是曾听我父皇的大师说,若孩子常爱哭,也许是缺了土地公庇佑。”
“土地公庇佑?该怎么求?”
“这个好办,回故土敬奉神明与祖先,神明与祖先自会庇佑后嗣。”
柳心茹叹了口气道:“我如何不想回故土,总归是会想念我父亲的。公主,您说,夫君他一不贪腐二不纵恶,他清廉端正,做的也都是为国为民的事情,怎么就在叔父他们那里落得个背国的罪名。”
有些话又欲言又止,似乎才察觉庄妍音便是周国的公主,再说下去也不好,柳心茹便只得黯然哀叹。
庄妍音只托着腮,接她上一句:“我也想我父亲,天下父亲不管是何身份,都一样爱子女。我父皇给我送来许多我爱吃的东西,嫂嫂的父亲也会吗?”
“我父亲前月里才托了商队送来他做的腌肉,我都在信中说了,如今什么吃不到,要他别做,钱留着自个儿花……”柳心茹一时哽咽,背过身抹掉眼泪。
庄妍音藏起眼底狡黠的笑意,好在柳心茹是个不重名利的妇人,心地善良,比她想象中要容易打动许多。
两人时常坐在一起,厉秀莹每次来找庄妍音玩,也渐渐被庄妍音感染,加入了她们思念故土的队伍中。
……
直到年底时,归州堤坝竣工,江河下游治水见效,徐沛申与宋梁寅才与几名治水的朝臣回到魏都。
卫封在朝堂一轮赏赐过后,还格外举办了庆功宴,只有书院中的弟子与其亲眷受邀,他也是知道庄妍音想念徐沛申与宋梁寅。
庄妍音一见到徐沛申与宋梁寅便已发挥好了演技,湿红着眼眶扑入徐沛申怀里。
她哽咽喊:“徐大哥!”
这么久不见,徐沛申也是想念她的,顾不得礼数,虚揽着她,同样湿润了眼眶。
宋梁寅在旁,也唏嘘动容,见她从徐沛申怀中出来,泪眼通红望向他,下意识想回避,却又不忍心拒绝这样一双单纯无害的眼。
“宋大哥!”
宋梁寅眸光复杂,一抹愧疚闪过,被庄妍音抓住袖摆,少女依旧如幼年时娇俏可爱,红着眼眶说:“你是不是瘦了些,也晒黑了,这些年你吃苦了吗,是皇上太劳累你了吗?”
宋梁寅不忍面对这般无辜的眼睛,一瞬间想起收到暗探密信的那些时候。他与徐沛申总嘲笑信中的长音公主,也总催促暗探,还下令荀玉在那公主醉酒时得一个承诺,这分明就是示意暗探去灌她酒。
“铃铛。”宋梁寅眨眼几次才将眸中愧疚的泪意逼回,扬起笑,“我不辛苦,你辛苦了,这些年……你受苦了。”
徐沛申示意宋梁寅:“让铃铛入座吧,如今也该称呼她为公主,不能失了礼数。”
“不用跟我客气的,我一直当你们是我的大哥。”庄妍音黯然望着徐沛申,“徐大哥,你不认我了吗?”
“不是。”徐沛申温润双眸含笑,却有泪光闪烁而逝,“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大哥,我都永远认你这个小铃铛。”
庄妍音清甜笑起,清澈双眸弯如月牙。
她回到座位上,与卫封并排的位置,一直用善良纯真的微笑与话术对待徐沛申与宋梁。
今日的两位功臣也格外多饮了酒,这一切都被庄妍音看在眼里,二人的酒几乎都是大口饮下,不曾停顿,大有借酒消愁之意。每每卫封问及他们归州水患的情况时,二人的视线皆有意避开了坐在卫封身旁的她。
这就愧疚上啦?
她等下还要发功呢。
她父皇那里就缺一个徐沛申与宋梁寅这般清正廉明的朝官。
第86章
借着这场久别重逢,庄妍音也饮了两杯花酿,还要再饮,被卫封劝住。
他眸光不容拒绝,到底还是在人前给了她面子,压低声音:“不得再饮。”
庄妍音弯起眉眼,笑着答应他。
宫人呈上她特意准备好的海虾,她嘱咐:“这是送给徐大人与宋大人的。”
她笑道:“徐大哥,宋大哥,这是我父皇自周国为我送来的海鲜,到地还是鲜活的。这是最后两只虾,知道你们要回来,我特意留到你们归来。”
徐沛申与宋梁寅向她行礼道谢。
只是二人没有吃下几口,便起身欲出去透透气。
庄妍音放下手上的花茶,与卫封低声道:“哥哥,我去方便一下。”
她从兰章殿出来,裙摆迤逦扫过台阶,踏过地面积雪,在殿外的梅花林间瞧见了徐沛申与宋梁寅。
陈眉跟在她身后,初九在不远处把守。
庄妍音低唤:“徐大哥,宋大哥。”拢紧雪白狐裘上前。
两人回头朝她行礼。
“无人的时候我们还像从前那般,两位大哥不用拘礼。”
徐沛申抿起微笑:“在这里可还习惯?”
她歪着头:“挺好啊,至少我也是真的想我哥哥,也有你们在这里。”
宋梁寅失笑:“怎还叫皇上哥哥。”
“那要叫什么呢?”她明亮眼眸顷刻有些黯然,“我唤‘哥哥’他不会生气,可我饮酒他会生气,他是不喜欢我饮酒,还是不喜欢那日在周皇宫里见到我饮酒,或是撞见了我被一名男奴灌醉而不喜欢我饮酒?”
宋梁寅面庞笑意僵住,徐沛申温润双眸也黯然失色。
庄妍音忙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在宫中与世家子弟饮酒,是想劝他们保家卫国。至于我那男奴唱歌好听,是我皇妹送我的,是他一直灌我酒的。”
“铃铛。”徐沛申欲言又止。
初次发功,点到为止。
庄妍音道:“你们好不容易回来,我不该说这些不好听的事。明日吧,明日我去拜访你们,你们还没吃过辣椒!”
直到庄妍音穿过曲廊,余光里二人才似乎松了口气。
她一面有些负罪感,一面又想起岌岌可危的周国。到底还是不愿放弃。
……
今日天色也难得晴朗,庄妍音在申时带着辣椒与一些礼物去了宋府。
宋梁寅与徐沛申忙完政务也会在这个点回府用晚膳。
屋中已升起火炉,锅中浓汤沸腾。
四人围坐在桌前举杯,宋梁寅与徐沛申杯中是酒,庄妍音与柳心茹杯中盛茶,酒盏与茶杯碰在一起,清脆作响。
徐沛申道:“怎么不将皇上也请来?”
“他来了我们还能这般随兴吗。”庄妍音笑道,“你们快尝尝这辣碟。”
一如楚夫子他们第一次吃那般,三人呛得连忙喝水,后面倒也极喜欢这种滋味。
围着火炉吃得差不多后,宋梁寅示意柳心茹:“你去看看小昭。”
柳心茹起身他们行礼退出去。
宋梁寅屏退了伺候的下人,笑着问起:“铃铛,皇上待你可如旧?”
“皇上他待我很好啊。”庄妍音欲言又止,最终红着眼眶道,“是我觉得之前养了男奴对不起皇上。可那男奴不是我想养的,机缘巧合,他就成了我的男奴。”
二人一时不知说什么。
徐沛申安慰她:“别再想以前的事,只要皇上待你好。”他眼底也泛起泪光,“铃铛,我永远都会是你大哥。”
宋梁寅埋头斟酒,昂首快饮。英姿勃发的男儿一时间倒添几分颓靡。
庄妍音托着腮道:“两位大哥可曾在归来时瞧见周国的队伍?”
“看见了,也听人说是周帝担心你在这边吃不惯,特意运来大周的柑橘。”
“是啊,我父皇他也如我一般在变好,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荒淫的皇帝了。可惜周国的朝廷没有像徐大哥与宋大哥这般的能臣,若是有,我远在大齐也能安心。”
庄妍音未再说什么,不能将心思表露得太明显。
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宫,想见一见她哥哥治理的国家。
魏都作为国都经济繁荣、人口稠密,长街道路宽敞,车来车往。庄妍音轻纱覆面,正下马车走在熙雀街上,忽听身后哒哒的马蹄声,也随之响起一道“避让”人声。
身后驶来辆马车,因突如其来,周遭百姓都避让不及,庄妍音也是被初九疾步拦在身后。
但那马车疾驰而过,轸杆挂住初九翻飞的衣摆,“呲啦”一声裂帛响,初九衣摆撕裂,人群也纷纷指责。
庄妍音:“可有受伤?”
“无事,只是刮破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