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要跟我睡觉嘛?”醺醉的人美目失焦,泪光里却有温柔笑意闪烁,“他本来就是我的,只许是我的。”
陈眉没有再劝,起身出去通传。只是这间隙里,她没有听到帐中的一句低喃。
“我也只是他的小卫。”
亥时的冬夜,万籁俱寂,丙坤殿早已熄灯入睡。
香螺前来,通报后福轲入了寝宫去请示。
福轲低唤了两声。
龙床上的人一向浅眠,传来低沉声:“何事?”
“央华宫来了宫人,说公主醉了酒,要见您。”
卫封来到央华宫,疾步迈入寝宫里,陈眉忙朝他行礼。
他沉喝:“谁给公主喝的酒?”
陈眉与香螺忙跪下。
他坐到床沿,埋在枕中的人仰起脸来,发红的眼眶里泪光盈盈,醺迷茫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低喃哥哥。
卫封压着心间怒意:“醒酒汤给公主喝了么?”
“还在熬,奴婢们不知道公主喝了烈酒。”
陈眉道:“公主是因为听了季将军说的那些话才饮的酒。”陈眉顿了片刻,“皇上,公主心里有您,她一直都会想您,就像您现在看到她醉得不省人事,这不是第一次她醉着喊哥哥。”
“从前在周宫,她也常会埋在枕间哭,却不让沈贵妃知道。她会在除夕夜里格外想您,也会因为每次看见齐国的时讯而开心和担心。您别责怪她。”
两人退出寝宫,安静阖上宫门。
少女醉得茫然无措,醺迷中也瞧见他发怒的神情,手指抚过他眉眼,又无措地解开他肩披的大氅,细白五指送入他掌中,与他五指相扣。然而她没有力气,弯了弯手指也扣不住他。他反扣住她五指,理顺她散乱长发。
“为什么喝酒?”
她惊慌害怕,如那些年犯错时的样子。
“我在挖你的人才。”
卫封皱着眉:“挖谁?”
“宋大哥,我想把他挖到大周去。”
卫封愣住,垂眸凝望她认真承认错误的模样,有些想笑。
他将遮住她视线的发丝捋到她耳后:“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茫然望着他,呼吸里都是酒气与馥郁香气,努力睁着疲累醺醉的眼,答不上来,身体也无力欲往前栽去。
卫封扶住她:“因为担心你父皇,又觉愧对我?”
少女宛若木偶般点点头。
卫封一时不知说什么,将她揽到怀中,垂眸问:“季容同你说了什么?”
“你眼睛泡坏了,你眼睛疼,坏人欺负你。”她说得断断续续,泪珠大颗滚落,“我喜欢哥哥,我要去打坏人。”
卫封怔住:“你喜欢我?”
一声“嗯”带着哭过的小鼻音响在寂静帐中。
卫封难以抑制心头狂喜,摩挲着她双颊:“再说一遍,谁喜欢谁?”
“你喜欢我。”
他失笑:“嗯,我喜欢小卫,小卫也喜欢我么?”
“你,婆婆妈妈的。”
怀中的少女翻了个白眼,酒后瘫软的手臂无力撑在他胸膛,他不知她要做什么,她很努力在提力气,终于撑在了他胸膛,将他按在软枕上。
她俯身,美目醺迷失焦,又努力寻找他的模样,似乎终于找着了,泪光里笑意盎然。
“我当然,喜欢哥哥呀。”她撒着娇,“哥哥,亲。”
卫封眸色幽深,掌住她后颈,吮咬她迎上的红唇。
她喝过酒,气息不稳,也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吻里窒息般发出呜咽求助声。他退离开,听到她低喃喊“救我”。他低声询问,她呢喃道“溺水了”。他失笑,捏住她下颔重新亲咬,也给她新鲜的空气。她像个真正的溺水者,抱住他不再松开,努力吸取他的所有。在这潮湿滚烫的深浪中,他们皆是沉溺者。
卫封停下,摁住她还要再扑来的脑袋,喉间气息急促,他坐起身,却被她圈住颈项。
香螺这时端了醒酒汤进来,放到了案几前便躬身退了下去。
卫封端过醒酒汤喂到她唇边。
少女很配合,咕噜噜喝完,她抬起头,努力睁着疲累醺醉的眼,仰面贴靠他。
她喊了一声哥哥,呵气如兰,极媚的喘。
他鬓角青筋暴跳,掌住她腰肢。
少女低笑,俯在他耳畔喘息:“你喜欢吗?柳淑妃说,带着喘,你会喜欢。”
卫封眯紧双眸:“柳淑妃是谁?”
“我父皇的妃子。”她醉眼迷离,咕噜噜全吐出话来,“我向她学习,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把你吃得死死的。”
“你被我吃得死死的了吗?”
卫封咽下喉间的干渴,紧眯着双眸:“没有。”
她有几分迷茫。
“你没有吃过我。”他倏然翻身,宽阔双肩罩住弱小的她。
…
他足足搂着香香软软的人儿睁眼一夜,什么都想做,却什么都不能做。
第87章
庄妍音醒来时,窗外是簌簌雪落声。
殿内炭火暖着,她翻身竟见枕边多了个软枕,有些愕然。
陈眉递给她温水漱口,身后宫女捧着痰盂。
庄妍音后知后觉:“昨晚我哥哥来过?”她肩颈与脑袋都酸胀,酒后的事一切都不记得。
陈眉道:“何止来过,皇上在这里睡的,五更天便起来去上了早朝。”
庄妍音太阳穴突突跳,撑着疼痛的额头:“大齐早朝这么早吗。”但是要问的明明不是这句。
她垂眸扒拉开衣襟,没有痕迹。掀起衾被,床单上也无痕迹。
陈眉道:“昨夜您喝醉了,要皇上作陪,奴婢也没有办法。”
她磕磕绊绊:“我们可曾做过什么?”
“皇上走后奴婢便进来侍奉您,该是不曾有过冒犯。”
庄妍音松了口气,又想到:“我醉得厉害吗,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然而卫封昨夜屏退了宫人,陈眉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庄妍音有些懊恼,怕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的秘密可太多了。
“奴婢侍奉您梳洗吧,今日您还要去右相府。”
庄妍音刚下床,闻言一僵,待坐到镜前,她望着镜中奢美金屋,这里是齐皇宫。
“不去了。”
陈眉微怔,没有多言,安静为她梳头。
庄妍音道:“你可会怪罪我?”
陈眉手顿了片刻,依旧埋首为她梳头:“不会,您,不容易。”
这一句话莫名就让庄妍音眼眶浮起雾气,她做的事情一向不瞒着陈眉,陈眉知道她想做什么。她双肩发抖,想起庄振羡便觉愧疚,忍着不想太伤感。
陈眉叹了口气,凝望镜中的她:“从前的公主十分快乐,如今到了齐国,明明该与喜欢的人继续快乐的,却又要时刻记得自己是周国的公主。公主,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总要背负一个身份过下去,不要怕别人如何议论您。还有,奴婢早上比您都还紧张,见到床单没有异样,内心也感动于皇上对您的珍视。”
庄妍音没有沉溺在这样的气氛里太久,伤春悲秋不是她的性格,她照例给庄振羡与沈氏去了封闲聊的家书,便开始着手做正事。
偏殿被她腾出来,里头放了炭火升温,让宫人搬来许多土壤,又用油纸做了保温箱。
带来的那些种子,除了花苗被提前种植,别的种子还没有大齐司农官来向庄妍音打听,他们并不看好。
庄妍音传授宫女种植办法,与她们一起亲自动手种下辣椒与土豆。
香螺好奇:“公主,辣是何滋味?”
“初尝会觉舌上刺痛,也会麻木。但那不叫刺痛,那就是辣。大齐春冬雨水繁多,湖泊也众多,这里湿润,常起大雾,实则多吃辣可助排泄湿气。”庄妍音笑道,“我那还有一罐,今日都给你们尝尝吧。”
香螺忙言不敢,见她袖摆沾到泥上,忙来为她束袖。
“不必了,把土豆埋进去,忙完我换身就行了。”
待种完这些,庄妍音拍拍手上泥土起身,嘱咐宫人按时浇水与添炭,才转身回去。
她就不信到时候拿出这些新鲜的东西后,司农署不来求她。
回宫又沐浴一番,青杏在外请示她可要去丙坤殿用午膳。
“皇上说他今日有些忙,午时不得空过来,您可以前去丙坤殿用膳。”
“那就让皇上先忙吧。”
庄妍音没有去,吩咐香螺去准备些食材,午膳后小憩了会儿,酒精作祟,脑中还涨痛。
待她醒来后便着手去小厨房做青梅糖,昨日季容说,卫封一直舍不得吃那最后的两颗糖,而她也好像很久没有再动手做这些了。
没有让宫女插手,她全都自己熬糖浆,晾凉揉成糖丸,放在锦囊里去了丙坤殿。
廊下宫人朝她行礼,还有昨日季容的护卫高海也在,朝她恭敬见礼。
福轲从殿中出来,笑道:“公主来了,里面请。”
“皇上在召见大臣?”
“是季将军,皇上有吩咐,今日您来都可以进来。”
庄妍音疑惑眨了眨眼,卫封怎么知道她今日一定会来?
哦,她昨夜才跟他一起睡的,他应该也知道她会疑惑自己酒后可有说什么胡话吧。
季容身着武官朝服,朝庄妍音行礼:“见过长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