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浔:“……”
她的眉心跳了跳,不死心地仰着头看着他:“皇上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妾身可担不了这个污蔑,建议皇上还是好好搜一搜的好……”
裴怀泠侧过头,仔细盯着她的脸。
他的脸色依旧还是苍白的,但随着身子的恢复,薄唇渐渐恢复了血色。斜飞入鬓的眉,狭长铺墨的凤眸,配合着血色的薄唇,这样近距离地望着她,五官愈发浓艳,俊美得犹如勾魂的鬼魅。
苏浔觉得自己迷了眼,她撑着浓重的醉意,眨了眨眼睛,直到这张俊美的脸朝着她勾起唇角。
“那就依爱妃所言。李温,进来好好搜一搜。”
“是。”李温深吸一口气走进来。
他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皇上对韵妃娘娘的感情坚不可摧,而韵妃娘娘马上就要贵为皇后了,他决不能影响帝后的感情。不管娘娘的屋子里有什么,他都要假装看不见,装装样子看一看就好。
想着,李温就站在了衣柜前面,拉开了门——“咚!”
一个小指粗细的人偶从衣柜里跌在地上,断了四肢,背后醒目地写着生辰八字。
这个声音,吸引了房间中所有人的注意。
李温的眼角,不可控制地抽动起来,为什么这么简单就让他找到了……他为什么要拉开这个柜子……
他心中哭嚎震天,然而此时已经避无可避,藏无可藏,只能硬着头皮捡起来,揪着一脸苦大仇深的褶子,战战兢兢地放到了裴怀泠眼前,然后飞快地退到了门外。
裴怀泠低下头,端详着这个诅咒人偶,说道:“爱妃诅咒朕,看来证据确凿了。”
苏浔心中窃喜,却挤出一个震惊悔恨的表情,喃喃道:“我明明记得藏好了,怎么会掉出来?”接着又义愤填庸道,“既然你发现了,我也承认了,我就是厌恨你至此……嗝……”
义愤填膺的怒斥,竟然掺杂了一个酒嗝。苏浔嫣红的唇畔闷闷地抿起来。
裴怀泠似是没听到她的酒嗝,寻着她的话语问下去,“为何恨我?”
“你……你将我囚在这深宫,为何不恨你?”
裴怀泠便点了点头。
“爱妃恨朕情有可原,这件事就不追究了。”
苏浔:“……”
她虽然有点点醉,但明明在按照谋害皇上的宫斗剧本演着,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难不成,是剧本太低级了?
可是,她原本是打着惹怒裴怀泠的算盘,想借着这个诅咒人偶给他添堵,兴许他对她没了耐心、甚至厌烦她,说不定就赶她出宫了呢。
好好的计划,可不能因为剧本不行,就半途夭折。
苏浔的脸憋得涨红,思考半晌,试图找到回旋的余地:“即便你不追究,我以后,还要继续恨你的,说不定……还会继续用这种不上台面的东西诅咒你……”
裴怀泠见她语气都磕绊起来,薄红色的唇角掀起一抹戏弄的弧度,他伸手捏起那个没了四肢的小人,似是很认真地看了看,然后道:“没事,它还挺可爱的。”
苏浔呆在了原地。
她缓慢、迟钝地转过头,用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的眼神,迷愣愣地瞪着他。
裴怀泠却忽然歪头,亲上她的唇角。
“不管怎样,你喜欢便好。”
濡湿的凉意沾在唇畔,苏浔终于反应过来。她擦了一把唇角,颤着指尖指向他:“裴怀泠,你在戏弄我!”
皓白的腕子伸在眼前,裴怀泠攥着她的指尖,摇头道:“没有。”
“你有!”
“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你一直在戏弄我,从头至尾……”她水漾的剪眸忽然蓄上泪水,竟是格外委屈。
裴怀泠心口微疼,他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不知不觉也生出了怒气。
“你想怎样?”
“反正……反正不是方才那样……”她抽抽噎噎,豆大的泪珠儿滚下来,滑过她纤细的脖颈,隐入内里。
“好。既然你要诅咒我……”漆黑的瞳仁中像是蕴着浓欲的墨色,他倏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我便惩罚你。”
第58章 不亏
苏浔只觉得眼前一白, 天旋地转。
腾空而起的身子一时失了着落,她下意识去勾他的脖颈,横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却松开了, 她惊呼一声,砸在了绵软的床帐中。
绯色绣红莲的鲛绡罗帐摇晃, 缀在上面的瑞环和红宝石叮当相撞, 环声脆鸣。
本就醉意朦胧的脑子越发眩晕,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干了,苏浔从被褥中撑坐起来,气急败坏地睥着裴怀泠。
“你摔我?”
她的脸蛋依旧酡红, 这样撑在被褥上,对襟在胸前的钿花衫领口歪斜, 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还有一个灼人的牙印。
这是他留在她身上的, 几日过去,已变成浅紫色的牙印淡得快要消失。
裴怀泠弯腰, 抚上它,拇指在上面缓缓摩挲,眼底越发幽暗。
苏浔被他弄得泛痒,不由歪头, 用脸颊蹭他的拇指,嘟囔道:“我在问你话呢,快拿开。”
裴怀泠低低一笑。
他哑声道:“我不是要惩罚你吗?”
苏浔傻愣愣地沉思一会儿, 仿佛恍然大悟般唔了一声:“所以你才摔我呀, 这就是惩罚吗?”
“不是……”
“那是什……唔……”
唇被封上。
他的吻今日很热烈,近乎掠夺。
苏浔双手撑在二丫床上,掌心发颤, 胸腔中越来越窒息,她再也撑不住,仰面跌在了被褥上。目眩神迷间,眼前的人俯身跟随,炙热而绵密的吻,顺着她的脸颊,落在她敏感的耳侧和脖颈……
她只觉得浑身战栗。
酒意好像散了,她却跌进了无妄的沉沦……
鲛绡罗帐上绣的红莲摇曳起来,银色丝线绣的池水汩汩流动,水波晃出一层层涟漪,红莲抽纱,美得靡艳至极。
……
半夜的时候,苏浔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茫然地盯着虚空,明明睡着之前还是端午盛宴,天光大亮,怎么一睁眼,就到了深夜了。
头有些难受,她动了动手腕,想捏捏眉心,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好疼!
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般,这些疼将她从惺忪朦胧中瞬间打醒,睡着之前那番荒唐的沉沦清晰地出现在脑海,她惊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黑夜中,她对上了一双幽暗的长眸。
裴怀泠也起身,坐在了她的面前。
苏浔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竟然就这么和裴怀泠睡了。
若说她是情愿的,却着实出乎了她的计划。可若说她是不愿的,白日她都没推拒一声,完全顺应了身体的本能……
这样想着,苏浔的脸便黑了下来。
这事怨不得裴怀泠。
是她自己,喝酒昏了头,被美色所惑。
可是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一双水盈盈的眸子便在夜色中,狠狠地瞪着裴怀泠。
裴怀泠依旧安静地望着她。
浓郁的夜色掩盖了他眼底的不安。
他竟然会觉得不安……裴怀泠沉下眼,刻意将这份不安压制,漆黑的瞳仁覆上一层阴鸷。
她是他的,即便他循循善诱,他也无错。
空气中一时静谧得有些压抑。清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撒了进来,苏浔瞪了他一会儿,才觉得肩头有些冷。
她后知后觉地低下头。
经过一番荒唐,她的衫裙早已经不知道被剥到了哪里去,如今上身竟然只余一件歪歪斜斜的艳色肚兜,春光乍泄。
“呀!”她猛然扯过被角,严严实实地捂在胸口上,气急败坏地望着裴怀泠,“难怪你看着我不说话,原是在占我便宜!”
裴怀泠抬着眼梢,暗沉沉地望着她。
苏浔这才看清楚,他穿得也不多。
雪色的寝衣松垮地围在他的身上,衣襟开着,露出一大片冷白的胸膛。清凉的月色洒在他身上,在他肌理分明的起伏上,投下一层诱人的阴影。
旧毒除去,经过一段将养,他虽然依旧瘦削,却已是肩宽腰窄,修长挺拔,俊美若神祇。
再瞧着如雾月光下,那张冷俊得近乎幽魅的脸,苏浔心底竟然发出一声叹息,她不亏。
上辈子她就觊觎他的皮相,只是还未发展到那一步,两人便分手了。这辈子原不想与他有交集,却没想到,两个人竟然稀里糊涂地……
“哎。”苏浔叹了口气。
但毕竟是来自现代的人,一番心理建设,她很快便接受了现实。
既然自己不亏,那就当做一场酒后失误吧。
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于是她便从漆黑的床角中胡乱摸出来一件衣衫,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起身下了榻。
“今日之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去偏殿睡了。”
她说着,就赤着脚拉开门走了出去。
什么都没发生……裴怀泠嘶了一声,倚在了床帏上。
他的眉眼隐在鲛绡罗帐后,月光照不透,只映出他冷白的下颌,锋利而阴森。
……
苏浔赤着脚往偏殿走去。
深夜的地面带着潮湿的凉意,她踩着上面,身上冷起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