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长眉墨染,容貌隽秀,朱唇皓齿眉目间隐隐可见骄傲之色。
大红的喜袍上绣着精致的金龙戏凤,裙摆庞然精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金丝绣线,大红色的衣妹飘然。腰间的玉带,绳子松散,其间还挂着一枚血红色的玉佩。
骄傲之中带着些潇洒清闲感,宛如一只傲娇的火凤凰。
“嗨呀,殿下,您穿这一身可真好看!”有喜马屁精一般的围着司马静。
司马静眉宇间有满意之色,正想让人将这嫁衣送去楚国公府,却就在这时,殿外跑来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胆子极小,上来就吓得跪伏在地。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楚家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昨夜沒了。如今楚家都挂上了白幡,原本定下的日子恐怕不能用了。”
什么叫原本定下来的日子不能用了?
司马静顿了顿,唇角笑意微僵,他看着那个小太监,似乎有些没听清楚:“你刚才说的什么?”
小太监吓得伏跪在地,语气悲伤:“早上楚国公府传了消息,楚世子夫人,昨夜旧疾发作沒了。”
司马静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眉目迤逦的少年,自嘲的笑了笑,镜子里那个人也冲他笑了笑,仿佛在嘲他一般。
他几乎不用查也知道,必然是楚玉嫏动的手,那个女人不想嫁给他,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了。
小崔氏那个人,几乎在楚家没有什么存在感,唯一只对了楚玉嫏出过手。
“楚玉嫏啊,楚玉嫏……”
这个女人太过果断,也够狠。为了推迟婚约,就弑母?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被气笑了。
“来人,备马!”
他倒要看看,楚玉嫏到底还有没有心,她到底还想做些什么!
司马静一路驾马去了楚家,楚家给小崔氏办的葬礼委实简陋,他方才路过崔家的时候就不一样。
崔家被封了,贴了大大的“禁”封条。然而还是有崔家族中子弟每日前去观望,倒是热闹。
楚玉嫏着着一身素衣,外面披着一件麻衣。她跪在灵堂前,没什么表情手里也不停歇的往火盆里面添着些纸钱。
婢女们腰间系着白色的腰带子,一个个神情庄重,有进来的客人就会恭恭敬敬的递上三根香,让客人上香。
楚玉嫏看着那火盆,突然觉得好笑。小崔氏和母亲这辈子,命运倒是极为相似,又截然不同。
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一个是庶女。结果都为了家族的利益,嫁给了她父亲楚楠,接着又相继而死。
这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惊呼一声。楚玉嫏抬起了头,就看到一身着白衣的背影颀长少年站在了她身后。
“给爷来两根香。”这话是冲着长蓉说的。
长蓉赶紧恭敬的递上了三根香,做出了请的手势。
楚玉嫏今天为了演戏,哭得太久了,导致眼睛格外的难受,逆着光的时候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回头的时候,她看着那逆光而来的白色身影,竟然有一瞬间以为,是谢瑜来了。
然而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了,眼前的人和谢瑜太不一样了,他举止行为间都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骄傲。
是……太子?
第67章
太子微服驾临, 自然不能怠慢。楚楠不在,太子明显是来找她的,楚玉嫏便先恭敬的带着司马静离开了临堂,让庶妹先主持着。
长房的地界很大, 此时冬末, 花园里也就桃花还开着。那一树灼红色, 倒也养眼万分。
桃林之中,有一十二角凉亭, 里面有桌椅石凳, 倒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楚玉嫏恭敬的请了司马静在石桌前坐下,桌子上早有婢女摆了糕点和茶水。远处鸟雀在桃树枝头,唧唧喳喳的叫着,气氛倒也融洽。
婢女们不敢打扰主子, 都远远的候在远处, 包括苏芷和长蓉。她们有些焦急的看着这一幕, 自家小姐简直就像是踩在刀尖上,实在是叫人忍不住,不能不担心。
楚玉嫏眼睛红红的, 鼻子也是红红的, 梨花带雨的模样可怜极了。
“母亲虽不是我身生母亲, 却也是我亲姨母,我一直将她当做亲姨母来看待的。”
美人梨花带雨,这般可怜的模样,就算是铁石一样的心肠也该软了几分吧。
司马静不,他正对面坐着,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什么表情, 也不言不语。
楚玉嫏按着帕子,也在瞧着他的反应,见他如此表情不由心下乱了几分,有种不祥的预感。
“让殿下见笑了,嫏儿内心悲痛。”
司马静眉梢就带了几分讥诮,他似笑非笑看着她:“怎么会呢,孤倒是挺好奇的。有什么事,你大可以与孤说一说,孤现在想听。”
他早该知道的,那几个月在楚家,他就见识过了。他不该那么自信,楚玉嫏不会将用在司马勋身上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
真是手段高妙啊,不愧是京城贵女的典范。连接将两个皇子玩弄鼓掌之间,让其为她动心动情。
“母亲是先母的庶妹,与先母想象也极为相似。”楚玉嫏如黛扫一般的柳眉微微蹙起,双眼又红又肿,瞳色过了水一般湿漉漉的,她捏着帕子,回忆着从前的事情。
“嫏儿当年年幼,因为这几分相似,便一直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般依赖。”
事实上,事情却恰恰相反。小崔氏和大崔氏长得有三五分相似,楚楠自知愧对大崔氏,便将小崔氏娶回来了。放在眼前看着,也能当弥补几分了,
知晓他这一番心思后,楚玉嫏恶心极了,对小崔氏也厌恶极了。那个女人,她一直在学着娘亲,她穿着娘亲从前穿过的同样款式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髻。
她凭什么占有娘亲所有的东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却似乎不太喜欢嫏儿和弟弟,连看也不愿意看稚儿一眼。”
楚玉嫏垂了眉眼,声音低落,“也许是嫏儿和弟弟天生就不讨人喜欢吧。”
当然也不是这样,小崔氏喜欢极了楚稚,一心想要抱回去养。那时候稚儿就是楚玉嫏的精神支柱,她自然不放心,看谁都觉得会害了稚儿。
于是就发生了小崔氏下药抢人的事来。
稚儿当年太小了,娘胎里中毒,生出来就有体弱多病。若非楚玉嫏警惕,怕是稚儿没有夭折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司马静心下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显,甚至还动手给她倒了杯茶,没什么情绪的说:“喝口茶,慢慢说。”
从前他觉得,楚玉嫏就算演技过人,也不过是为了得到未来夫君的喜欢,他甚至觉得那小女儿模样也甚是可爱。
然而如今看来,却是他被骗的团团转,她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动心动情,心底指不定带着嘲笑,笑他又蠢又傻,这样拙劣的演技也能骗的到他。看着他甘愿被她牵着鼻子走,她引诱着他,欺骗着他,笑话着他。
呵呵,当真是讽刺。
“多谢殿下。”楚玉嫏接过茶水,双目悲伤的看着他一眼,接着又垂下了眸子,声音低低闷闷的,“母亲去之前是住在庄子上的,她想要害稚儿,被贴身婢女揭穿了。嫏儿也不知,她竟然藏着这般阴毒的心思。”
这一招叫博取同情,大多数男子都抵挡不住,他们同情心泛滥,尤其是对于一个貌美的弱女子。
方才太子殿下给她倒了水,是在安慰她?
看来也不是没有什么效果。
“嫏儿接着说,还有吗?”司马静抬眸看她,唇边挂着有些奇怪的笑。
楚玉嫏敏感的蹙了蹙眉,她怎么觉得这话语气听着有些不对,可是光看其表情又看不出什么,是她多心了吗?
然而这条路,一旦走了就必须摁着头走下去。
“殿下……”楚玉嫏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擦了擦方才不小心滑落的泪珠,“嫏儿怎么都好,只是钦天监已经定下了吉时,怕是要改了。母亲是嫏儿的母亲,虽然她待嫏儿不是怎么好,然而嫏儿却一直将她当做母亲来看待的。”
演得可真好啊,司马静自嘲的笑了笑,就算知道她在演戏,他甚至都有种想要抬手轻轻为她拭去眼泪的冲动。
“殿下……殿下可会介意?”楚玉嫏抬眸,用那双水洗过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嫏儿守孝三年之期,怕是都不能……”
如果不是知道她从头到尾都在演戏,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心疼心软,然后小心的将她眼泪擦干,将人揽入怀中,告诉她他今后会护好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可惜啊,这眼泪是假的,这些真情流露是假的,所有的言语也都是假的。
司马静平生最恨欺骗,然而面对楚玉嫏这般的欺骗,出奇的他现在内心却平静的很。
“你那继母委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在你幼时便企图下药楚稚陷害于你。”司马静看着楚玉嫏的眼睛,静静的说着,仿佛在叙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不仅如此,还几次三番的想要害你,当年为了掌家权一事,几番的陷害。她甚至让你六妹妹给你下药,若不是因为孤,你可能就要清白尽毁了。”
楚玉嫏错愕的瞪大眼睛,那眼眶还犹带泪珠,瞧着红红的,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