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树下,站着一个玄衣男子。男子腰间配着一把短刀,手扶在短刀的刀柄上。他就站在那里,距离不远不近的,静静的看着她。
楚玉嫏手脚有一瞬间的凉了凉,她唇色苍白了两分。
晟王怎么也来了,他方才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
远远的,两人遥遥对视。
楚玉嫏注意到,晟王的右手,一直放在那刀柄上细细摩挲。这几乎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大概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他只有在猜忌谁时,或者心有杀意时候,才会习惯性的摩挲刀柄。
楚玉嫏也喜欢随身携带着武器,然而她一个世家贵女,带着刀剑总是不划算的。所以她头上一定会有一支或者多支金簪。
“殿下?”楚玉嫏做出方才才看到的神色,神情惊讶又带着委屈,她慢慢向他走近。
她实在不确定晟王听进去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然而她只能尽量的将事情圆回来,她与太子已经不可能了,不能在晟王这边也翻了船。
“嫏妹。”
司马勋神色深邃,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
这个表情就差没有直接说明,刚才那些事情本王都听得差不多了。
楚玉嫏眼眶一红,眼泪就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她着着一身白衣,鬓角间簪着一朵白花,看着可怜极了。
司马勋视线在接触到那泪珠时,神色一瞬间便软了下来。他大步走过去,手里面已经多了个帕子,他将帕子递了过去。
语气有些无奈:“本王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哭了?”
楚玉嫏面上一派可怜之色,手上不动声色的将原本手里攥着的帕子塞入袖中,接过了司马勋递过来的帕子,拭着眼泪,声音哽咽:“殿下虽什么都没有说,嫏儿却知道殿下的意思。殿下不过是因为嫏儿与太子站在一起,就心生怀疑了。”
“嫏儿休要胡说。”司马勋蹙了眉,“本王从未怀疑过你与太子。”
“那殿下方才神色那般难看是为何意,莫不是朝堂有了难处?”楚玉嫏眼眶通红的看着他。
“没有,嫏妹不要多想。”司马勋神色软下来,“他那般对你,本王却不能上前阻止,心中刺痛罢了。”
楚玉嫏垂了眸,明白他方才那些冷意都不是对准她的,那便没有什么了。
她仔细的思虑了一番,确定方才她除了那一巴掌没有什么其他出格的举动后便放心了下来。
“殿下……此次母亲去了,嫏儿怕是要守孝三年了。”
楚玉嫏抬眸看他,神色动容,“殿下可能”
“那是自然。”司马勋微笑着,抬手摸了摸楚玉嫏的发顶,楚玉嫏就突然被这亲昵吓到了,她敏锐的抬头望过去。
对面不远不近处站着一个人,一袭白衣,背影颀长。
正是太子,她怎么也没想到司马静会重新回来。
并且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神色危险。好像再说,她只能是太子妃,如果再与司马勋纠缠,他便便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了。
第69章
楚玉嫏笑了笑, 眸光流转,她不去看司马静只盈盈向司马勋俯身一礼:“殿下,”
司马勋看她并没有躲开他的触碰,不由满意的勾了唇, 眸光接触到远处了司马静时便带上了几分挑衅。
司马静静静的看着, 看见她转身离开的背影, 嗤笑了一声。
楚玉嫏,你给孤等着。
天色渐渐暗了, 天边霞光绚烂无比。
楚玉嫏没有再去灵堂, 她径自回了关雎院。
卧房的美人榻上,玉枕横卧。
长蓉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方才她虽站得远了些,但是那一幕却隐隐约约的看了个清楚。
小姐从来都是情绪不外漏的, 哪怕从前在气的时候, 她也能不动声色的笑着, 给对方挖着陷阱下着绊子。
这是长蓉第一次见她动手打人,第一次动手就打这么……这么,打不得的人。
小姐的行事作风及胆量, 远不是她们这些做婢女的能揣摩的。
苏芷惊吓之余也是佩服, 太子也是能耐, 竟然将向来脾气好的小姐激怒成那样。
只是撕破脸,这下小姐怕是与太子彻底没有了可能,那便只剩下晟王这一条路了。
楚玉嫏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热茶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那茶太热了,雾气氤氲,熏着眼睛莫名的舒服。
她眼睛一酸,眼眶里又滚落了泪珠来。
“小姐怎么了?”长蓉被吓了一跳, 私下里,她从未见过小姐掉眼泪。有些慌忙的想去拿帕子,就见小姐自个儿那了帕子拭去了眼泪。
楚玉嫏捧着热茶,看着长蓉,突然就笑了,眼眶红红的,跟个兔子似的:“不过是哭多了,眼睛有些疼罢了,怎么紧张成这样?”
姑奶奶啊,您要是不天天搞这些事情,哪个会这样担心啊。
长蓉心疼之余,赶紧吩咐婢女:“去煮两个茶鸡蛋来,给小姐敷敷眼睛。”
婢女赶紧领命退下了。
“小姐接下来如何打算?”长蓉问,颇为无奈,小姐已经十七了,再等三年就是老姑娘了。到时候,如果晟王不愿意按照约定立小姐为后,或者晟王夺位失败又要如何?
怎么办?
楚玉嫏想笑,这么多年来,哪一次不是这样。
天无绝人之路啊。
楚玉嫏打定了主意,认定了司马静没有办法违背伦理祖制,大逆不道,孝期赐婚。
然而,她没想到,太子他向来也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他想要的东西又怎么会仅仅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死,而推迟三年的呢。
东宫之中,朱楼碧瓦,水榭庭台。
花园之中,一个着着白袍绣金丝梼杌纹的少年人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边走边说着什么。
青石小路歪歪斜斜的向前延伸着,路边的竹子长得正是丰茂。绿油油的,直挺挺的,茂盛的挤在一起。
“难道除了下个月,这半年内就没有其他吉日了吗?”司马静皱眉。
穿着红色官袍的李监正,白花着胡子,佝偻着脊背,无奈的劝道:“殿下,楚家才办了丧事,这就算不用守孝,也得多等几个月吧?还有这崔家,崔家是楚小姐的外家,这崔铉又是楚小姐的亲舅舅。等小崔氏下葬了,便又轮到了崔铉。”
楚家和太子不一直是水火不容的吗,莫名其妙的就有了赐婚的事儿。
李监正也不知道这位祖宗在玩些什么,瞧着是对那楚家小姐格外上心,都这样了还想着怎么尽快与人完婚。
你说你这,既然上了心就别对楚家和崔家动手了呗,这不是在打楚家小姐的脸吗?
司马静脸色难看,他何尝没有想到这茬,然而这个局面却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连该怪何人都不知道。
“这等崔铉处斩之后,也不能立刻成婚吧,这还得等。”李监正掐指算着,“这三个月又三个月,要等大吉日,那得等到明天开春了啊,满打满算还有一年的时间。”
看着太子又不满的蹙了眉头,李监正哎呦了两声,赶紧劝道:“殿下,今年不是个好年啊,这连接发生了这么多事,哪一样是好的?您不若就先再等一年,明年必定否极泰来。”
太子大婚这样的事,哪里容得他胡闹,孝期强娶也就罢了,日子还定的那么近,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李监正知道,他今日若是依着了太子,怕是明日陛下就要他头顶的乌纱帽了。
司马静想了想,成婚这么大的事,放在哪个姑娘家身上都是一辈子的大事,这么草草的定了日子确实不太好。
明年开春就明年开春吧,相信楚玉嫏有再大的本事,也该死心了。
让人送走了李监正,司马静坐在廊桥上,看着湖里的锦鲤,时不时的往湖里投着食,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看得有喜紧张不已,殿下一直没想起来那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但是那几个月发生的事就像悬挂在他头顶的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殿下?夜露深重,可要回殿去?”
有喜紧张兮兮的,殿下已经坐在这发了许久的呆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不是在想那些锦鲤是不是变少了?天可怜见,这池塘里的鱼那么多,殿下最喜欢的那几条也有幸没有被公主霍霍掉。
司马静回过神来,皱眉:“多嘴什么,孤要回去,用得着你来说?”
有喜讨好的点着头:“殿下说的是,是奴多嘴了。”
司马静自然没有再想什么锦鲤,这一池子锦鲤确实美得很,又是他一手养大的,是个解忧的好地方。然而这些鱼生活的太好了,繁衍的就有些多,很长的时候,司马静也不能记住每一条。
他想的是楚玉嫏,岸边的宫灯映照在漆黑的池水中,可以照得见他微暗的面容。
他看着水中那抹倒影,舌尖抵过了那半边脸颊。他想着白天的情形,不由暗暗自嘲,这个时候了,他想的竟然还是如何护她。
白天楚玉嫏那一把掌轻飘飘的,一点力度也没有。然而却是第一次有人对他动手,堂堂太子之尊,如果他愿意自可将人按照律法处置,然而他竟从头到尾都没有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