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静心下微微动了动,想到她那些眼睛眨也不眨的谎言,又冷下了心来,继续道:“这样的毒妇根本不配为母,你又何须为她守孝?”
楚玉嫏面上还故作镇定之色,实则内心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惊骇万分。太子竟然什么都知道,如此陈年旧事,如此的事无巨细,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演戏,他从来都只是静静的看着,从来不说什么。如果他真的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那就太恐怖了。
“楚玉嫏啊。”像是在应验她所想一般,司马静叹息一声,如扇一般的睫毛微动,带着些意义不明的嘲讽,“你的演技可真是不错,这么些年,孤头一次见到演技如此精妙之人。”
楚玉嫏猛然一僵,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他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只是在看着她演戏罢了。
这么多年以来,楚玉嫏学会了许多本事,她知道见什么人要说什么话。这么多年以来,她想要做的事,纵然会遇到诸多波折,然而都能很好的处理,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揭穿。
这些年她披着最无辜的外边,扮演着知礼仁义。然而这一切,却都被他突然而来的撕开了了。这么血淋淋的,将她的卑劣,她的肮脏,她的那些手段心机都暴露在眼前。
“你演的戏可真好啊。”司马静凤眼之中的讥讽都快溢了出来,“小崔氏根本不是死于什么自尽,她是被你指使的点翠给勒死的。你心还是不够狠啊,你应该将点翠也杀了的,她可以背叛旧主也就可以背叛你。”
“你瞧,我不过派人过去吓了吓她,她便什么都招了。”
司马静看着她突然就笑了,笑得格外好看。然而这笑落在楚玉嫏眼里却宛如人间修罗,似乎在说着她必死无疑。
楚玉嫏打了一手好算盘,她自己为这步棋走的精妙。
她先是特意去了一趟庄子上,表现了一番仁孝,走的时候小崔氏还是好好的。
她让点翠杀死了小崔氏,伪装成了自尽的样子,接着宣扬小崔氏是因为恨她将要嫁入东宫,而自己只能在庄子上孤独终老,因为这份见不得人好的恨意,才打算栽赃陷害她所以才自杀的。
这样以来,她仁孝的印象便更深入人心了,而小崔氏则会死后也要背负恶名。
一切都算的刚刚好,只是她万万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连这些都能查到。
她自嘲的笑了笑,眼睛里犹是泪珠,含泪带泣的模样,笑容有些破败:“原来殿下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说罢了。”
这种情况下,她是万万不能嫁给太子了。
这笑未免也太凄凉了点,司马静睫毛微颤,手指微微曲了曲,到底为没有去为她擦去那将坠不字坠的泪珠。
他站起了身,俯身看她,笑得有些嘲讽:“楚玉嫏,孤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心啊。孤那般真心待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孤的?”
真心待她?
楚玉嫏垂着的眼睫狠狠的一颤,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见她低着头,司马静不满的冷笑,曲指抬起了她的下颌:“楚玉嫏,你是有多心虚,竟然连抬眼看孤都不敢了吗?”
第68章
“殿下方才说对嫏儿一片真心?”楚玉嫏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般,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拨开了司马静的手,站了起来与他对视,她矮了司马静一个头的距离,然而司马静是低着头看她的, 这个视线倒也正好。
“殿下弹劾我三叔, 连着我四叔五叔, 还有我父亲全部都受了波及。楚家世家之首的地位被狠狠的动摇了一番。”
楚玉嫏抬手为自己拭去了眼泪,看着他的笑容颇为放肆, “不光如此, 还有崔家也被弹劾,舅舅被下了牢狱,即将问斩。崔家的爵位被收回,从世家中除名。”
她笑容明艳, 逼近着他:“殿下与我说, 您一片真心的待我, 您说这笑话是不是太好笑了些。”
司马静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沉了下去,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为她讨回个公道罢了。崔铉不是个好人, 他残害百姓, 对楚玉嫏不好。还有楚桦, 他为了得到楚家,几次三番的想动手杀人。还有小崔氏,她既然自己动了手,他便没有做什么了,谁能知道她还有那番心思呢。
“孤那是因为……”
他刚想解释一二,却又将话咽了下去。现在说有什么用呢,这些话, 他本该在青云观中就与她说清楚的。然而那日却被她气昏了头,转身走了。
他本想着,等她想通自然会来向他认错,却不想认错没有,她反倒更会气人了。
“是呢,殿下待我,真的是极好。”
楚玉嫏看着他,目光沉溺着极致的温柔,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她理解他了,终于想通了?
司马静呼吸莫名一重,正要抬起她的下巴,却不想下一刻眼前的女人神色变狠戾了起来,那原本温柔至极的动作也化为了狠狠的一巴掌。
啪——
清脆利落,出手极重,司马静原本白皙的侧脸瞬间就出现了一道红红的掌印。
这清脆的一巴掌后,空气都一瞬间寂静了。
“你竟敢打孤?”
司马静凤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神渐渐冷漠下来。
他不相信连日以来如此温柔的楚玉嫏,竟敢如此。
楚玉嫏勾唇讥讽一笑,后退一步,曲膝行礼:“臣女要恭喜太子殿下了,您不用娶我了。”
“臣女,可是忍耐您很久了呢。”
“母亲一死,臣女得守孝三年,如今婚期尚未定下,三面之后又有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定啊。”
语气里讥诮,还带着嘲笑。
如果说她将这婚事推迟三年,还有想看晟王和太子的皇储之争谁输谁赢的意思。然而在太子识破她所有伪装,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在一边淡然看着她笑话的时候,她与太子就再无可能了。
世上男子无人不喜纯善可怜又无害的女子,他们厌恶心机深沉的,也害怕那些心思阴毒的。
如今她已经在太子面前暴露了她最黑暗的一面,已经再无挽回的可能。既然如此,她便索性不再装什么了,不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凭着自己高兴。
司马静如此高傲,如今她这般践踏他,应当是不会再想着娶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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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静看着她不怒反笑。
她终于不再跟他演戏了?被拆穿后,就恼羞成怒了?圣旨不可违,这个太子妃是她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的吗?
她这一巴掌,打的可真是极好啊。是想破罐子破摔,与他划清界限了?
她想都别想!
司马静冷嘲一笑,伸手就攥住了她的手,将她抵在了石桌上。楚玉嫏一惊,想要挣扎,却被他死死禁锢了双手。
司马静逼近她,冷笑:“你这样想离开孤?呵,想都别想,等三年又如何?你现在是太子妃,三年后也是,以后也都是。”
楚玉嫏几乎半边身子都靠在了桌子上。
两人离的极近,几乎鼻息相交。司马静眸子漆黑带着冷意看着她的眼睛,她几乎就想立刻移开头。
陌生又危险的气息逼近,男子身上清冽的味道铺面而来,有些像是龙涎香。
楚玉嫏不由蹙眉,下意识侧过头:“太子殿下请自重!”
除了神志不清的那次,因为礼教的束缚楚玉嫏还从没离哪个男子如此近过。
“自重什么?你是孤的太子妃。”司马静眸色幽暗,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想要凑近那一抹殷红。
楚玉嫏皮肤细腻,脸蛋嫩得像豆腐一般,指腹一片柔软腻滑。
“现在还不是!”
压迫感逼近,楚玉嫏蹙眉想抬手推开他,然而双手被死死的摁住挣脱不得,不由冷声呵斥:“殿下想要做什么?”
“孤想做什么?孤只是觉得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在马车上……你是怎么对孤的?”司马静看着她难看的脸色,有几分想笑,不由松开了手,“楚玉嫏,孤只是想提醒你,你的身份。”
禁锢松开,楚玉嫏飞快的起身,后退了好几步整理了一番衣裳,神色却极为警惕的看着他。
司马静神色有一瞬的寒冷,他直起身站在那里,身姿颀长:“楚玉嫏,你以为你借口守孝,孤就拿你无法了吗?这桩婚事孤说了算,孤说在哪一日成亲便在哪一日成亲!”
楚玉嫏从他身上察觉了冷冷的凉意,让她觉得心凉不已。
他冷笑着看她:“孤不但要娶你,你会一直是太子妃,甚至乃至以后成为皇后,稳坐正宫之位。”
“孤会娶侧妃、庶妃、良娣、昭媛。到时候,你便守着你要的尊位,孤独终老罢!”
楚玉嫏十指紧紧的掐着,指甲几乎渗入了肉里。她面上却重新挂上了微笑,昂首看着他:“殿下说完了?”
她当真丝毫不在意,司马静只觉得一瞬间心里凉透了,他自嘲一笑。
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了。
这个女人,当真是嫏心似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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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楚玉嫏才松了口气。
突然,她发现四下有些安静,她抬头看去,原本站在不远处的那些婢女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