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他并没有休息好,脸色惨白,衣服虽然换了,被他那样一用力,伤口处又浸出无数鲜血。
见他始终不语,离思忍痛穿上鞋子,拒人千里般地冲他行礼道:“若无别的事,离思告退。”
萧祁墨先她一步堵住了门,扔了句:“有话直说。”
钟离思见他没有要放自己走的意思,当即问道:“你会跳寻仙?”
“不会!”
“你的剑招,就是寻仙的舞姿。”
“只是巧合。”
真的是巧合吗?她明明看见他的剑招十招有八招与寻仙都有相似之处。
“为何一直在问关于寻仙的事,莫非是你那梦中情郎教你的?”,萧祁墨倚在门框处反问。
钟离思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无从说起。
“王爷既然知道我有这么个梦中情郎,那就早日把婚事退了吧,不耽误彼此。”
老十九闻言扯嘴一笑,他说:“这样的话,希望你一直有底气说出来。”
她本来已经对他改观了,觉得此人是个有原则的人。可一觉醒来,竟知道了他爹前世造反,他全家被满门抄斩,皆因这位盟友而起。
想到这里,她肯定以及确定地回道:“这样的话,我保证会一直有底气说出来。”
“小姐,全府上下都在找你,明日三小姐便要出嫁了,你是送亲的头号人物,怎么躲在这里……属下见过王爷。”
武大志跑得满头大汗,应该是找了很久。
离思听着话又是一惊,她出去买礼物时她姐姐还有三天才过门,这一睡竟又是几天。
不在的这些天,二人毒也解了。她瞥了眼那床,不会这几天都是跟萧祁墨同床共枕吧?真是造孽啊……她瞪了眼似笑非笑的老十九,跛着脚出了北苑。
那夜她跟钟离念挤在一张床上,姐妹二人从天南说道地北。
“姐姐,成亲是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既有对新生活的憧憬,也有对父亲对哥哥妹妹们的不舍。总之五味杂陈,以后你就明白了。”
离思:“我才不嫁人。”
“你啊,都已经定亲了还说这种话。”
“我就是不嫁。”,钟离思想着前世那档子事,心里堵得慌,转头继而道:“你对太子殿下有多喜欢?”
黑夜里,钟离念笑道:“说不上来,他很儒雅,很君子,也很照顾我,总之,能嫁给他是我的福分。这得多亏你和瑞亲王,如若不然,我恐怕已经去了陈国。”
离思:“谢什么谢,姐姐幸福是天大的好事,就怕你怪我们擅作主张。”
那头:“怎么会,感激都来不及。”
“皇后是个不好惹的主,还有那个赵凝,在宫里,此二人万万要小心。若她们胆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妹妹我想法子收拾她们。”
“知道了,我妹妹天不怕地不怕,有父亲和你们在,我走到哪里都不害怕。”
离思也不知道那夜二人说了多久的话,她只觉得自己刚刚睡着,便被宋嬷嬷叫起来梳妆了。
不但钟离念要盛妆打扮,她竟也逃不过,虽没她姐姐那般繁琐,但也不简单。
因为中州的习俗,姐姐出嫁,作为妹妹必须送亲。男方就不一样了,王孙贵族还有可能亲自上门迎亲,可太子位列东宫,身份尊贵,他自是不会亲自来,迎亲之人另有其人。
天将大亮,门外炮仗声震耳欲聋,锣鼓喧天,将军府一排热闹景象。
武大志飞奔进门,擦了擦额角汗水,兴高采烈道:“小姐,迎亲队伍来了!”
钟离念红沙遮面,缓缓起身,身形曼妙,美得无可方物。离思先是扶她去灵堂拜别先祖,而后又去前殿给父亲拜别。
将走到大门口,钟离念没绷住,低声哽咽不止,眼泪直流。她跪地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钟离赤诚坐在高堂上,铁马将军登时泪流满面,别过头再不敢看她们。
众人见此场面,也跟着掉眼泪,本是高兴的喜事,兄弟姐妹几人哭得稀里哗啦。
钟离思不常掉眼泪,但那天就数她哭得最伤心,就数她哭得最大声。
直到扶她三姐上了花轿,她都还在嚎啕大哭。且不说那顶花轿有多豪华,光迎亲的人就排到了街道外面。
可如果她事先知道替太子来迎亲的领头人物是萧祁墨,说什么也会克制再三。在他面前哭鼻子,真的太丢脸了。
那日他亦是身着盛装,那样的穿着,是个人都移不开眼睛。本就生得副蛊惑众生的皮囊,这下再加些点缀,像星河那般灿烂,像春风那般美好。
他是迎亲的,自然与送亲的离思坐在一辆马车内。
见钟离思眼睛微肿,老十九皱眉道:“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嫁人。”
钟离思吸了吸鼻子,“你们男人就会说风凉话,你懂什么?这女儿家一但出嫁,婆家哪里比得过娘家。太子若是待我姐姐好,那也就算了,若是待她不好,那姐姐往后的日子怎么过?还是嫁给你萧氏一族,改明儿他再娶个侧妃什么的……姐姐那等不争不抢的品性,怎么斗得过那帮尔虞我诈的人。”
萧祁墨定定看了她许久,掏了快方巾递给她,“你是哭她,还是在含沙射影自己?”
钟离思接过方巾,用力擤了一下鼻涕,那响声……难以言表。
“我为什么要含沙射影自己?这辈子就准备孤独终老,再不济还可以常伴青灯古佛,总之就是不想嫁人。”
说罢她将方巾翻了个面,又擤了一把鼻涕……
萧祁墨见状扶额长叹,半响嘟囔出一句:“孤独终老?常伴青灯古佛?你想得倒是美。”
第44章 【卧虎】
两姓联姻, 一堂缔约,良缘永结。正午时分,钟离念与太子在天台拜了堂, 好一个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画面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睛。
新人一拜天地,新人二拜高堂,新人……夫妻对拜。
钟离思定定看着台上的两人, 萧镇胤眼睛都笑弯了, 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真是羡煞旁人。
之后太子牵着钟离念的手, 拖着大红喜服穿过人群, 爬上云梯,钟离念跪地接受册封。
皇后纵使一万个不乐意, 众目睽睽之下, 她仍摆足了母仪天下的笑容,将她与永顺帝成亲时传下来的太子妃宝册递给钟离念。
“从今以后,尽妻之责, 相夫教子,遵行萧氏族谱,全心全意辅佐太子, 同甘共苦。”
钟离念双手接过, 磕头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皇后那关算是过了, 离思却笑不起来,当时在面临钟离念远嫁他国做侧妃和嫁给太子的情况下,他们间接性促成了她姐姐嫁给太子的局面。可是这位太子,上一世无心朝政,最后如何她不得而知, 至少在离思死之前,此人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可这是钟离念想过的日子吗?或许她做了一件错事,天大的错事。
“在想什么?”
身旁萧祁墨沉声问道。
钟离思抬头看去,终是不敢说出口,若他真的做了皇帝,若自己真的嫁给了他,姐妹二人会不会反目成仇,这谁也说不准。除了她与此人解除婚约,目前离思找不到可以化解的法子。
萧祁墨那日伤得很重,加之今日帮太子迎亲过度操劳,这下脸色更白了,像被洒了面粉似的。
“钟离思,你是恨我吗?”
待多数人都进殿后,柱子后面,他这般问着。
恨吗?不恨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离思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从来有什么说什么,可被这么一问,忽然不懂要怎么作答。
半响后她低头说道:“王爷说笑,你是君,我等是臣,不敢恨,也没有理由恨。”
这话像冬月的飞雪,冷得出奇,萧祁墨:“你为什么说我是君?皇宫重地,不怕被人听了去?”
他问这话时,没有质问的意思,倒像是明知故问,故意要她亲口承认什么似的。
离思眼神逃避,她口误了。心道此时他不知道自己以后是中州的主子,这样说确实有些突兀。
可看他那副表情,并不觉得那话有什么大不敬,反倒是理所当然得很,不得不说,这样的迷之自信,委实让人佩服。
“皇叔,今日你可要帮我挡酒。”
萧镇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手挽在老十九肩上,半个身子压在他背上,亲切无比。
可那里正是老十九重伤的地方,被那样一压,萧祁墨身形微顿,额头当即冒出冷汗。
他没有过多表情,说道:“自己摆平。”
太子黏上了他皇叔,整个人直接吊在他背上,“你是我皇叔,今日必须帮我,不然我会被他们灌死的。”
萧祁墨被太子勒着脖子,脸色更加惨白,到处都是宾客,他并不好发作。
离思敢说,若太子再用力,他那刀伤定会渗出血,届时可就麻烦了。而且身负重伤的人,喝酒就更不行了。
钟离思叹了口气,上前一把拉开太子,从善如流地挽上老十九的胳膊,嬉皮笑脸道:“王爷可是我的人,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就算你如今是我姐夫那也不成。至于替你喝酒嘛……我不太想同意,太子殿下另找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