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她其实不想回忆。总不能说,我在梦里给你种上了片广袤无疆的青青草原吧?
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萧祁墨苍白的脸变得更苍白,盯着她一语不发。
“我睡了多久?”
“五天。”
五天!每一次出现那些记忆,她就跟死了一样。这让她倍感焦灼,怎么会这样?
再看案几上摆着各种汤药,想来都是这些时日给她续命用的吧。
出神许久,离思坐起身,淡淡地说着:“我有话想同王爷说。”
萧祁墨背着双手点了点头,示意她说。
离思组织了翻语言,张口道:“离思想收回之前说的两年之期,想……退婚。说出这句话,或许我已经犯了皇家的忌讳,或许已是大不敬之人。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此事若由我提出来,恐怕会失了皇室的颜面,故而恳请王爷先提!”
皇家的亲事,一但被赐婚,除非男方嫌弃一脚将她踢开她方可卷铺盖走人,否则免谈。
萧祁墨那双鹰眸微微抬起,他向来把控能力及好,这下看起来更加朴树迷离,更加不明所以。
良久后,他才说:“理由。”
钟离思深吸了口气,心一横说道:“不满王爷说,离思……有喜欢的人了,既然我们的婚事算是交易,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即使那人存在于上辈子……
她只是觉得这样说出来,或许对大家都公平,毕竟她已经跟那人发生过了,就算不是这一世,一时半会儿她也是无法再接受别人了。
可那话说出后,她只觉整颗心都在抽搐,疼到麻木。她为什么会心疼呢?不应该啊,她对萧祁墨只是少女时期的盲目崇拜,没上升到非他不可的层面。为何说出那句话后,她会那般不舒服。
“倒是本王耽误你了。”,萧祁墨也不看离思,忽然侧身,低头扯出抹笑,“婚是我父皇赐的,你若想退,说动他,我无话可说。”
说个屁,那老头儿是个道教信徒,算过二人生成八字,说什么萧祁墨命里缺心,信了他两是天作之合,命中注定。跟太上皇商量?找死吗?
“三个月,三个月后我随了你的意,在此期间,你还需配合。”,萧祁墨补充道。
离思侧头问:“当真?这三个月我需要怎么配合?”
“明日陪我进宫,父皇身体不好,他想见你。”
离思点头表示明白:“我懂,太上皇最希望你能成家立业,我是他看中的儿媳,所以你不想让老父亲失望是吗?”
萧祁墨不答,走出房门,逆光而站,那张像会发光的侧脸,菱角精致,总能让人移不开眼睛。
想到这里,离思暗地里骂自己,朝三暮四的女人,要被禁猪笼了。
大病一场后,钟离赤诚被吓惨了,再也不言要收拾钟离思。
她推门踏进将军府,午后的雪停了,卯日星君懒洋洋地出来打着照面。
文华和温华正在门前堆雪人;徐叔忙碌,宋嬷嬷坐在将军府那颗老槐树下挑花;她大哥练剑,大嫂帮他擦汗;二哥迎着冬风在窗下闲读……
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不论在漠北,还是在京城。离思心登时有一股暖流躺过,差点流泪,感谢上苍,感谢萧祁墨捅了自己。
“皇婶,你醒了?”
离思扭头看去,还当是谁,萧镇胤的马车停在瑞亲王府,这下正从马车上跳下来。身着一身朱红绒毛披风,冲离思笑得没心没肺。
钟离思本想吼一声“大侄子”,见他爹飞来一个干瞪眼,她立马识相地走过去行礼,“太子殿下!”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钟离赤诚也出门行了礼。
“将军不必多礼,此处并非皇宫,自然一点就好。”
萧镇胤抖了抖腿上的白雪,漏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没有半分架子。
“小妹,你大病初愈,少在外面吹风……”
“太子殿下在此,休得无礼。”,钟离赤诚冲缓缓走来的钟离念吼道。
离思抬眼扫向他爹,自打进京后,他这爹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处处小心翼翼。在漠北那会,可没见他有这般知礼数。或许,这便是因地而异吧!
钟离念意识到自己失态,踏着小步前来,规矩地欠身道:“臣女不知殿下在此,唐突了,殿下莫怪。”
她一抬头,虽没刻意,一举一动像极了曼妙的舞姿,宛若惊鸿。那出水芙蓉般的容颜,冰清玉洁到叫人想不多看一眼都难。
萧镇胤愣在原地,失神半响,而后礼貌地冲钟离念鞠躬回礼,“姑娘不必多礼,我怎么会怪你呢?”
反正那种口气,以往从没听他说过,分明就是区别对待。
钟离思看在眼里,心想这太子有猫腻啊!
萧镇胤本来都转身了,忽然扭头又道:“将军用过晚膳了么?”
钟离赤诚何许人也,这等问题,就算是吃过了,就算是饭还卡在脖子处,此时也必须回答:“尚未,殿下若不嫌弃,可愿屈尊来府上小酌几杯?”
太子含蓄一笑,也是个正直芳华、明眸皓齿、冰清玉骨的朗朗君子。
他说:“那就打扰了!”
今天吹的是什么歪风,太子到将军府蹭饭?可他的目的地明明是瑞亲王府啊,怎么忽然说变就变。突然变卦,必有妖。
“皇叔,你要一起吗?”
这邻居当得,这边一扭头,恰好碰见萧祁墨站在院子中央。
钟离赤诚皱眉,再不识相,也只能强逼出十二分笑意,硬着头皮邀请道:“王爷若不嫌弃,不知能否到府中用些粗茶淡饭。”
讲话是一门艺术,说是“粗茶淡饭”,怎么可能真的是,两个皇子大驾光临,怎么说也得摆个满汉全席。钟离思看了眼她爹,伸手比了个厉害,真会说话。
萧祁墨负手走到大门口,瞥了眼钟离思,回道:“将军邀请,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
啧啧,这位更艺术。
说到底就是一句:吃了吗,没吃,没吃来我家吃,好!
钟离思深受打击,论一个人的修养有多重要。总之她是没有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了。
叔侄同入将军府,她敢肯定,明日定将传遍整个京城。
离思一时出神,以至于所有人都进了门,她还缩在门边跺脚。
萧祁墨弯腰自地上抓起一捧雪,捏成团丢在她脚下,问了句:“不欢迎我?”
看着滚到脚边的雪球,离思扯嘴一笑。
自打离思说了有喜欢的人后,这人也没什么嫉恶如仇的态度。对这段赐婚,他恐怕也很无奈吧!
想到这里,离思一个抬头,见他正倚在门框处看着自己,眸中像是放着千斩灯在里面似的,异常明亮。那样的眼神太过于朦胧,需要些定力才吃得消。
她一句“怎么会”还挂在嘴边,只听一句:“小姑姑,那你跟姑爹生的宝宝我们要喊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祁墨:你有喜欢的人??呵,荒唐,拭目以待。
萧镇胤:将军此女甚得我心,拐媳妇儿要从蹭饭开始。
钟离思:等等,这辈分……好像乱了………
第30章 【咬耳】
萧祁墨抱着双臂继续倚在门框处, 就等着看好戏。
钟离思无言以对,居然败给自己教出来的侄女???这叫自食其果,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离思蹲下身语重心长说道:“女孩子要学好, 最好学你三姑姑, 永远别学我,知道吗?”
温华咯咯笑个不停,“小姑姑很好啊, 很聪明, 连爷爷都夸你呢!”
此乃天下奇闻怪事, “你爷爷夸过我?他会夸我?夸我什么, 说来听听。”
温华转着两个小轱辘眼睛想了想, 说道:“爷爷说,小姑姑聪明伶俐, 就是不好好念书, 爷爷还说姑姑善用计谋,但就是太……太……什么?”
听她半天说不出所以然,离思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脸, 一同进了里屋。
钟离赤诚一家刚搬迁至京城没几日,两位皇子便大驾光临,周氏乐得嘴巴都差点笑开裂, 高兴得恨不得奔走相告。一连去厨房交代了不下十次, 晚餐必须丰盛, 不得有半分怠慢。
果不其然,那次晚饭是离思吃过最豪华的一次家宴,好几十个菜,有些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太子坐在主坐上,萧祁墨稍次, 依次排下来,钟离思在最末尾!
她是老幺,她无话可说。
“我父皇给北门副将留了个官职,是国子监司业吧?”
席间,太子没话找话。
钟离北门,钟离思的大哥,与钟离南门的名字来由一样,他出世时正逢钟离赤诚镇守北门,故而赐名北门。
离思一度庆幸,好在她三姐出世时他爹没驻守东门,不然就会叫钟离东门,以此类推,她自己就是钟离西门。
钟离北门,天生的武将,皇帝居然给他安了个文职。一个叱咤疆场的武将,居然让他去掌儒学训导之政!
那里可是正儿八经传道受业解惑的地方,这不就是等于叫他大哥赶紧去误人子弟吗?
钟离北门憋了半天,憋出个文绉绉的:“陛下抬爱,只是北门粗人一个,唯恐砸了国子监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