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钟离思一个人坐在山岗上喝闷酒。以前她三番两次想去见萧祁墨,这回人家就在山脚下,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却怂得只能躲在山上喝闷酒!
她很矛盾,她翻他家围墙是事实,惹上权贵,他爹被贬算是撞在枪口上,她埋怨萧祁墨很正常。
可就拿他爹造反这件事来说,她没有资格去恨任何人,毕竟改朝换代也得有个顺当的理由,譬如暴君当道,又譬如民不聊生,否则就是乱臣贼子、野心勃勃。中州国正逢鼎盛,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造反都是不对的……
离思喝得有些飘,傍晚时分,她又看见了那位红面具,他总是喜欢出没在漆黑一片的夜里,像一个从阴曹地府逃脱的幽灵那般。
离思将发丝往耳朵背后顺了顺,嘿嘿笑道:“你来了,来来来,陪我喝酒。”
面具男自她身旁坐下,接过离思的酒,并没有喝的意思。
黑夜里,别说他还带着面具,就是扯掉面具,也没人能看清他的脸。
“你知道吗?萧祁墨在山脚下。”,钟离思问他。
面具男充离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离思一仰脖子将壶中的酒喝尽,疑惑道:“你认识他?”
面具男吹着山风,不摇头也不点头。
“你是能劫法场的人,认识他很正常,全天下没几个人不认识他。”
钟离思酒劲儿上头,嘴巴里的话像水一样流出来,她说:“我曾经去找过他,天南地北的,他都不愿意见我,最后一次是在京城,我只是翻了他瑞亲王的墙而已,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我爹被贬,我爹造反,我们全家被满门抄斩……就事实而言,我没有恨他的理由,但从个人恩怨来说,我是真的有点恨他……真的恨。”
那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夜色很黑。面具男静静地听着,听见她说恨萧祁墨时,他侧头看来,黑夜笼罩下离思什么也看不见,感觉他眨了两下眼睛,手指捏成拳头,蹭蹭作响。
酒喝太多,她只觉舌头有些麻木,闷了半响才说道:“你炸刑场,救钦犯,想来也是恨他的吧?来击个掌,从此以后,我们有了共同恨的人——萧祁墨。”
离思自顾自拉起他的手跟自己击了个掌,将要放开时,却被那人紧紧握住。
她挣了两下没挣脱,酒后的人变得大胆起来,她忽然凑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掉了男人的面具。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等举动,因为一年多以来,她从来都没有表示过有看他真容的意思,一次也没有过。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人措不及防,即便是黑夜,男人似乎很怕她看见自己。因为从劫法场那天起,他就带着面具的,久而久之,那个面具成了他在她面前本应该有的样子。
钟离思扯开面具,顺手一甩,那东西被她甩出了天际,不知所踪。
她笑得前仆后仰:“扯开了,扯开了,让我好好看你……”
说罢她就要伸手去拿火折子,男人有些急,一把抓住她的另一只手。
下一刻,他低头吻了下去……那吻来势汹汹,没有半点预兆和本应该有的前奏。
四瓣冰凉的薄唇黏在一起,对方肆意横行,像在发泄,像在宣誓,像是不甘心。如同是喷发的火山,势不可挡。
唇齿相依很久,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叫人不忍拒绝,离思虽然喝了酒,但她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敢肯定,她内心深处,不排斥那个人,不排斥他那样的举动。
于是她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不留余地地,不计后果地与他相拥而吻。
夜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刮着,天公很识相,没有派月亮使者出来偷窥。在看不到对方的情况下,人往往会变得肆无忌惮……有些欲望只能在黑夜里才能进行得更彻底,更放浪形骸。
紊乱的气息充斥着四周,离思开始手忙脚乱地去解对方的衣裳,但因为不知道对方衣服的构造,扯了半天也扯不开。
最后还是那人轻轻握着她的手,一步步解开了他的,再一步步解开了她的。
林间总是会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颇为尴尬,吓飞无数枝头栖息的猫头鹰。
一刻也没分开过的两个人,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离思感受到那厢将她抱了起来,整个人放在他腰上。
乌云遮月,清风拂柳。
离思很笨拙,也很小心翼翼。男人比离思还要倍加小心,更懂得如何在理智的范围内,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那感觉……迫不及待想揭开浓雾深处隐藏着的秘密,让人心驰神往,愿意义无反顾地为之付出。时而像涨潮的海水,惊涛拍石,一波接着一波;时而像觅食的雄鹰,鹰击长空,直冲云霄。
离思不知道,会是如此曼妙,会有如此神奇。她累到气喘吁吁,累到声音沙哑。模模糊糊中,她的指甲渗入那人的后背,随着云海翻涌,抓破了他好几处,一股血腥味掺杂着花香瞬间弥漫开来。
对方却没有停止的意思,虽没有只言片语,但她感受到了他的珍惜,他的爱护以及那种身体里迸发出来的炽热……
惹人脸红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钟离思脸上烫得吓人,若不是黑夜,她不敢那样,也正因为黑夜,她敢那样……
第29章 【蹭饭】
“小妹, 小妹?快醒醒……”
钟离思能听见有人喊她,但她不想醒,有那么一刻, 她想过地久天长, 想过与那人朝花夕月。但他,只是个存在于上一世的神秘人。
意识停留在天边翻白肚,离思忘记了那晚有过多少次, 总之不止一次……
在全部人都以为她一命呜呼, 正急得上蹿下跳, 吓得魂飞魄散的情形下。她脑中居然出现了那些不堪的记忆, 一想到醒过来要面对什么人, 她羞愧难当,就跟要被拉去浸猪笼似的。
耳边钟离念那知性的, 婉转动听的, 如黄莺般的声音。
离思敢肯定此时的脸定是像个红鸡蛋,所以即便已经醒来,为掩饰尴尬, 绝不睁眼。
“小妹,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们可好,快醒醒吧, 爹爹都急疯了, 一连几天早朝都没去上。还有王爷, 王爷也急……”,
钟离思的三姐钟离念泣涕涟涟,好不伤心。
提到萧祁墨,离思更没脸醒来。一个现世的未婚妻,想起了前世与自己野/合的男人, 这让她有何颜面面对???简直是史上最大的一场乌龙,滑稽得可笑。
钟离思本想一直装死,可钟离念实在哭得太伤心,她不忍。
只得缓缓睁开双眼,勉强扯出抹笑,“三姐,我好得很,哭丧还早。”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爹,爹,小妹醒了。”,钟离念哭得梨花带雨,欣喜若狂冲门外喊道。
她有着跟离思八分相似的容貌,但却是另一种感觉,用离思的话来说:十全十美。她认为,普天之下,能配得上她三姐的人尚未出世。
见她醒来,全家人都挤了进来,她爹,她二哥,他大哥大嫂以及一对侄子侄女,还有那位周氏……
数双眼睛盯着她,就跟她是诈尸还魂似的,震惊!难以置信!
钟离思眼珠子转了转,还在瑞亲王府的客房里。她不解道:“是发生什么了吗?”
见离思安然无恙,钟离赤诚眉间终于舒展开来,也不骂她,闷不吭声出了门去。
“姑姑,你差点死了,爷爷连棺材板都给你准备好了。”
“文华,不要乱说,你小姑姑好着呢。”
钟离念轻声斥责着淘气的侄儿,语调里透着浓浓的溺爱。
离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六岁,个头儿很高,正是调皮可爱的时候,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离思想起前世被斩,一双侄儿女未能落到个好下场,小小年纪……她心里顿时一疼再不敢往下想。
听文华这么说,她知道自己许是又睡了好久,不然这一大家子人不会急成这样。
“三姐,我没事,你们……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想跟王爷说点话。”
钟离思看着不远处一直背着手一语不发的萧祁墨,从没见过他那副神情,看得出来他想说话。
“小姑姑,他就是小姑爹吗?长得真不赖。”
另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娃,钟离温华,钟离思的侄女,兄妹两个是龙凤胎。之所以两个都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全赖离思,在漠北那会儿,小小年纪跟着她混,能学到什么精辟?不可能。
离思看了眼微微皱眉的萧祁墨,一本正经地教育道:“温华不得无礼,他是王爷,要喊王爷。”
“可是为什么,他不是姑姑未来的夫婿吗,姑姑的夫婿自然要叫姑爹,没毛病啊!”
那小嘴嘟着嘴说得头头是道,竟让人无力反驳。
离思被她的话噎住,“这……理论上来说是的。”
萧祁墨背在后面的手动了动,扯了抹笑。
待屋内的人如数散去,离思正想说话,萧祁墨先他一步问道:“做了什么梦?”
明明是上一辈子的事,被他这么一问,离思整个人就像红杏出墙被捉现行那般。
“没有。”,她答。
“没有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