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靠在女子的肩窝上,常晏轻声细语道:“阮阮,我心口疼。”
低哑的嗓音带了几分魅惑在其中,苏阮怔愣道:“心口疼?是旧伤又疼了吗?”
那伤说轻也不轻,可养了那么久了,早该好了怎得又疼了,难不成她照顾的不妥。
常晏答非所问:“我所谓的那个祖母,其实一直都想杀我。”
“是因为,你不是常家骨血的原因么?”抚育他人之子,即便是她也没有这等宽广胸襟,常老夫人对常晏厌弃倒也情理之中,可她还是不解,即便不喜也不至于取了他性命吧。
常晏冷笑一声,略带悲凉的说道:“并非如此,她对我恨之入骨,是因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爹娘。”
男人话语如狂风骤雨般回荡在苏阮耳边,她有些茫然失措。
察觉到怀中人微僵的身子,常晏失笑,他早料到会如此,任何人听闻此事,都会惊惶不安,又何况他这本就胆小的娇妻呢。
“七年前,我就在城东杀死了他们。”常晏凝噎道。
双手沾满至亲的血,那种滋味无人能体会。
轻攥住男人的大掌,苏阮侧了身子望向落寞的常晏,“你若不愿说,就不说。”
凝望着那双柔婉似掐得出水来的明眸,常晏有些错愕,苏阮轻揉了揉他的脸,“现在,你手上的伤最重要。”
掠过男人那惊诧的目光,苏阮从他腿/上跳下,她朝外唤了几声:“采青你…”
话还未传到外头,她便又被扯回了男人的怀抱,男人粗重的吐息道:“阮阮,你这么关切我,是不是心悦我?”
换了旁人,早惧他千里之外了,可苏阮闻后甚是平静,若不是心悦,他实在猜不到还有什么理由值得她这般。
小脸一红苏阮无措的举着手,她羞赧的嗔道:“心悦什么的才没有呢,我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你可别多想。”
常晏并不戳破,看来他的娇娇娘子除了为人胆怯外,还是个说谎精。
见他不语苏阮挣脱了他的怀抱,提着裙裾就向外跑去。
踏出暖阁,她一眼便瞥见采青这个丫头,她站在绮窗正垫着脚努力的向里张望。
苏阮撇了撇嘴,悄默声的走到她身后,轻拍了她一掌,“瞧什么呢,这么出神?”
采青受了惊吓,一个趔趄趴倒在绮窗上,她心虚的回望着苏阮:“夫人,您怎么出来啦?”
苏阮眯眼佯装怒道:“我还要问你呢,方才叫你怎得不应声?还在窗外巴望,你这个坏丫头,偷偷在这想干什么?”
采青转过身挥舞着小手,晃着脑袋为自己辩解着:“没有、没有奴婢可不敢做坏事。”
旋即低着脑袋,捏着指低声道:“奴婢想着相爷在屋里,不便打扰,就没敢进去。”
“好啦这事下回再说,你先去徐管家那拿些金疮药来,相爷手受伤了。”苏阮也不再戏谑采青,直接差遣她去前院拿金疮药。
“是!奴婢这就去。”采青微微福身便疾步走远了。
苏阮勾唇浅笑踱步回了屋,常晏好整以暇的瞅着她,
苏阮别扭极了,她捏着衣袂,“我让采青去拿金疮药了,待会就给你敷药。”
“不急。”如猛兽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常晏长眸锐利的觑着她,“为夫正巧想与夫人多谈些话。”
苏阮只以为是方才她惹恼了他,忙不迭窜到他身旁,乖巧的问道:“夫君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常晏勾起她的下颌,粗粝的指尖划过那珠圆的绛唇摩挲着,蓦的垂首衔住那温香轻吮。
“这是娘子今日欠我的。”满足的览见佳人红热的面颊,常晏弯眼笑着,显得有些无赖。
苏阮双目迷离,缓过神后抚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她背对着常晏不敢抬头。
常晏走近她欲要与她再耳鬓厮磨一会儿,采青又不适时的出现了。
采青掩唇笑着走到她二人跟前,对着常晏福身一礼,“相爷,奴婢给您拿金疮药来了。”
苏阮慌乱的夺过采青手里的瓷瓶,“你、你下去吧。”
采青见苏阮这副娇羞的模样,笑得眼的都没了,她隐忍着端庄的给两人又行了一礼,便走出了屋子。
握着瓷瓶苏阮怔愣在原地,常晏坐在软榻上好不无辜,他刻意催促:“阮阮,你不帮我敷药了吗?还是你要看着我流血而亡?”
苏阮怯怯的转过身,一步步缓挪向他,她不情不愿的弯着身子,拉起他的长臂,摊开他手心,轻柔的把瓷瓶的药倒在他掌心,当药化与他的掌心,她又用娇嫩的手搓揉着。
常晏蹙眉故意的喊嚷道:“啧,有些疼,阮阮轻些。”
“你何时这般怕疼了?”咬唇苏阮不满的斥声。
当初他胸口的伤可比掌心的伤严重多了,那时候为他敷药,他眉头也不带皱一下的,这会子连女人都不如的喊疼了。
常晏邪佞的笑道:“不过是想讨阮阮怜惜罢了。”
“你!身为丞相怎能说这般无耻的话来!”好歹也是位丞相,更别说,他还是日后会谋逆的大反派,她怎么觉着眼前人越来越怪戾了呢,这还是那凶狠六亲不认的大反派吗。
常晏浅笑道:“为夫只对阮阮无耻。”
苏阮不予理会,待为他敷好了药她倏地松手,却又被攥住细腕。
常晏拿过她掌中的瓷瓶,按着她纤细的身子坐下,长指沾了些药/粉,撩开女子垂落的几缕散发,他伸指轻抚着女子那如凝脂玉滑雪白的颈子。
抚着雪颈上那道扎眼的血痕,常晏低声道:“往后要好好护着自己,若不然我会心疼的。”
“我知道了,你药也敷好了吧,快松开吧。”颈上温凉的触感令苏阮酥麻的紧。
男人未应他那大掌已是滑向颈下落在玉白的锁骨上。
苏阮颤抖着,纤手压住那双作恶的大掌,她惶恐的道:“夫君!夜深了早些安置吧。”
“唔,是该早些安置了。”常晏沉吟道,旋即拦腰将苏阮横抱起,安置于雕花床榻上。
这夜苏阮睡得极不安稳,晨起时眼下一片乌晕,采青见了都惊恐的喊道:“夫人,您是被相爷欺负了吗,怎么眼下乌晕这般重?”
苏阮讪笑道:“没有的事,是我没睡好罢了。”
忆起昨夜苏阮就怄,常晏那厮竟开始动手动脚了,她几次怒叱但他都不为所动,明明前几日两人都是规规矩矩的躺着各睡各的毫不僭越,也不知那常晏到底发什么疯。
用过早膳阮钰宁趁着常晏上朝这会儿,来到暖阁与苏阮闲话几句。
“阮儿,你脖上的伤是怎么弄的?”阮钰宁的心惴惴不安的,昨夜苏善睡得也不大安宁,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苏善也支支吾吾不肯言语,她实在担心便来询问苏阮。
苏阮抿唇淡然道:“没什么,只是与善儿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没什么大碍的。”
阮钰宁绣眉紧蹙,握着苏阮的手,温声诘问:“阮儿,你与阿娘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若不说,阿娘便去找相爷,让他说个清楚。”
苏阮回握住阮钰宁的柔荑,眉含笑意:“没事的阿娘,说了只是玩闹过头伤了而已,您不必担心了。”
阮钰宁轻拍了她的手,叹声道:“你这般说,阿娘也不多问了,只是你一定要照料好自己的身子啊,失了头一个孩子不要紧,下一个好好护着就是了。”
“昨日阿娘也瞧见了,相爷是真对你好,本以为你嫁过来会受尽委屈,不过阿娘见你过的舒心,也倒安心了你若将来再生个一男半女的,这丞相夫人的位子定是坐的稳稳的。”
苏阮笑着一一应了,阮钰宁说了好些话,说的口干舌燥了才作罢。
母女二人浅呷着香茗,已是临近午时。
采青吩咐了布膳,在这时一名小厮急忙跑入内,对着苏阮禀道:“夫人,淮南王妃来了,说要见夫人您,她现在人在偏厅里坐着。”
“淮南王妃?”阮钰宁搁了茶盏,瞥向苏阮。
苏阮颔首道:“阿娘,早前王妃就来造访过,就是不知这回来是所谓何事。”
带着疑惑两人移步去了偏厅会客。
“给王妃请安。”母女二人缓缓欠身对着淮南王妃刘氏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刘氏上前虚扶了一把:“阮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两人齐齐起身,刘氏凤眸清扫了眼站在苏阮身旁的阮钰宁,“这位是?”
苏阮垂首应道:“这位是家母。”
刘氏端庄的对着阮钰宁行礼:“还请夫人莫怪。”
阮钰宁忙扶着刘氏:“可不敢这般,王妃身份尊贵怎可向妾身行礼?”
刘氏温婉笑言:“这是晚辈应当做的。”
几人逐一落座待的婢子上了茶果点心,刘氏才道了来意。
“阮妹妹,我知你刚小产不久,身子还在将养不便见客,不过事关重大,我还是要与你说一声。”
刘氏叹息道:“说起来也是愁的紧,昨个儿腊八,也幸得你未去,若是去了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苏阮问道:“是什么事这么重要啊?”
刘氏这才款款说起原委来。
昨日腊八,依着大晏古礼合该是由皇后举行的,可今年却是由那林若吟替了皇后,除却知悉此事的几位命妇,其他几位不大闻宫闱事的命妇及寿元大长公主都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