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知她为何忽然换了话题,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是同意不去了?”
聂羽熙苦涩一笑:“我不会同意的,你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我还拥有许多路朝可望不可及的装备,如果连现在的我都做不到,何谈以后?万一等我任务完成之后,我身上这些特殊的博古通今般的能力都消失了呢?我不趁现在熟悉一下流程,以后可真要成为齐翱军的绊脚石了!”
太子凝眉:“你可有把握确保自身安全?”
聂羽熙欣然一笑:“我曾孤身一人一骑独闯漠亚老巢也得以全身而退,自然是有不为人知的本事,太子殿下大可放心,羽熙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即决议随军,自然不会影响战事。”
“我劝你三思并不仅仅因为路朝安危,更因担心你……”
“殿下慎言!”聂羽熙恭敬行礼,“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天子,自当以天下安危为第一重任。不过,殿下对羽熙的回护之心,羽熙铭感五内,断不会让殿下忧心。”
太子怔神片刻,终于长叹一息:“罢了,你去吧。再不去,他可走远了。”
聂羽熙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场劝阻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齐溯想趁此机会把她丢下!
“殿下,请借我匹马!”
太子勾了勾嘴角:“你倒算准了他会带走你的马。来人,将本宫的汗血宝马牵来,赐予聂羽熙。”
聂羽熙作揖谢过匆匆行出,一路向北直追,终于在城门外不远处追上了齐翱大军。
齐溯的马车停了,往外一看,竟是她策马拦在了车前。
“你……”
聂羽熙不由分说下马上车,怒气冲冲:“齐溯,君子当言而有信!”
齐溯扶额,摇了摇头:“未想连殿下都拖不住你。罢了,随你吧。”
陆尘煜在马车上看傻了眼:“羽熙……你……你也要去?”
“是啊!不仅这次要去,以后每逢你出征,我都要跟着!”
“嚯,真不愧为女中豪杰!”
齐溯清了清嗓子:“你如何胡闹都好,只有一点你必须听我的。”
聂羽熙见他严肃起来,立刻乖乖坐正听令:“是!你请说。”
“无论战况如何,你都不准走出军帐。无论我面临如何危局,要你离开时你必须立刻离开。”
聂羽熙毫不犹豫地点头:“是,遵命!”
马车一路奔波,过了两日大军才渐渐放慢了速度。
这两日间聂羽熙当着齐溯和陆尘煜的面,取出画卷进出好几回,也算是吃饱睡好,过得舒坦。
这回她又从画里钻出来时,眼前景象俨然已不是在马车厢内,而是换到了一顶军帐中。
“到了?”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帐帘,刚看清外头的景致,整颗心顿时抽紧——这不正是梦中那片山脉,梦中齐溯的……丧命之地?
“为何停在这里?”她面色惨白地问。
齐溯耐心解释:“翻过这座山头便是漠亚城池所在,此处是最佳的扎营之地。”
他说得轻描淡写,聂羽熙却完全轻松不起来,不详的念头将她牢牢抓紧,整颗心止不住地打颤——万一,她什么都没能改变呢?她胆战心惊地回忆画卷给她发布的指令,思来想去也只有一句“协助齐溯辅佐熠王登基”,所以,如果她最终都没能救下齐溯的命呢?!
她焦躁地在军帐中来回踱步,指甲啃得咯咯作响,拼命劝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梦境发生的时候熠王还不是太子,熠王和莫柒寒都在场,而灼笙才是最后出现的刽子手。如今灼笙已经死了,甚至连幕后黑手烈王也死了,此番出战只为收拾残局,并不会出现梦境中那样险象环生的局面!
可无论她如何自我安慰,心底的忐忑和恐惧始终没有减少分毫。
齐溯却迅速而专注地投入用兵布阵,并没有多余的心思顾忌她在想什么。
她该怎么办?让他临阵改变战术,换个地方扎营吗?不,他一定会告诉她扎营之地并不是关键,如今局势与先前截然不同,这一战齐翱军胜券在握。而扎营在此处不过是因为此处最合适罢了……
她心头一紧,又一个念头将她牢牢抓住——既然齐溯知道此处是最适合扎营之地,世代生活在此处的漠亚人就不知道吗?!他们如此狡诈,又在前不久受了重挫,说不定早就猜到了这一步。
忽闻军报,先前已然人声鼎沸的漠亚城池竟早已人去楼空,留下的不过是一座空城罢了!
齐溯却似乎未卜先知般笃定,勾了勾嘴角道:“等。”
这一等便等了三日,除了山脉周边零星的打斗,几乎算是风平浪静,齐翱军上下五万人,连一丝头疼脑热都不曾有过,更别说什么伤损。
而越是风平浪静,聂羽熙便越是心神不宁。终于,她趁着一次与御征单独相处的机会,向他提出了近乎疯狂的请求——将她随军的消息散布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她知道齐溯一定将她随军的消息封锁地滴水不漏,也隐约能猜到在等什么。他应当早就布好了局,只等四散在周边的漠亚人自投罗网。只是他们迟迟不来,消耗的全都是齐翱军的军备和军力,长久地耗下去,终究不利。
所以,她大胆地将自己这个“漠亚公敌”就住在这片山脉上的消息散布出去,只求让一切速战速决。
果不其然,消息散布之后不过一日有余,漠亚的战鼓便在深夜间突然响起。
聂羽熙一个机灵惊坐起身,掀起帐帘,只见御征就在门外:“主子命我守着你,半步也不许离开军帐。”
“他人呢?”聂羽熙惨白着脸问。
“敌军即已出动主帅,主子自当亲自应战。”
“什么?!”聂羽熙战栗着从戒指中取出望远镜向远处探看,那一看,更是惊得魂不附体——对方的主帅,也穿着同样的紫色战袍!
而齐溯正骑着战马举着乌金长戟与他近距离对峙,与此同时冒着火光的箭矢漫天飞射,一切可怕得如同梦境在重演!
“齐溯,不要!”聂羽熙抓着御征的手臂声声苦求,“御征你让我出去,求你,让我出去!”
御征纹丝不动:“羽熙,此时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聂羽熙歇斯底里地喊:“御征,他会死的啊!”
御征也怒了:“若非你一意孤行,我此刻便能在主子身旁护他周全!聂羽熙,你到底要任性到何时?!”
聂羽熙浑身一震,愣愣地退了三步,连连点头:“对,说得对,我不出去了,我乖乖听话,你快去帮他……”她很快又战栗道,“不,你去的话,你也会死的……御征……你和齐溯都会死的……”
御征无言以对,他还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在两军对战之际如此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一口一个“死”,究竟是担心他还是诅咒他?
“我不与你胡闹了!主子身经百战,哪是这群宵小之辈能伤得?你只需在军帐内静候佳音便是,我这就去帮主子!”他一面转身还不忘叮嘱,“记住,你不出军帐,才有望保他性命!”
第86章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聂羽熙从未想过,自己竟有除了祈祷之外束手无策的一日。
她在帐篷里焦躁难安,她不懂原本满心笃定的战事,为何忽然变得如临大敌?
不过御征说得在理,她决不能踏出军帐一步,必须要让齐溯心无挂碍地全力应战,不然后果才是真的不堪设想。
她强迫自己乖乖在军塌上,哪怕如坐针毡也一动不动。
忽然,帐帘被大力掀开,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张陌生而狰狞的面孔。
齐溯骑在马上,手握战枪,冷眸中满是逼人的杀意,他看着身穿紫色战袍的男人,咬牙念出他的名字——“丰天池”。
丰天池嘴边漾着讥讽的笑容:“哟,你到认得出我。”
齐溯原本并没有见过丰天池,只是听聂羽熙提起在梦里见过此人,便要她画了下来。此番看来,她那梦也确是真实不虚。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有认不出仇人之理?”齐溯手臂一用力,绷直了长戟就要开战。
丰天池以□□格挡,到底力不能及,顿时连人带马退了两步,唇边的狞笑却未减分毫:“到底是年轻气盛啊,比起你爹,正所谓青出于蓝。若不是你身旁那位小娇娘害死了我们年富力强的太子,才不会再要我这把老骨头上阵。今日一战,我自知漠亚几乎毫无胜算,不过好在……”他笑意更浓,“你将那位小娇娘也带在了身边。”
齐溯眉宇一簇:“你说什么?!”
丰天池不答,只仰天长笑一阵,笑声凄厉,令人不寒而栗。
齐溯一举长戟猛戳,矛尖顿时刺入他的大腿,轻易便将他挑落下马。
谁知丰天池捂着血涌如注的大腿却仍旧面不改色:“你也不想想,我这一身老骨头,本可轻轻松松躲在后方发号施令,却为何偏要引你出来对阵?明知不讨好的事情,我又为何要做?”
齐溯怒不可遏,面如冰霜:“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可不像是传说中聪明绝顶的齐翱军少帅啊!”丰天池失血过多,面色白了一度,可言语却不减尖刻,“你哪位小娇娘害死我漠亚数万忠魂,害我漠亚这数十年的复国大计毁于一旦,你说,天要亡我漠亚,我何不要她陪葬?我身在此处,自然不是为了与你对战,而是为了声东击西,顺便,还能诛了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