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羽熙勾了勾嘴角:“所以,先不卖。”
“不卖?”
“是,有一种手法叫做‘饥饿营销’。我们在东域大肆宣扬它的好处,但不售卖,等到众人的好奇与期待到达境界,再制定一个日子统一发售。”
“待到了南域,我们找一家出名的馆子,请人演一场戏,当众做菜给人品尝。场面仍旧是越大越好,并且不能说演就演,必须提前将消息公布出去,就说公演是免费试吃,人数仅限百位。当然,这一百位里至少要有十位是托,得拼了命地夸赞叫好。”
齐溯皱眉提出疑问:“可漠亚人藏匿至深,若这一百名寻常百姓中,恰巧有漠亚余孽,试吃时当场毙命,岂非等同于昭告天下了?”
聂羽熙挑了挑眉,眼角流露一丝狡猾:“所以试吃时用的是普通的菜油。漠亚人在饮食上有死穴,这油却是要卖到各大酒楼商贩的,他们必定会心怀戒备,并找人一试,只有试过无恙,才能让他们消除戒心。”
齐溯点头称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记事本。
“到这时,更多人知晓了我们的油,我们可以定个日子,在每个城市招募一到两家酒楼——免费送。”
“送?”
“是,以市场调查为由,虽是免费送油,却要他们保证在一日之内尽可能多地让人品尝,并且收集他们的评价。最终得到越多评价者,奖赏黄金千两。当然,发放奖赏之前会经过核实,若评价有虚则不作数。”
聂羽熙见齐溯一脸疑惑,轻轻一笑继续说:“此时又需要江湖人士给他们出个主意,为了收集到更多的真实评价,要他们向百姓家里再行送油,也可以给些小奖励换取评价。”
她耸了耸肩:“这是我能想到的尽可能在同一时间让最多人吃下花生油的方法了,当然要所有人同一时间吃同一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只能消灭一波是一波了。”
齐溯点头:“今夜我会与熠王殿下再行商议细则。”
五日后,马车行至东域中部,齐溯也基本找好了愿意出手相助的江湖人士,“卖油行动”即将拉开帷幕。
而这五日的路途也并没有白费,东域乃四域之中最富饶的地区,自然没有逃过烈王的掳掠,这五日间,皇帝已然在民间听到各种怨言。
在熙攘集市上,在各种铺子酒楼,时不时能听见买卖人的相互寒暄——
“今年进账可好?”
“好什么,生意再好还不是都孝敬那犊子去了!”
“嗨,谁说不是呢……听说那犊子今年流年不利,被狠狠批了一顿,还斩了几条臂膀,这会儿还不借着复宠,赶紧从咱们身上把他损失的都捞回去……”
“是啊,你说陛下是怎么想的,宠哪位皇子不是宠,怎偏偏看重那犊子!”
“今年可是立储年,怕是最终太子的位置会给那犊子了吧,这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闲言碎语虽不是句句都传进皇帝的耳朵里,可到底也引起了他的疑心,在酒楼用膳时,竟亲自开口问了上菜的店小二:“那犊子是谁?”
店小二面容一萎,压低声音道:“哎哟这位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请您见谅,这话可不能传到外地去。”
聂羽熙见状,向店小二手中塞了块碎银,客气道:“小哥,我们也不是故意打听什么。只是我们老爷一路从边塞行来,想做一番大买卖呢。我们从塞外发现一种新鲜的榨油产品,这油炒菜啊,可香了!这才想来内陆好好赚一笔银两。只是这几日总听人说什么,就算赚了钱,也得孝敬‘那犊子’,这不是……也怕吃亏上当嘛!”
店小二收了碎银,脸上笑容一扬:“嗨,那倒真是不能在咱这片做买卖。”他凑近她压低声音道,“那犊子……是烈王殿下!他呀……嗨!每年不知道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咱们这州府也是被压得没辙,不得从生意人头上强收嘛……”他边说便摇头,罢了又问:“诶,你们说的那油……什么时候才有得卖?”
聂羽熙嫣然一笑:“快了,就快问世了。谢了小哥!”
回头再看皇帝,那张脸拉得格外长。
七日后,出巡队伍顺利进入南域,在踏入经历水患,重建却十分缓慢的汉州时,民声鸣怨更是呈鼎沸之势。
破败的房屋比比皆是,问其为何不用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两重建,几乎清一色的回答都是根本没有银两!
全因烈王贪渎,州府根本是花钱买的官,两人一丘之貉,年年灾情之后老百姓都没有拿过什么银两,充其量放些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
陛下盛怒!
汉州今年本就是多事之秋,自从水灾过后,多少贪官污吏被罢黜,起因都在汉州。本以为无论如何此处也该消停了,本着地方官员应以了解当地为首,尽可能减少调换的原则,才没有大肆罢黜官员。
谁知他们竟丝毫不知收敛,闹得民不聊生!
第81章 所有布局都已完善
终于让皇帝对烈王彻底死了心。
聂羽熙长长舒了口气,此番出巡的第一个目的算是达到了,至于花生油的推广也在按部就班地实行。从最初在东域无人知晓的新油,到如今大街小巷已经耳熟能详,几乎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种新鲜的食材即将问世。
她坐在客栈的床上伸了个懒腰,这几日夜夜策划方案,白天又不得不和大家一样早起,可把她累坏了,总算这回不用熬夜,能早些睡个踏实觉。
谁知,这觉却并不“踏实”。
自从确认了灼笙的身份之后,她便没有再做那个骇人的噩梦了,本以为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谁知就在这夜,那个梦又来了。
这一次,梦境依然展示了先于她所知的一切之前的事,原来策划那整个阴谋的并非灼笙一人,烈王也涉事颇深,甚至可以说是烈王策划了一切,并且他从头到尾都对灼笙的真实身份了如指掌!
聂羽熙惊醒时惊心不已——本以为一切的发生,只是因为当初领兵剿灭逆贼的主帅是齐溯的父亲,灼笙将漠亚覆灭的仇恨全数加在了齐氏一族,所有的行动只为向他寻仇,要齐氏满门绝后,可实际上这背后却有更深的原由。
是烈王要谋害熠王!
她原本以为只需要让皇帝对烈王失望,绝了他的继位之念,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可今日这一梦,恰恰是在提醒她,她要做的远不止如此。
烈王弑杀成性,誓要熠王万劫不复,为此不惜与敌国勾结,即便此时寂灭了夺嫡之心,但凡留他一命,必定后患无穷。
聂羽熙深深吸了口气——为了熠王继位后的江山稳固,为了齐溯一世安然,烈王,留不得。
她连夜拍响了齐溯的房门。
齐溯将门打开,见她只穿着一身小衣,长发披散,形容仓皇,立刻侧了身子将她迎了进去。
“怎了?”
刚关上门,聂羽熙不由分说投进他的怀里:“大人!”
他也只穿着单衣,两人隔着如此单薄的衣衫互相紧拥还是头一回。无论怀中的人儿显出几分慌乱,他的心仍旧不由控制地怦然悸动。
“羽熙,你……”他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这样……不妥。”
聂羽熙却不为所动,继续紧紧箍着他:“别动,就抱一会儿。”
听着他心口愈发汹涌有力的律动,她的心也终于平静了些。
“我又做噩梦了。”她说。
齐溯明白她的意思,心头一痛:“没事,我很好,灼笙已死,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了。”
“可是烈王还在啊!”聂羽熙有些着急起来,“大人,这次我梦到参与谋划的不仅是灼笙,还有烈王!”
齐溯欣然一笑:“陛下今日对烈王的愤怒已无转圜的余地,他已命我等尽快启程回朝,你大可放心,一旦回到帝都,烈王定遭贬黜。”
“他会被处死吗?”
齐溯愣了愣,摇头:“他毕竟是皇子,即便犯了天大的过失,只要不涉及谋逆,至多也只是降位流放,封地为王,怎可轻易处死?”
“不行,不行……”聂羽熙频频摇头,“大人,那个梦绝不会无故出现,今夜卷土重来,一定是要提醒我危机还没有解除。大人你想想办法……”
齐溯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道:“你……要让他死?”
聂羽熙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狠绝:“是!必须斩草除根!”
齐溯拍了拍她的脑袋道,笑意仍旧和煦:“兹事体大,明日我便与殿下、二哥和四弟共同商议。”
“我可以参与吗?”聂羽熙抬头,满眼渴求。
“你若参与……”齐溯思索片刻,扬起嘴角,“也不是不行。”
翌日,齐溯以陛下食欲愈发不济为由,将段太医打发去了皇上与熠王的包间,又要其余兵将一同负责他们的安全,由此便暂时可与熠王等人同处一室,共商大计。
他示意聂羽熙先不要开口,此事由他来提议比较合适。
“今日特地与兄弟们共处一室,只为一件事——我认为,烈王留不得。”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是一惊。
陆尘煜先开口:“三哥,你要杀了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