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子好有嚼劲呢。”她一面吃一面夸赞,“邵师傅果然好手艺,他之前问我要过几本菜谱,里面有些现代甜品做法,难为他食材短缺的情况下还能模仿得入木三分。”
齐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未想她夸了邵立江半晌,也没想着感谢他半句,忍不住提醒道:“咳……慢点吃,炎炎夏日,冰块可是十分稀有的御用食品,若非王侯将相,也不能得赏的。”
“是吗?那下次我再回去的时候买上几大包带来,顺便再去买一台手动刨冰机,再给邵师傅找些罕见的食材,以谢他冰饮之恩!”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瞅着齐溯满眼若有似无的小委屈,噗地一阵长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大人,你这样真可爱。”她不由分说地在他脸颊亲上一口,“大人知道我怕热又爱吃,专门把最好的恩赏都给我了,大人是天底下最懂我,最好的人!”
齐溯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褒奖,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切莫贪食,免得伤身。”
“嗯!大人你也吃啊!”她将另一碗推到齐溯面前,“可甜了。”
齐溯看着眼前的甜汤有些犹豫,正如他从幼时便不吃糖一般,也有那么久不曾吃过冰饮了,如今只单单看着那个女子吃得欢喜,心也跟着甜了起来。
聂羽熙见他轻轻搅动着勺子,就是不往嘴里送,问:“大人不爱吃冰饮吗?”
“倒也不是。”
“大人莫不是牙口不好,吃不了冰的?”聂羽熙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有据,煞有介事地从戒指中取出牙刷牙膏:“送给你,把牙膏挤在牙刷上,每天早晚都要刷。”
齐溯无奈:“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我……不喜甜食。”
聂羽熙努了努嘴:“上次在旅人栈里,我给大人吃糖沾,大人明明吃得挺欢乐的。”
“有吗?”
“大人你不记得了?咱俩一人一颗,吃完了一整包呢!”
齐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自然记得。”
聂羽熙从他的表情里莫名地嗅到一丝惆怅,搁下碗认真地看着他:“大人,有心事吗?”
齐溯吸了口气,顿了顿才扬起笑容:“没有。”
“难道是因为不习惯和别人一起饭?”聂羽熙忽然问,语声极尽温柔,“大人,大家都说你从小时候起就是一个人吃饭,是这样吗?”
齐溯愣了愣:“嗯,我从七岁起便独自用膳了。”
“为什么?”
“我爹是武侯,我自然也要成为武将,武将要的是铁血无情。我爹坚信从我年幼时起便要磨炼独立清醒的心智,任何贪欲皆不可存之。而口腹之欲……”他向聂羽熙淡淡一笑,“他许是要我明白,饮食不过为了果腹,并不是什么乐事。毕竟战场上时常餐风露宿、粗干粮就水,有个温饱便是万幸。若是有了旁的期许,反倒令人心智脆弱了。”
聂羽熙有些心惊,那位传说中的齐大军侯……竟是这么个魔鬼老爹吗?有什么坚强的心智,需要从孩童时期开始、用摧毁他所有脆弱和依赖的方式来建立?难怪初见时的齐溯,从面容到眼神都冷得那么彻底,完全分辨不出情绪。而他现在这一脸淡然无谓的笑容背后,又埋藏了多少难以想象的孤单和落寞?
“大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好在大人不负众望,终究成为了侯爷所期待的大将。”
齐溯侧脸看她,眼神莫测:“你也这么认为吗?”
聂羽熙似乎被问住了,尴尬地愣了一会儿才诚实道:“大人成为了众人所期待的模样,这点不假。可是……”她垂眸,语种带着明显的心疼,“我怕大人并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模样。”
齐溯心口一收,良久,低头轻轻笑出声来,顺手将她揽进怀里:“原本是没有。可现在,不同了。”他将脸埋在她的发丝间深深吸气,她的气息总能让他平静而安心,“这也算是我家的家规,我爹,只与我娘一同用膳。”
聂羽熙原本还沉浸在莫名的伤感里,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他爹只与他娘一同用膳?所以他只与她一同用膳,说明……?
他这是变相求婚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都热了,讪讪地打起太极:“不过,侯爷至少把御征送给你了呀。你看,他从小在府里长大,视你如兄如友还对你言听计从,更何况功夫还一流,也算是填补了一部分的遗憾了。”
话说到这一步,她竟急着岔开了,齐溯的心里到底还是凉了一下——毕竟她终究还是要走的。
他笑了笑,将她抱得更紧:“嗯,言之有理。”
聂羽熙心里也有些涩涩的,她当然知道齐溯想得到的什么样的回应,甚至她也十分愿意配合他聊上几句热恋情侣标配的甜言蜜语——对未来充满遐思和规划,怀揣憧憬地谈论结婚生子,谈到白首偕老。到此时,关于“一定要回到现代”的决心已然没有最初那样强烈,若真的可以,为他沦陷这一生也不算蹉跎。
怎奈她一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留在古代,二……甚至不确定有没有把握改变那个可怕的结局。
想到这里,她清醒了。这位值得珍惜的眼前人,可是捆绑了英年早逝的悲惨命运,她若不够努力,他都活不到明年,何谈未来?
眼下她只能孤军奋战,凭借一己之力查出灼笙和御征到底有没有可能是叛徒,每一次促膝长谈都至关重要,绝不能只陶醉在两情相切里!
既然提到了御征,她顺势问了下去:“对了大人,御征到底知不知道我不是仙人?”
齐溯扬了扬眉:“不知,我记得你说过不希望再让旁人知晓。”
聂羽熙长长“噢”了一声:“还还以为主子和自己的贴身侍卫都是无话不谈,绝无秘密的。”
齐溯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世上哪会有两个人之间毫无秘密,总要有些隐瞒的,善意或恶意罢了。”
聂羽熙夸张地瞪大了眼,倒抽一口冷气:“大人竟有这番感悟,真让我大吃一惊。”
“难道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蛮横无理?”
聂羽熙嗤嗤地笑:“大人可还记得,我刚来路朝时,被大人剑指好几回,口口声声说着‘你若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可把我吓坏了。”
齐溯也跟着笑:“你当时一袭黑衣出现在我书房,手里还拿着熠王与我的密信,我不过是……”他顿了顿,目光和煦,全是宠溺,“不过是当时我并不知,眼前的女子,竟是我命定之人。”
聂羽熙在他怀里笑得蜜甜:“我现在当然知道大人不是弑杀之人,要不然早就被一刀毙命,哪里还能坐在这里与大人一同聊天?”她仰头看他,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不过,我看你几乎每件事都要御征去办,大到通传密信、小到找个丫鬟来扫地……事无巨细的,能有什么秘密?”
“你可忘了,我说过此番你设计的‘妖姬计划’便没有告知于他。倒也不算刻意隐瞒,要他替我办的事自然全无顾虑,若有顾虑,找他人去办便是了。我的人手,也不止御征一个。”
“那……你也会要他去探测敌情吗?就像熠王殿下要灼笙做的那样。”
“不会。”齐溯否决得干脆,继而轻轻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你似乎对‘贴身侍卫’一职特别有兴趣?”
聂羽熙心底一颤,故作轻松道:“是啊,因为在我们那没见过才特别好奇嘛!”
“嗯。”齐溯动了动身子调整了舒适的坐姿,让她安逸地靠在怀里,做好了逐一讲解的准备。
第48章 “办公室恋情”
齐溯整理了一下思路,向聂羽熙娓娓道来——
“熠王殿下是亲王,手上并没有兵权,却有必要熟知朝局内外多方情形,是以必须培植一名全能亲信替他办些不便动用亲王权利来办的事,而之所以要将那些隐秘之事集于灼笙一人去办,是为便于控制和守护。他身处朝局中心,任何一丝隐秘被人抓着把柄都可能被夸大其词,从而万劫不复,是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灼笙是即是天下皆知的亲王随从,越是声势浩大,旁人便越不能轻易动他。”
“而我恰恰相反,我手握齐翱军。齐翱军体制庞大,总有十数万兵将,路朝各地皆有分营,仅帝都内部留守将士便有三万。且保卫疆土不受侵犯本是我分内之事,若要打探敌方消息,不用请出陛下的虎符便可办到,即便必须秘密探访也有的是人手,便不用御征去冒险了。御征虽是我的贴身侍卫,地位却与灼笙不可同日而语,他知道得越多,越与我齐头并进,便越引人注目,反倒更可能招来祸端。”
聂羽熙茅塞顿开,频频点头:“那御征会跟着你去打仗吗?”
“会,不过他也只是作为我的贴身护卫,只听命于我,在军中并无职级、也不管战事。哦对了,我的副将,是四弟。四弟这人虽大大咧咧,心思粗糙了些,但骁勇善战,功夫了得。”齐溯拍了拍聂羽熙的脑袋,“所以你不用担心,即便出征,我作为主将需要在后方筹谋主事,并不是次次冲在最前头,比起血战拼杀的士兵们,反倒是更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