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羽熙揉着脑袋使劲分辨她刚才听到的那句话,良久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过是普通的短袖沙滩裤居家套装而已……
她撇了撇嘴起身更衣,心里郁闷得不行,他看到她的现代装,就更讨厌她了吗?连句话都不愿多说吗?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做什么都是错!
齐溯刚走到庭院中,便被匆匆赶来的灼笙唤住 :“大人,王爷邀您和聂羽熙去府上一叙。”
看天色应当是下朝了,熠王一下朝便匆忙将他召去,怕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即不敢耽误,又怕聂羽熙还没换好衣裳,不敢进去叫她。
正进退两难时,莫玖樱来了。
“玖樱,你来得正好,熠王要我和羽熙过去一趟,你……去传个话吧。”
莫玖樱纳闷地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向轩木阁,进了卧房才发现原来她在更衣,难怪齐溯不敢进来。
“可需要帮忙?”她走上前去,为她将绦带捋平,“齐溯哥哥说熠王哥哥有事要你赶紧过去呢。”
“啊?”聂羽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知道了!马上就好。”
直到她和齐溯二人走远,莫玖樱才目光恻恻地思考起来——今日的齐溯与往日有些不同,一大早便是面红耳赤的,要她去轩木阁传话时更是眼神飘忽,满脸心虚。而最重要的是,他似乎知道聂羽熙正在更衣?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走进聂羽熙的卧房细细察看,按理平时这个点,聂羽熙还睡得正酣,而今日她的床面平整,更像是没人动过的模样。
她又见案桌上放着一碗汤药,端起来闻了闻,味道像是醒酒汤。可这碗汤药看上去并没有喝过,齐溯和聂羽熙身上又都没有酒味,也看不出丝毫宿醉的模样。
所以……这碗醒酒汤究竟是谁要喝?难不成,是齐溯想灌醉聂羽熙?又或许是聂羽熙想灌醉齐溯?
莫玖樱抖了抖脖子,不敢再往下细想。
聂羽熙在马车上暗自庆幸:还好她在现代已经睡足了八小时,更好在昨晚啤酒喝得太快,虽然醉了,真正的酒精摄入却不算多,吐了几波便也不剩什么了,现在不仅头不疼眼不花,身上连点酒味都不曾留下。
“啊!啤酒罐!”她忽然在马车中惊叫出声,“我忘了有没有收起来?”
御征淡淡道:“主子已命我料理好了。”
“噢,那就好……”聂羽熙拍了拍心口,继而想起齐府上下每个人还是停留在把她当神仙的概念里,即便见到些什么新奇事物也无伤大雅,她笑了笑,“呵呵,其实也没关系啦,是我反应过度了。”
齐溯一听那满不在乎的说辞,更是确信她已然将自身的秘密告知于莫柒寒和莫玖樱,一大早因为见到她回归而积攒的那些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很快到了熠王府,齐溯收起满肚子的不悦,跟着灼笙进了密室。刚进门,却又从聂羽熙的神情中看到与第一次来时一样的惊恐。
“羽熙?”他低唤一声。
聂羽熙正凝神思索着什么,全然没有理会他,她背对着密室大门,一步一步往后倒退,拼命想要回忆起究竟是什么让她心生恐惧。
可直到她的脊背贴紧了大门,仍然一无所获。
她却不死心:“熠王殿下,可否允许我退到外面去,再进来一回?”
熠王疑惑地看了齐溯一眼,发现他也深表认可,便扬了扬手,示意她随意。
聂羽熙拉动门边的锁链,直至将旋转门定死的锁打开,便独自推了出去。
她循规蹈矩地将草堆移开,跺了跺地面上的暗格孔以至于露出小小的活络石板,再将石板掀开,扯出里头的锁链,又解锁了旋转门……
聂羽熙再次进入密室,熠王和齐溯正一脸期待地等着她得出的结论。
可结果令人失望:“抱歉,我什么都没想到。”
这话分明是说给齐溯听的,熠王并不知道她这来来回回的是要做什么,虽心有好奇,却也顾不上多问,直直道出了召他们来的本意。
“三弟,今日早朝你不在,你是没有看到,那陶殊崇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因为赈灾一事被他逃过一劫,还反咬了我一口,令文武百官更加认定他将是命定的太子,对他极尽阿谀,他在朝堂上反倒挑挑拣拣起来。送给他的那些贿银日益减少,他便趁机打压了一应相关官员,除了那些‘减少’例行上供的官员,更是动到了我的人手!”
齐溯蹙了蹙眉:“他动了兵部?”
“兵部他尚且不敢擅动,可工部却糟了毒手。”熠王气得咬牙切齿,“你也知道,工部并不完全算是我的人,不过是相较于他,更多认同我的谏言罢了。汉州大灾,我提议重造沿江堤坝,在加固的基础上,更增高六尺,用以抵御洪水。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到了他口中,却成了贪赃枉法的错事!”
“如今工部已然一切就位,只等父皇拨款,原本今日朝堂上便要下放诏书,他却横插一脚。今日,吏部尚书忽然对汉州知府、及受灾地区一应官员提出质疑、建议彻查;户部尚书又突然对沿江土地归属提出疑问,说是要从最初掌管这片土地以及负责堤坝维护的官员,从头到尾细细查过……这两位尚书言之凿凿,听着句句在理,说什么国库银钱不可平白让贪腐之人分了,拨款必须三思而后行。“
熠王攥紧拳头一捶桌面,人也跟着站起身来:“我提出重建堤坝的谏言至今,已有足足半月,他们若真要彻查,大可在父皇采纳、一应人员就位之前便提出,偏要在这最后拨款前提出,可不是刻意打压?他打压我便罢了,可近年来年年夏季汉州水涝,今年更是灾害汹涌,你们也都亲眼见了,百姓民不聊生,庄家颗粒无收。若不趁水退了尽快加固,还想等明年再来一次吗?且那汉州是路朝的粮食储备重地,长此以往,岂非毁了国本?”
第38章 你才胡言乱语
齐溯静静听熠王说完,心头却有些疑问:“虽说吏部和户部都是攀附烈王的,可他们此番提出要详查之事,本也是他们的职责范围,换言之,要查的都是他们自己人,同样也是烈王的人,他这一举动,究竟为何?”
“所以我才说,他为了掣肘我的功绩,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如此一来,他倒正好借力打力,还给了那些‘减少贿银’的地方官员略施惩戒了。”
“殿下也不必太过心急。”齐溯盘算了一下道,“烈王这番行事,最终必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吏部和户部即提出严查,便让他们查去,这本是维护纲纪、淀清朝堂的好时机。我当然知道他们所谓的严查不会一视同仁,可陛下的命令,却是真真切切的严查。”
熠王稍稍平息了怒意,虚心求教:“那又如何?”
齐溯嘴角一勾,眼里凝起一丝冷笑:“殿下以为,工部尚书姚兆名是吃素?在认命工部尚书一职之前,他可是先后在户部、礼部都任过侍郎一职,而姚夫人更是朝中二品诰命夫人。要掣肘他,谈何容易?凭他在户部的那些旧识,透露些消息出来又有何难?既然要查,那便一查到底,不仅烈王想查的人要查,他想保的人也要查。到最后吏部和户部必然乱成一锅粥,殿下便可趁机参上一本,换了那些不成器的尚书。殿下如今要做的,绝不是生气,而是尽快确定想推举谁为新的吏部和户部尚书才是。”
他的这番话聂羽熙是不太明白,可熠王却似乎十分认同,表情也稍稍松懈了一些。他点了点头:“我知晓你的意思,可若如此一来,怕又是不知要拖上多久,我等得起,百姓却未必等得起,天灾再来,他们可如何是好?”说着他又急躁起来,拍了拍桌面,“陶殊崇果真是毫无底线!你知道的,他根本就不勤于政务,也不理国事,整日花天酒地,在嫣婉楼醉生梦死。可偏偏他的生母宜贵妃娘娘讨得父皇欢心,这才处处得到优待,父皇非但对他疏于管教,更是十分宠爱。可他这样不思进取,若真成了太子……”
“他不会的!”聂羽熙心志意坚,“熠王殿下若是想对烈王施以小惩,羽熙不才,倒是有些办法。”
“噢?”熠王面色一喜,“但说无妨,我要你来,便是指着你为我出谋划策呢。”
聂羽熙嘴角一扬:“既然烈王这么喜欢流连于烟花巷柳,又贪恋美色,不如便找几个姿色出众的姑娘,好好伺候他几夜,让他在青楼里宿上十天半个月的,日日难以上朝……向来陛下自会略施惩戒。”
熠王凝神想了想,似乎仍然不太满意:“可这方法治标不治本,羽熙你有所不知,这陶殊崇犯过类似罪过已不是一两次,可无论是他饮酒作乐误了大事、沉迷享乐不理朝政、又或是贪恋美色不修德政……父皇也只是小惩了事,根本不放在心上。过不久他便又故态复萌了。”
聂羽熙耸了耸肩道:“那就是命啊。既然陛下如此宠爱这位一无是处的皇子,那宠爱,却反倒是真心且纯粹的宠爱。自然无论殿下做什么,都只能是治标不治本的。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忽然变得深远,流露一丝诡谲:“不过任何人的内心都有黑暗面,越是爱得深沉、越是宽容,期望便也更大,那为了最终的期许而时时刻刻的隐忍,一旦失望便不可收拾。就让烈王慢慢地自掘坟墓去吧,他如今身上所有的恩宠,一旦覆灭,都将成为他的枷锁。他越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天之骄子,越是深信自己无论做错什么都不会得到惩罚,便越是不知天高地厚,最终也必会摔得越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