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熠王殿下,你只需耐着性子,与烈王反其道而行之便是了。”聂羽熙忽然笑得温和,“当陛下终于对烈王全然失去信任,便会立即将期望寄托到与他全然不同之人的身上,到那时,便是殿下的翻身之日,而且,这翻身之日也不宜来得过早,免得夜长梦多。正在陛下不得不立定储君时才来,那才最好不过。”
“不过,既然烈王的恩宠一大部分源于宜贵妃……是不是她也该出点岔子了?”
齐溯明显咳了几声打断她的话:“够了。”
熠王却似乎意犹未尽:“哪里是‘够了’,羽熙这些判断果真是句句切中要害,听上再多也不为过,我竟从未曾想到,放人一个人胡作非为,有时反倒是最有力的攻击。”
齐溯作揖道:“这点我深表认同。只是……后宫与朝局看似两不相干,却又千丝万缕,绝不是羽熙这样使些小性子出些鬼点子便能掌控的。关于后宫之事,殿下便不要听她胡言乱语了。”
聂羽熙暗暗咬了咬嘴唇——你才胡言乱语,当我这么多年宫斗剧白看的吗?烈王既然是子凭母贵的妈宝男,当然要先打倒他娘啊!
想是这么想,她面上却只好保留温和中又带谦逊、谦逊中又为自己失言而有些抱歉的笑容。
熠王心里清楚,齐溯这是要保护聂羽熙不受后宫势力侵扰,后宫争斗不比前朝,那些女流之辈要真恨毒了一个人,有的是阴损招数防不胜防。他便也不再多问,只就着聂羽熙提出的建议,就是论事起来:“三弟这边,可有适合送去嫣婉楼的人选?”
“人选不难,难的是如何令烈王真的在青楼宿上十日。他虽怠政,却不至于如此大胆,明面上总还是要装一装的,至多住上两三日也就回朝了。”
聂羽熙抬了抬手臂示意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不住满十天走不出嫣婉楼的门!”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选定人选之后,第一日,在帝都大街小巷大肆宣传她的画像,画师必须技艺高超,即要画出她的美艳,又要显出模糊朦胧之美,令好色之人心驰神往,不好色之人也心怀好奇。”
“第二日,放出消息,此人愿在嫣婉楼侍奉一位强者,她仅在帝都停留十日,且只侍奉一位男子。此处便要麻烦嫣婉楼配合,无论有多少人上门,都不能让他们见到真容。”
“第三日,嫣婉楼大肆宣传,开展第一项文学比拼,比如每人对那位姑娘一句金玉良言,或者作一首诗、亦或答出十个谜语……总之要启用竞争机制,最好选用烈王最擅长的项目。”
“文学比赛一连开展三日,每日必须公布部分优秀作品名单,加大宣传力度。三日后选出十名优胜者,向众人公布名单,进行新一轮以武学体能为主的淘汰式比拼。当然不能是比武,堂堂皇子当街比武不成体统,而且一旦暴露他王爷的身份,也没人敢认真比试了。”聂羽熙想了想道,“可以专门设立一个场地,参赛者分别入内,展现自己的武术技能,射箭、投壶、舞鞭这类都可以,由观众打分投票,两两比拼,投票数少着则直接淘汰,最后只留一人入选,活得与姑娘共度十日的奖励,由于武力比拼只有十名选手,最多两天就能出结果了。”
聂羽熙在密室中摩拳擦掌来回踱步,仰着脑袋滔滔不绝,仿佛已然在脑中看见了她所描绘的盛况。
“两场竞赛需要强调的精神是‘动静皆宜’,意指这位仙子般的姑娘只愿服侍天下皆知的文武全才,潜台词则是,他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享足这十日的福。这话必须说得隐晦却又深入人心,令那位脱颖而出的幸运儿,便感觉自己若不能住满这十日,便等同于向天下人宣告他力不能及,颜面扫地。如此,烈王便不能中途退场。”
聂羽熙深呼吸一口,拍了拍手掌道:“烈王如此好面子又好色,只要人找得够美,必定能一击即中。”
她竟在如此仓促的时间内,制定出一套详尽的计划,熠王简直叹为观止:“羽熙,你果真是……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凉?是否身体不适?”
聂羽熙抽动着嘴角,将自己的手从他紧握的双手中抽了出来:“呵呵,熠王殿下,我……或许是有些紧张了吧。所以我能回去休息了吗?好累。”
一坐上马车,聂羽熙才真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冷得异常。可能刚才一股脑地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到了这会儿放松下来,感觉自己哪哪都不对劲。她扶着额头,手肘搁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齐溯见她精神萎靡,自然有些担忧,可转念一想,她方才还神采奕奕不像是病了,眼下……怕是还在为莫柒寒昨夜的失约而神伤?
想到这里,他的心一沉,语气都变得冰冷:“以后少喝些酒。”
聂羽熙抬头,强打着精神问:“大人知道我喝多了?我醉得迷迷糊糊时好像看到你了,是真的还是梦?”
齐溯抿了抿唇,若说是真的,那他将她打横抱进卧室的事便暴露了?男女授受不亲,他这举动确实有失体统。
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干脆仰头靠着车壁,合上了眼睛。
第39章 回现代拿药
聂羽熙与齐溯一前一后回到府中,她本想在马车上好好与他聊上几句,可惜脑袋晕乎乎的实在没力气,好不容易等来的单独相处机会又没了。
正准备在庭院中分头回房,聂羽熙忽然想到什么,打起精神道:“大人,明日我将刚才说到的计划整理成文,可否麻烦大人誊抄一遍,我的书法太烂了,硬笔字又不方便拿出去给别人看……”
齐溯本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一听是正事居然有些失落,低低应了一声:“嗯。”
聂羽熙比他更失落,默默点了点头:“那我先回房了。”
齐溯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总觉得每一次分别都笼罩这永别般的阴翳,令他焦灼难安。
这些日子他也知道自己对她实在是过于冷淡了,每每见不到她时,他便懊恼自责、悔不该将自己心里那股无名火强加在她头上,可每每与她四目相对,无论她快乐亦或低迷,总以为她这是为旁人而阴晴不定,那股火便烧得更旺。
他烦透了这种感觉,喜怒无常的是他才对。
聂羽熙推开轩木阁门,莫玖樱仍在里头,一见她便觉出异常:“羽熙你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的?”
“没什么。”聂羽熙笑了笑,“可能是昨晚喝多了,酒劲还没过去,有些乏力。”
莫玖樱恍然大悟:“原来喝多的是你,我还以为你和齐溯哥哥在闹哪出……”
“什么哪出?”
“喏……”莫玖樱指了指房里案桌上搁着的碗,“我看到那碗没喝过的醒酒汤,也没琢磨出什么名堂,还去问了一下医官,说是齐溯哥哥昨天半夜专门去讨的。”
聂羽熙心头一动——他真的来了吗?果然不是幻觉。所以……恍惚中好像被他抱上了床,也确有其事吗?他又为什么不承认呢?
想来刚从画里摔回来的时候,他也在场。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怎么这么笨,那时候他能站在她的房间里,必然是知道她喝醉了啊!所以,她回去那么久,他都等在这里吗?
她忽然想去找他,可莫玖樱在场却有许多话不方便说。
“是啊,我是喝多了,到现在还难受呢。”她揉了揉额头,“玖樱,我没事,不过想睡一会儿,你在这我也休息不好……”
莫玖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不强留,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有需要尽管来茉香阁找我”便识趣地走出了轩木阁。
正要出庭院,却见齐溯站在自己记的房门口,木木然地对着轩木阁大门出神。他显然是陷入了极深的沉思,连她这么个大活人走出来并向他靠近他都没发现。这可与他一贯的警醒作风不同。
“齐溯哥哥?”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发什么呆?”
齐溯回过神来,幽幽的目光凝向她脸上时瞬间转冷:“何事?”
“也没什么,只是难道看到齐溯哥哥如此精神涣散,有些惊讶罢了。”莫玖樱耸了耸肩,“羽熙好像有些不适,我就不打扰她了。”
说完,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庭院。
齐溯却轻松不起来了:她身子不适?要不要去看看呢?见到她又该说什么呢?
还没拿定主意,聂羽熙却出来了。
“大人。”她站在不远处,轻轻浅浅地唤了一句,便让齐溯的心莫名地提到了嗓子眼。
“据说大人为我准备了醒酒汤,羽熙感激不尽。”
齐溯眉宇微动:“以后别这样了,我的府邸可不是给人饮酒作乐的风月场所。”他明明想说醉酒伤身,怎出口却意思全变了,还带着浓浓的敌意?在她面前,竟到了连话都不会说地地步了吗?他懊恼地皱了皱眉。
聂羽熙目光一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像极了继母对她的态度,她曾有长达十年的时光,因为寄人篱下而备受言语暴力的欺凌。这一刻,那个曾经咬破了嘴唇也不敢反抗一句的弱小女孩又浮现在脑海,她心底一怵,同时激发了所有自保的叛逆——即便是我喜欢的人又怎样?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被轻易嘲讽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