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柒寒看出齐溯是真动怒了,赶紧打起圆场:“三弟,四弟这不是恼羞成怒嘛,你看他刚才那样……哪个男儿被骗得声泪俱下,回头不说几句狠话泄个愤?你别放在心上。”
转而他又对陆尘煜道:“四弟啊,你好好想想,要不是演上这一出,你要闹到何时,才能认清自己的感情?聂羽熙这一招虽损了些,却有一击即中的高明啊。”
陆尘煜咬牙切齿了半晌,怒道:“他来了吗?他也看到我出糗了?!”
莫柒寒莞尔一笑:“恐怕就连你这会儿要杀要剐的狠劲儿都被他料定了,他哪敢这么自讨没趣,跟来寻死。”
陆尘煜狠狠擦了把鼻涕:“哼,算他识趣!”
第10章 陆大人,请息怒!
陆尘煜这一上午经历了大悲大喜,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过午才把沈丹青送回了家。
他虽高兴与沈丹青缔结姻缘,也自觉感情有了着落,心里如释重负般地轻松,可只要一想到在山上被骗成那样,堂堂七尺男儿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嚎啕落泪,简直颜面扫地。
偏偏那设计之人又全然出自好意,搞得他吃了闷亏还怨不得,简直可恶!
陆尘煜怨愤交加,一回府便蒙头回了房,谁知房门刚关上,只听“啪、啪”两记炸响,屋内顿时飞扬片片彩纸,如同落英缤纷。
而那可恶的聂羽熙,竟出现在他的卧房中!
他手上拿着个圆筒,看来刚才的爆破声和眼下散碎的彩色纸屑正是来自于这玩意儿。
“恭喜陆大人与沈小姐牵手成功,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兀自鼓起掌来,笑得春风得意,可即便祝福万分真挚,在陆尘煜眼里都像嘲笑。
“你!”他舞着拳头冲上前去,却被一人生生拦住。
“陆大人,请息怒!”
陆尘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御征?!你怎也在我房里!!赫皙!你是饭桶吗?竟然放两个大活人进了内院!”
御征垂首:“是主子要在下前来,护聂羽熙周全。”
“主子?”所以这一切还是他聂羽熙和齐溯搞的鬼?他们这场戏还没演完,还要跟到家里来?!
聂羽熙见自己暂时性命无虞,陪着笑上前,好好地行了个大礼:“陆大人,在下是来给您赔罪的。”
“你还知道赔罪?我看你得意得很!”
聂羽熙满脸讨好地指了指桌上的物件:“您看,在下特地带了礼物来赔罪呢!”为了道个歉,她可是不惜血本,专程带了两瓶五粮液!这也是她特地向齐溯打听的,陆尘煜最大的爱好不外乎骑射和饮酒,即要赔罪,投其所好总没错。
陆尘煜一屁股在圆凳上坐下,仍不愿看她一眼。
“陆大人,在下确实是真心来赔罪,可……得意却也不假。”
“你……!”陆尘煜一回头,正撞上她的笑脸,那笑容恳切又欣慰,好似从里到外都在为他道贺。
“陆大人,在下可是为一对璧人指点迷津,促成佳偶了呢,怎就不能得意了?”
话虽不假,可陆尘煜就是心有不甘:“若你只是有心提点,直说便是,闹这一出岂非作弄?”
聂羽熙噗呲笑出声来:“大人啊,老爷夫人早就为您把通往幸福婚姻的康庄大道铺好了,您倒是愿意走吗?我要是开门见山,说你就是喜欢沈小姐,别矫情,娶她!您能愿意吗?”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敛起笑容,目光置空,幽幽如同叹息:“有些事,不走一遭撕心裂肺,便不能体会心底藏匿最深的索求。”
这惆怅虽来得突然,话却打进了陆尘煜心里。
他长长吐了口气道:“罢了,实际上我心中对你是感激的。只是……”他挠了挠发迹,语调忽然明快许多,“你也太让我丢脸了!能不能与我说说,你到底做了多少准备?丹青她知道吗?”
聂羽熙又笑起来:“可以啊,就让我来数数,有多少人参与了这场‘作弄’,可不能我一人背锅了!”
陆尘煜听她说完整个过程,才知道从一大清早,赫皙送来的那杯茶开始,他就完全落入了“圈套”里。
那杯茶里加了微量的泻药,聂羽熙对剂量和效用进行了精准的预算,算准了他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就会被迫无奈,避开沈丹青去方便。
而就在此时,齐溯和莫柒寒负责请沈丹青和芬儿去别处,又故意在披帛上洒了血迹丢在山崖边,此后便有人假装狼嚎并发出些奇怪的声响。
那群冲上山来说打狼的樵夫,实际上是齐溯从军队里调来的新兵所扮,他们本也没见过陆尘煜,不知他的身份,便没有以下犯上的心理包袱,只按本子说话办事罢了。
最终,又是齐溯向陆老爷陆夫人打了招呼,才放她和御征二人守在陆尘煜房内,主动向他赔罪。
所以,沈丹青和芬儿并不知情,可赫皙、齐溯、莫柒寒却都涉事颇深。陆尘煜心有戚戚——他们可是都他身旁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啊!
不过回头想想,有这么多人为他劳心劳力,点醒他的蒙昧,实在也是幸事一桩。
陆尘煜抬头问:“御征,今夜三哥在府上吗?找他喝酒去!”
聂羽熙抢答:“他们都在府外等着呢!”
行吧,连他会需要畅饮一杯都被算准了。陆尘煜无言以对,用力点头:“你……行!”
马车分了三辆,一同向齐府行进,聂羽熙和御征自然坐在齐溯的车上。三人头一回一同坐车,缄口不语,气氛古怪。
不过二三十分钟的路程,要是若无其事地聊聊天,转眼就到了,偏要这么大眼瞪小眼干坐着,马车两边只有两扇小窗户,被帘子盖得严严实实,三人近得几乎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尤其是他们都知道聂羽熙是个女人,而两男一女一同坐在不足三平米的空间里,在古代简直是秽乱世风的行为。
聂羽熙只觉道阻且长,遥遥无期,必须说点什么打破僵局!
“咳……”她清了清嗓子,向坐在她对面的御征道:“御征大哥,今天谢谢你啊。”
御征看了她一眼,不语。
“那个……我是说,多谢御征大哥今日出手相护!嗯……小女子感激不尽!”
仍旧不语。
聂羽熙无奈,绞尽脑汁又开口:“御征大哥,我知道你曾经对我有些误会,不过,相信那也全是出于对主子的维护之心,如今误会已解,你我都在大人手下当差,份数同僚,今日又愉快合作了一场,我想……你能不能对我放下成见,与我冰释前嫌,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吧?”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御征终于有了些反应,刚抬眼与她对视,立刻收了目光垂首道:“我不交朋友。我眼里只有两种人,主子,和主子的敌人。”
齐溯本闭目养神,到这会儿也睁了睁眼,眸光冷冽:“都闭嘴。”
聂羽熙不可置信地瞪他,她都这么放低姿态求和了,眼看气氛就要破冰,他这是什么意思?!
马车颠簸了许久终于停下,聂羽熙轻轻舒了口气,舒展舒展筋骨,第一个蹦了下去。
莫柒寒已经下了车,正饶有兴致地看向齐溯的马车,一见聂羽熙下来,他笑得满脸敬佩,抱拳,深深鞠了一躬:“聂先生好智计。”
第一次被叫“先生”,聂羽熙实在有些不适应,虽然女扮男装了这些日子,她心底里却从没把自己当成男人。从前最多被称为“公子”,毕竟是个现代不常用的词汇,给她的冲击并不强烈,可“先生”二字却不同了,听得她一身别扭。
“呵呵……”她讪讪地笑,“在下哪里称得上‘先生’,莫大人谬赞了。”
“非也非也,四弟当你是下人,我可不认同。若非束于官场,我定与先生结金兰之契。”
聂羽熙眼珠子转了转,和一个侯府世子、而且是齐溯的朋友当朋友,从此与齐溯平起平坐、意气风发,再也不怕他一生气就喊打喊杀,好像是件无本万利的好事啊!
“哈!金兰结不结的不在于形式,我们自己心里当彼此是哥们儿不就好了?”她心底得意,险些忘形地搭了他的肩,余光瞥见齐溯走到了她身旁,她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慌忙垂首道,“承蒙大人抬爱,在下只是区区一名侍从,不敢与大人谈友人之情。”
莫柒寒见她变脸之快,险些笑场,咳了两下,拍拍齐溯的肩膀:“三弟,你这位侍从实在有趣得很,你若不介意,不妨让给我算了?”
齐溯目光一寒,忿忿地瞥了聂羽熙一眼,面无表情道:“莫侯爷的府上何时这么缺人手,竟要来我齐府要人?”
莫柒寒冲聂羽熙使了个眼色,耸耸肩:“玩笑罢了,三弟何须如此严肃。”
说着,陆尘煜的马车也到了,经过一路颠簸,他终于把心里那些乌糟糟的坏情绪抛诸一空。他有了心上人,且不日就要成婚,这分明是件大喜事,丢几分颜面便丢了罢,耿耿于怀反而还丢了风度。
这么一想,他非但一点儿也不介意聂羽熙背后使诈,反而对她感恩戴德起来,她能在几天之内解了他二十多年都没有解开的心结,着实不简单。
他跳下马车,一脸欢喜地跑来:“二哥、三哥,羽熙,我们今日好好畅饮一番,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