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棍的家丁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反击,措手不及被锐器划伤,棍棒脱手落地。
另一名家丁又是一棍当头打来,青年侧身勉强避过,但药物影响让他的动作失去平日的精准,变得迟缓起来,第三棍终究没能躲过,头上挨了重重一下!
耳中“嗡”的一声,视线随之变得模糊。
家丁将青年按在地上捆绑结实,随后将他拖出屋子。
他死死咬住自己舌尖,侧头看向站在院子一角的阿梨,眼神怨毒,一线血丝顺着嘴角淌下来:“你……”
阿梨退了两步,心怦怦直跳。
但青年也只吐出了这一个字,接着头一垂,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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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旷与靳飞接到消息,急急赶回。
萧旷入内见沈童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这才顾得上旁边的人。
却见沈书岩亦在屋里,身上还穿着他的盔甲。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装成他已经回来的样子,好让潜入的贼人在夜深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沈书岩正在琴瑟的帮助下脱下盔甲,一边大呼小叫:“总算是能脱下来了,热死我了!”
萧旷不由带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年不见,沈书岩虽然长高了不少,但离萧旷还差着一个头的高度,且他骨架纤瘦,披上萧旷的袍甲并不合身,因此在盔甲下面还多穿了一件厚袄,也难怪他大呼叫热了。
“人呢?”萧旷问道。
“关在柴房,着人看着呢。”沈童领他们过去,一路上将事情过程简略说来,最后道,“阿梨这回是立功了,全靠着她才把这人抓住。”
阿梨愧疚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靳飞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阿梨轻咬下唇,没有马上回答。
靳飞略感奇怪,这人与阿梨绝非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要不然也不能躲进她的屋子。而且尽管抱有戒心,他仍然吃了她带回去的饭菜,喝了屋里的水。
何况阿梨已经助他们擒住了此人,说说他名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咦?难道是青梅竹马!
突然想到这种可能性的靳飞不无酸意地看向阿梨,见她垂着眼皮走在众人后头,一付神情落落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追问她和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他们已经走到柴房外了。
青年仍然昏睡不醒,他年纪其实并不大,此时合着眼斜靠柴堆,剑眉舒展,神情平静安详,半点看不出瞬息之间连杀数人的狠戾。
进入柴房,靳飞抬脚踢了踢青年的腿。
阿梨道:“他至少还会昏半日,不到后半夜是不会醒的。”
“那要怎么审?”沈书岩脱去盔甲后也跟来了,柴房里没地儿站人了,他就在门外探头探脑。
萧旷唤家丁打来两桶凉水,靳飞抢过一桶,提在青年头顶,兜头便浇了下去!
井水冰凉,青年被冷水一冲,睁开了眼睛。
起初还显茫然,但一瞬之后他记起发生的事,视线一转,看到立在门外的阿梨,眼眸中升起一丝怨恨,但嘴角却反而浮起奇异的笑意:“你还真下得了手……你就这样想你哥死么?”
“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视线集中到阿梨身上。
她默默站在那里,月光下的脸庞显得苍白无比,但却没有否认。
萧旷遣退柴房内外的家丁,之后才接着问青年:“你的名字?”
“阿平。”
“姓什么?”
“滕。”
沈童微微挑了下眉梢,如果他真的是阿梨的亲生兄长,应该是姓足生。
但他隐瞒真实姓氏并没什么奇怪的,浙东地区的将士与老百姓都对霓东贼寇恨之入骨,若是海贼被擒,也许发配从军,也许去做苦役,总还能有条活路。但若是霓寇被擒获,不是当场被斩杀就是押送进京后统一斩首示众。
这也是她始终没把阿梨其实姓足生之事说出来的原因。
阿梨原来姓滕么?不是青梅竹马,而是哥哥啊……
靳飞的心情莫名就舒畅了起来,瞥了眼阿梨,发觉她似乎也是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唔?有点奇怪……
青年低哼一声,改换坐姿,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腰背,语气惫懒地:“成王败寇,既然被你们抓住了,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你们要问什么就赶紧问吧!”
靳飞:“…………”
被抓住了还这么狂!一想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居然是阿梨的哥哥,就让他心里格外不舒服。
萧旷走出柴房,面对沈童,语气便很自然的软和了好几分:“已经很晚了,你和书岩都早点去歇息吧。之后的事我和阿飞会处理的。”
沈童抬手握住他的手:“在那之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萧旷微觉诧异,但还是跟着她到了院子外。
墨一般漆黑的夜空中,银月西斜,星河璀璨。
初夏的夜风清凉宜人,带来远处的海水气息。
沈童轻声道:“我在岛上,曾经听那些海贼提到阿梨,叫她足生家的丫头。”
萧旷讶异地低声重复了一句:“足生?”
沈童点点头:“抱歉,阿旷,我直到这会儿才告诉你。”
萧旷沉吟不语。
沈童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经历了无数场战斗,才将霓寇驱赶出这片土地,期间有许多将士牺牲伤亡。我不太确定说出来之后,你和阿飞会如何看待如何对待阿梨,所以才没有……但她只是……”
萧旷将她的手拢住:“她只是个小姑娘。”
沈童轻轻舒了口气,微笑点头:“是呀。”
“她还是我和这孩子的救命恩人。”
“没错。”萧旷点了一下头,“但是足生这个姓……”
沈童讶然转眸看向萧旷,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第165章 【诬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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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足生家在霓东国曾是极有势力的藩侯,有着雄霸一方的实力,但在霸权的争夺中失败,被敌对方赶尽杀绝,在自己国内难以立足,逃来浙东沿海,沦落为寇。”
“足生义隆先是侵略山东沿海,之后到了浙东地区,多年来与赵直相勾结,赵直提供他船只与武器,而足生义隆则将劫掠来的财物与平民分给赵直,同时为他扫清竞争对手。”
沈童不禁问道:“你和他交过手吗?”
萧旷轻轻摇头:“没有直接交过手,击败过几次他的部下,之后他就逃去了南方,在浙南与闽北地区活动。”
“阿梨也姓足生,她和足生义隆有什么关系?”
萧旷道:“没听说足生义隆有女儿,倒是有个儿子,叫足生拓平。”
“滕平……就是足生拓平么?”
“这就要好好审问了。”萧旷拥住她的肩膀,把她往里带,“太晚了,别再说这些了。昨晚上你就没好好歇息,今天又这么晚睡,别又犯了头晕。”
沈童也确实是乏了,强撑到这会儿已是强弩之末,也就随着萧旷往里走。
她见萧旷抬手,用手指捏住了眉心揉捏,不由好笑道:“你知道劝我去休息,自己不也连轴转了两天没睡?看你眼睛都发红了……阿旷,军务再是重要,若是身子垮了,还能顾得上吗?就是要审问滕平,也可以放在明天啊!”
萧旷亦笑,点了点头:“你先去歇息,我安排人看守他,之后就来。”
沈童回主屋洗漱更衣梳头,刚吹了灯,便听见萧旷回来了。
她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他脱去袍甲,还有洗漱时发出的轻微水声。不一会儿屋门轻响,他进来了。
床榻轻轻地震动,他从身后拥住她,宽厚而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暖洋洋的……
萧旷睡了大概两个时辰,天不亮便醒了。沈童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变成面对他的睡姿,她的睫毛轻颤着,呼吸恬静,带着点儿幽香。
萧旷轻手轻脚地起身,借着窗口射进来暗淡的光线穿衣,直到离开主屋都没有惊醒她。
来到柴房外,便见靳飞已经在里面了。
萧旷:“…………”
昨夜他不得不强迫阿飞去休息,下命令不到寅时不许他离开自己屋子,也不知道他睡着没有。
靳飞蹲跨在滕平身前,揪着他衣襟喝问:“到底哪一个是解药?!”
滕平哂然笑道:“用毒就是要人死,怎么还会在身上带着解药呢?”
萧旷皱了皱眉:“谁中毒了?”
靳飞回头,眼睛红红的,也不知是因为没睡好还是因为过于愤怒:“昨天抓他的时候,大石被他划伤了,这狗东西刀上抹了毒!搜遍他身上,瓶瓶罐罐倒是不少,鬼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他将滕平往地上用力一推,起身叫道:“他的刀呢?带毒的那把,收哪儿去了?”
萧旷:“你要刀做什么?”
靳飞愤然道:“划他一下,让他也中毒,看他说不说!不说就给大石陪葬。”
萧旷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没有反对。一名家丁便跑去取刀。
等着的时候,靳飞仍是忿忿地道:“你到底是不是阿梨的亲哥?她怎么会一个人流落在外面的?这么多年了都不去找她的吗?凭什么说是她哥哥?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