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旷却不赞成她出门,尤其是还要坐车来回奔波。“你如今的情况不宜太累,笔铺和作坊有我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沈童有点无奈地道:“阿旷,你也听大夫说了吧?我只是稍微有点反胃而已,是很寻常的反应。才这么早,都没显怀呢,没必要连门都不敢出了吧?”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萧旷只是不允。
沈童不满地道:“难道我这七八个月要一直呆在家里不能出门了?是不是最好连床也别下了?”
他居然还点头说是:“你要是嫌闷,去院子里走走也行,你原先不是说要买些花草来种上吗,想要种什么花?我去帮你买来。”
沈童只有朝他翻白眼的份,就知道不该这么早告诉他,对他说是早上吃得不顺,有点胃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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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丫鬟来唤他们去主屋用饭,沈童刚一进屋,闻到饭菜的气味就不由自主地想吐。但是早前就因为她的饭量小,窦氏私下问了萧旷好几次是否饭菜不对她胃口,若是一闻到味道就要作呕,只怕婆婆更要多心了。
她勉强忍住胃里的翻涌,微笑着走到桌边坐下。
靠近后,气味变得更为浓郁。
明明没有什么特殊气味的菜,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可几道菜的气味混在一起,就变得说不出的难以忍受。
她尽量小口吸气,夹了一小筷子青菜慢慢地嚼着。
尽管她装作若无其事,窦氏还是察觉了,搁下筷子问道:“阿瞳,要是难受了别忍着,是不是想吐啊?”
一听到这个吐字,沈童胃里翻腾得更厉害,再也顾不得失礼,起身说了句:“我先回屋了……”便匆匆离开屋子。
萧旷急忙搁下碗筷,大步追上她。
等到了自个儿院里,沈童终于能长长地吸一口气。她也不想进屋,就在院里做着深呼吸。
萧旷陪着她走了会儿,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
沈童冲他摆手:“千万别和我提吃,光听见这个字就觉得不舒服了。”
散了会儿步之后,沈童觉得好些了,便回屋休息。萧旷虽然担心她,却不敢在她面前再提吃饭的事。
两人刚坐下,便听外头窦氏的声音:“阿瞳,歇下了?”
“娘,我没睡。”沈童应了一声。
窦氏入内,手里端着一只盘子,紧接着沈童便闻到了一阵类似烤饼的气味。
那是一盘烤馒头片,颜色焦黄,热气腾腾,带着点儿糖香。她本来毫无胃口,闻着这香味却忽然觉得饿了。
窦氏笑着道:“趁热吃吧。”
刚烤好的馒头片热乎乎的,既香且脆,窦氏还放了糖,馒头片里带着淡淡的甜味。
窦氏朝屋外扬了扬手:“阿旷,你去吃饭吧,给你留了菜。”
萧旷看看沈童,她朝他极轻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没事,他才离开。
窦氏在桌子另一边坐下,看着萧旷走出去,又等了片刻才开口:“在阿旷前面,我还有过一个。”
沈童稍稍愣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不是大哥萧弘。
“怀了三个多月,没摔过也没撞过,有天半夜里,睡得好好的痛醒过来,一摸褥子,全是湿的……”
晚春的阳光明媚而宜人,庭院里的地面被照得白灿灿的,石阶上的投影清晰地显现出屋檐的轮廓。
窦氏看着地上那道投影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很。
有两只雀儿落在屋檐上,蹦蹦跳跳地,影子也跟着蹦跳。
窦氏转过头来,眼神温和地看着沈童:“有了孩子是这样的,我有阿弘的时候,比你吐得厉害多了,什么都吃不下去。”
“后来有人教了我一招,就是吃馒头干。我试了试,还真的管用,身上一直带着几块,觉得胃里不舒服的时候,拿出来咬上几口,吃下去就觉得舒服许多。你也记着,就别让肚子里空着,要有点想吐的时候,稍许吃点干的,反而舒服些。”
沈童点点头。她头一次吃,发现这馒头干还挺好吃的,和烤土司有一点像,但没那么松脆,是外脆里韧,更有咬劲儿的口感。
窦氏见她爱吃,满意地笑了。“有些人爱吃油炸的,我看你平时吃菜怕油腻,烤的时候就没放油,放锅底用小火烤。烤得要比平时吃的焦一点,但又不能太焦,那就苦了,不能吃了。”
其实窦氏那时候吃的馒头干哪儿有这么讲究,就是馒头切成块后稍许烤烤干。但想想阿瞳是侯府里长大的,那么寒碜的吃食哪儿能吃得下去,她便花了点心思,先在糖水里蘸过,再用小火慢慢地烤。
沈童一琢磨时间,这一大盘馒头片小火慢烤要不少时间,她和阿旷回来才没多久窦氏就来了,应该是她离开之后就去厨房烤了吧……“娘,你也没吃饭?”
“没事,叫他们给我留着呢。我和你说完了就去。”
窦氏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刚准备走,又停下脚步道:“这馒头干我做过一次了,吴妈以后也就会做了。还有啊,你要是胃口不好,不用非和我们一起吃饭,不管想吃啥,直接和吴妈说,做好了送你屋里来。”
窦氏把想说的说完,也不多啰嗦,就径直往外走。
沈童送走窦氏,回来看到那满满一大盆烤馒头片,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给她摊的鸡蛋饼。
萧旷知道娘亲支开自己,是有些话要和沈童说,但是这话还要避开他说……总显得有些非比寻常。
他心里犯着嘀咕,几大口把饭吃完就赶紧回来了。一进屋子,见沈童背朝门外,微垂着头立在那儿。
他唤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来,眼眶微红,眸子里盈着水光。
萧旷吃了一惊:“怎么了?娘和你说什么了?”
沈童朝他弯起眼睛笑了:“我觉得搬回来住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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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靠着窦氏的烤馒头片过了一天,虽然还有少许不适,却没有那么强烈的反胃感了。晚间除了馒头片,她还喝了点银耳羹。
好在她睡眠向来很好,从没有什么恋床的习惯,即使怀孕也没有改变。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依稀听见说话的声音。
刚醒来时,她还有点迷糊,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她很快清醒过来,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她仍然能轻易分辨出,这是萧旷在说话。
“……安分点,乖一点,别再让你娘难受了,知不知道……”
他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说话,并不是床榻旁或是屋子外面。这话也不是对她说的。
沈童嘴角不由勾起,睁开了眼睛。
天将亮未亮,屋子里刚有了点光,能看见那个俯身凑近她肚子说话的男人。
光线依旧是朦胧的,她只能看到一个俊毅的轮廓,他盘腿坐在她身侧,看着魁梧的身体,却柔韧得像根柳枝,轻易地弯成一个圆。
他说起很多过去的事,那些认识她以前的事,之后的事,她知道的,和不知道的。
她抬起头,用手肘撑着头看他。
萧旷察觉到了,猛然回头:“你什么时候醒的?”
沈童:“刚醒。”
晨光从窗口透进来,那对点漆般的眼珠清亮像是水洗的一般,没有半点刚醒的惺忪。
萧旷:“……”
他俯身靠近她:“骗人是不对的,当面说谎骗你相公就是错上加错了。”
水红色的粉唇弯起一道弧度:“你咬我啊……”
“这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