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一摔虽未受伤,却也摔得七荤八素,好容易才从成堆的竹筐中爬起来。
萧旷轻易将他扣住,交给赶来的士兵。
这家的主人听到动静,开门见此情景,不由惊得呆住了。
萧旷让这家人第二天将损坏的竹筐竹篮送去他那儿,他会照价买下。接着打开门,将少年交给士兵。
反绑着双手的中年男子被押送经过门口,看了眼安然无恙的少年,朝萧旷俯身弯腰,他双手被绑,不能行礼,便只是深深地躬身下去。
萧旷沉默着吐出口气,挥了挥手,士兵便将他们两个都押走了。
回到冯瘸子的住处,那里的战局也已经结束,地上跪着两排人,个个灰头土脸,神情颓败,伤势轻重不一。
官兵以有备趁不备,以多数围少数,自然胜的毫无悬念。
熊昊焱的将袍上带着血迹,神情却意气风发,瞧见萧旷过来便露出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萧将军把逃走的贼人抓回来了吧?我这儿的全……”
“将军!有人逃走了!”
急迫而带着愧意,还有点哭音的叫嚷,打断了熊昊焱沾沾自喜的话语。
过来四五名士兵,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着,身上鲜血淋漓,袍甲残破,显然经历过一番苦战,受伤不轻。
孙守备破门后,众海贼冲杀出来。王姓将领怕错过功劳,不甘守在西院,便留下十余人,自己带着其余士兵冲进冯瘸子家抓捕海贼。而这几人正是他留在西侧的守兵。
“怎么回事?”王姓将领脸上有点挂不住,抢着喝问,“让你们守在那儿是防有漏网逃过去的。怎么会伤成这样?还有好几个人呢?”
“死,死了……”说话的士兵尤带后怕。
熊昊焱与王姓将领都吃了一惊。他们都没看到有人过去啊!
“逃走的有几人?”
“一个人……”
这下连萧旷也禁不住挑了挑眉,以一敌十,短时间内杀死五个士兵,重伤五个,并顺利逃走,此人显然并非寻常小贼。
“他长什么样子?用什么武器?”
“年纪很轻,二十不到的样子……”
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们并未看到那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只听惨叫声起,眨眼间就倒下两个士兵,等余下的士兵发现异样,警觉起来时,第三第四个士兵也依次惨叫着倒下!
身形鬼魅,出手狠辣!
他们几乎被吓破了胆,其实并不敢强硬阻拦,且都护着自己要害,但还是有第五名士兵惨死,余下的也或多或少受了伤。
说话的士兵脸色发白,打着寒颤。他是唯一一个与对方打了个照面还活下来的人。
而直到那人消失,他们都没看清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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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静,远处传来隐约的海潮声,低沉而规律。
庭院里支着两张竹榻,中间的小木几上摆着鲜果与清茶。
沈小侯爷吃饱喝足,靠在榻上喝茶消食。
沈童本来倒是倦的,书岩的突然来访让她困意全消,一直精神到这会儿,但饭后人易犯困,她知道有孕后又戒了茶,坐着陪他聊了没几句,便困得上眼皮搭下眼皮。
“书岩,你晚上歇的屋子已经让丫鬟整理好了,你要缺什么找箜篌就行。我这会儿乏得紧,就不陪你了。”
沈童带着丫鬟家丁过来定海卫,本没打算长留,却阴差阳错地一直住到现在。萧旷原先一个人住的小院一共没几间屋子。来了这么多人,哪儿住得下?好在相邻的院子闲置着,沈童便借了下来。如今沈书岩来了也有地方让他住。
“姐你不用陪我,我等姐夫回来,你去歇着吧。”沈书岩起身,十分殷勤地扶她起来,一边嬉皮笑脸地道,“不为别的,就为我这小外甥,姐姐也不能累着啊!”
沈童好笑地白他一眼,摇摇头。
绕过竹榻时,她不由看了眼阿梨那屋。已经入夏了,哪怕是入了夜,关上门仍会显得屋里闷热,这扇门却从白天关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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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隔着一道门,却仍然能依稀听见姐弟俩的说笑声。
阿梨无精打采地靠在榻上,眼神凝在某个方向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听见窗格发出极轻的“咯”一声。
第163章 【逃犯】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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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窗格发出极轻的“咯”一声。
阿梨微微一惊,抬头去看,却见屋里已经多了一人。她紧张地看了眼房门,外头院子里,沈童还没进屋,正在与沈书岩低声说着话。
“你来做什么?”阿梨下了地,有意无意地走到青年男子与房门之间。
青年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散漫地走到床边往上一躺:“你用不着这个样子,我只在这里过一夜而已。”
阿梨捏了捏拳头,极力压低嗓门,声音带着轻颤,像是厌恶,又有点像是害怕:“我说过……别再来找我了。我和你们已经没关系了。”
他嘴角微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那是你的血,你的骨肉里天生就带着的,你要和我们断绝关系,除非是死了。”
阿梨的眼皮垂了下来,眸子里的光彩也随之迅速消失。
青年睨着她,语气轻飘飘地道:“要是我被抓住,他们就都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阿梨冷冷瞥他一眼,没有接话。
停下之后,她忽然察觉到,外头沈童与沈书岩的说话声已经停了,便警觉地朝男子比了比手势,示意他别说话,随后走到门后,凝神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阿梨,你醒着么?”
却没想到沈童就在门外叫她。阿梨一惊,退了一步,回头朝男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赶紧躲起来。
她这屋极小,陈设也简单,一眼就能看到底,屋子里面实在没什么地方可以躲藏的地方。
男子厌烦地掀了下上唇,从牙缝里发出极轻的一声“切!”,无声地跃下地,转眼就从窗户钻了出去。
阿梨快步走到窗前,半探出头朝外看了眼,这两道墙之间的窄缝只有半尺,他壁虎似的贴在墙壁上,离地三尺高处,就像完全没重量似的。
阿梨用警告的眼神盯了他一眼,小跑回门后,先深吸一口气,接着拉开门,打了半个呵欠后急忙掩住嘴,歉然道:“萧夫人,对不住,我刚才睡着了一小会儿。”
沈童微笑着摇头:“不妨事,没等多久,昨夜经历了那么多,我们都累了。”
她回头朝沈书岩道:“这位,就是在岛上救了我的阿梨姑娘。”
沈书岩朝阿梨躬身作揖:“多谢阿梨姐姐!”
阿梨脸红了,急忙侧身让开他这一礼:“别别别,这怎么敢当?我受不起的,小侯爷叫我阿梨就好。”
沈书岩直起身,收起笑容,郑重地道:“阿梨姐姐救了我姐姐,就是我的恩人,对恩人自然是要敬重一点的。”
沈童状似无意地看了眼阿梨屋里的窗户:“别站在这里说话了,阿梨,来院里乘会儿凉。”
阿梨被她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急忙吹熄了屋里的灯,出屋后立即回身把门关上。
沈童牵着她的手,经过院子中央的竹榻却不停留,径直往里屋走。
阿梨惊讶地停步:“……萧夫人?”
沈童举起手指放在嘴唇前面,示意她别说话,接着笑道:“有件裙子我穿起来偏短,做了之后一直没穿过,你来试试,要是合适就送你了。”
到了主屋里,沈童让沈书岩关上门,低声问阿梨:“你屋里的是谁?”
阿梨脸色微变,强笑道:“哪儿有什么人啊?”
她迟迟开门只是让沈童有些纳闷而已,但她画蛇添足的解释才让沈童真正产生怀疑。
今日之事的发展,事关阿梨往后的生死自由。阿旷与阿飞去追查真正内奸,到这会儿都还未回来,就连沈童都因思虑不定而难以入睡,阿梨怎可能这么放松地睡起觉来?
再见她神色变化,沈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浅浅笑了笑:“你说没有,我就信你。”
阿梨:“…………”
“经历了岛上那一遭,我就有点杯弓蛇影了,这几天总爱胡思乱想瞎操心,你可别嫌我烦哪。”
“不不,哪里的话……”阿梨心虚地摇着头。
沈童拉起她的手往外走:“行了,既然没有外人,我们还是去外头院里吧,乘着凉等行远他们回来。”
阿梨试着往后拽自己的手:“萧夫人,别……”
沈童却攥紧她的手,直往外走。
阿梨急了,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握住沈童的手腕:“萧夫人,别出去!!”
沈童故作诧异地回头:“为什么不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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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阿梨把门关上的声音,青年男子便从窗户钻回屋里。
今夜十分晴朗,月光明亮,屋里即使不点灯,也能看得清东西南北。他大咧咧往床上一躺,把双手枕在脑后,便合上了双眼。
院子里传来有人走动与说话的声音,他眼皮依旧合着,连睫毛也没颤一下,但朝外的那只耳朵却像兽耳似的动了一动。
听对话,是萧夫人身边的丫鬟领着沈小侯爷去歇息,两人很快穿过院子,声音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