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璟抬头看着袭城,因长时间戴着人皮面具,他的脸上有些泛红,表情却是难得可见的严肃。
“说。”司空璟挺了挺腰板,能让袭城如此严肃的事,值得一听。
袭城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到司空璟跟前,看着样子似乎是要说密语?
司空璟倒颇为意外,其实以袭城的耳力,外面有没有人在偷听他一清二楚,但他却还是保持着最警惕的模样,看来那消息真是非同一般呢。
司空璟笑了笑,微微前倾了身子,仔细听袭城附在耳边低语。
半晌,他抬头,眸底闪着奇怪的光芒,说不出是何感觉。
“有意思,竟还活着,”司空璟笑容渐渐放大,又偏首看地上的小瑞,不知为何诡谲再度显露了些许,“这么说……他是当初东衡皇宫里和她唯一交好的人了?”
袭城不动,面上毫无表情,“是,”他顿了下,又拿余光瞥着温自惜道,“属下觉得,咱们可以不用蛊毒去牵制宋歌。”他埋伏了那么久,将温自惜对于宋歌的态度和感情看得清清楚楚。
“噢?”司空翊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身体又往前倾了许多,却在心底慢慢咀嚼着“宋歌”这两个字,“说来听听吧。”他道。
“让她看着挚友死去,再在挚友手中死去,定是痛苦极了。”袭城说着森冷的话,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神色,永远波澜不惊。
司空璟没有第一时间表示看法,只是满含深意地瞧着袭城,半晌才幽幽道:“左不过这两日司空翊就该败了,和柯容之间,你怎么打算的?”他换了话题,将目光投在跟前一尺三寸地,若有深思。
袭城眸子动了动,嘴角泛起冷笑,“恳请主子,容属下将柯容的命留到大军进帝京城那时。”他很郑重,也难得请求司空璟,印象中似乎还是第一次。
司空璟似也明白他如此做法的目的,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到邱山再做个了断吗?”见袭城点头,他也微微颔首,“这事你便自己去解决吧,先将这两人给弄醒了好生关押着,源城攻陷后有大用。”
“是。”袭城应下,又一手一个将温自惜和小瑞扛上肩头,随即转身离去。
……
司空翊越奔越快,耳边只剩呼啸而过的劲风声,他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聚焦的瞳孔里满是焦虑和担忧,可纵然他瞪得目眦欲裂,依旧看不见任何,看不见他想看的那个人的身影。
宋歌,你……在哪?
而此时,距离青垨草原两百里开外,帝京援兵正在风尘仆仆赶来。然,昼夜不停行军,两百里路还得行上至少一日的功夫。
黑木脸上是比谁都急的表情,他的鞭子浑黑,一下一下狠狠抽在马屁股上,他却仍觉得这马儿速度忒慢,恨不得翻身下马撒丫子狂奔。身后是五万回朝的镇关大军和五万训练有素的新兵,个个面上严肃,眉宇间满是愁色。
似乎隔了那么远的路,他们都已经闻到了西北战火灼灼的气息。
黑木左手紧紧攥着大刀,就算是骑马也没有放松。源城紧急请求支援的信还未到帝京,他们是在司空震的命令下赶早出了城的,其实原本还要早上两日,那样的话源城也不会碰到此等危机了。
只是,一切都是天定,皇上就在两日前,驾崩了。
光盛三十七年四月二十七丑时一刻,那时王爷还在帝王寝宫陪着圣驾。
丑时过半,一刻钟的光景,王爷出来第一句话——皇上,崩了。
丑时三刻,消息传遍整个帝京城。
当然了,除了皇帝驾崩的消息外,还有一句“皇上崩的时候只有成王在场”也传遍了帝京。宫里不知是事情发生得突然没有来得及封锁消息还是怎么的,在西北大战焦灼、帝京民乱顿起的时候,让“皇帝驾崩”这块大石头继续砸上这本就乱哄哄、波澜迭起的湖面。
一时间,满城惊慌,流言四起。
皇帝的灵柩已经在深宫停了近三日了,天已热,寝宫里渐渐起了味儿,再这么下去估计没几天就该发臭发烂了。皇后却似毫无知觉般,自皇帝驾崩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寝宫里,除了贴身宫女一日三餐送进去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除了成王司空震。
满朝文官对于司空震的狐疑越来越深,这也怪不得他们,皇帝病入膏肓,卧病在床根本动不得半分,偏偏司空震又手握重权,成王世子还在西北征战。自打司空震回朝后,雪花般的奏折都是飞到皇帝怀里,皇帝再转手交给他看。现在可以说整个帝京都在司空震控制下,连西北,也尽收囊中。
最关键的是,皇帝驾崩的时候,只有司空震一人在场,且前后不过一刻钟时间,如何不让人生疑?
内阁几位重臣联名上奏,弹劾指控司空震的奏折齐齐呈给皇后,却如石沉大海一般。
皇后不质问,成王不解释,气坏了一干老臣,帝京因此便又响起更为荒诞的流言。
说那皇后和成王爷有染,联手害死了皇上,准备自己坐皇位揽江山。
泠兰王妃和珑锦、晋宵还在后宫住着,流言自然也能传进他们的耳朵。王妃只微微一笑,看得出并没有相信任何,“世人都道他不仁不义,只有我知道,他行那最光明坦荡之事,却甘愿背负最可笑无辜的罪名,”她顿了一下,目光渐渐放远,“我的儿,也是。”
皇帝寝宫,灵柩是上好的九棺木桐香夹底和盖层,这才不至于让尸身的臭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女子就穿着一身薄薄的纱衣,席地而坐趴在那棺木上,两只纤细的手无力地搭在边沿,脸深深埋进胳膊圈起的一方世界。她青丝全部披散在背后,将只露出些许苍白侧颊的脸给遮挡,看不出任何表情。
“吱呀——”门开了,司空震走了进来,穿着将军服饰,眉头紧锁,似心事沉重。
“王爷来了,”那女子听到动静声音闷闷道,随即动了动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僵硬麻木,“本宫只问一句。”她缓缓起身,转过头,面色憔悴死灰,正是皇后。
司空震低头躬身:“臣没有。”他知道皇后一定会问自己跟皇帝的死有没有关系,他怎会行那弑兄弑君之事?可……其实说实话,他跟皇兄的死,的确……有关系……
“呵,”皇后好像并不相信,喉咙里发出一声既不是冷笑也不是嘲弄的声音,随后直面司空震,眼神锐利,“那王爷说说看,接下去准备做什么?”
司空震微沉眉,皇后却并没有要给他回答的意思,只自顾自说了下去:“动用成王府私兵?手刃内阁朝臣?还是以本宫为质,挟天子以令天下?”宫里还有个年幼的皇子,虽然皇帝驾崩之前没有立下任何遗诏,但司空璟已反逆,这太子之位,只有那年幼的孩子有资格坐了。
除非司空震……想自己坐!
司空震拢在衣袖下的手已经握拳,拳头咯咯作响,皇后却恍若未闻。
他须臾沉下气,心底泛起一丝苦涩。自己又何必气愤?皇后说的事他纵然不会做,可结果不也一样吗?
司空震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出门的时候,却听到皇后一阵低语。
“天下,还是司空姓的天下……”
水牢,一如既往的黑暗。
这似乎才是司空震第二次到这个地方来,上一次如果没记错的话,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水牢自先皇时代便已建立,但到如今,里头不过就关押了两个人而已。
顾老,以及那个……和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噢不,现在,也该称之为先皇了。
司空震抬头看了看,天快亮了,水牢外面的守卫还在,只不过并未曾拦下他。哪怕眼下帝京流言四起,司空震作为主事者的事实还是不曾改变,几乎是潜意识里,守卫们都将成王爷当作了领导者。
“开门吧。”司空震把他们的表情看得透彻,心底却依旧在苦笑。
闭眼,司空震在长长的过道里独自前行,水牢还是散发着潮湿发霉的怪味儿,壁上点着灯,昏黄昏黄的,几乎将视线阻隔在跟前一尺的地方。这儿他只来过一次,可方向却很熟悉,绕过前头拐角,便是两侧铁栏所铸的牢房,年久,但不失修。
空气里寂静,便显得司空震沉重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顾老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转过头,不远处一道高大黑影显现,他眯了眯有些浑浊的眼睛,试探着问道:“可是成王爷?”
脚步声骤停,半晌后有人闷声答:“顾太师,好久不见。”随即,司空震从黑暗里出来,停在几步开外,将目光浅浅落在两间牢房的中间。
顾老眉头动了一下,余光瞥见对面的男人似乎也发出了动静,忽然轻笑起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几个字,感觉已经很多年了呢。”
司空震目光也有些缥缈,片刻后低低道:“是啊,二十多年了。”
角落里一声轻嗤。
顾老把缩在怀里的手伸出来,慢慢起身往牢房门口走。水牢建在地面下,潮湿阴凉,就算是酷暑也透着丝丝寒意。
“怎么样,老郭和老袁还好吧?身子骨可健朗?”顾老离得近了,看到司空震一身玄黑站在近处,和记忆中那个眉鬓飞扬的少年慢慢重合,片刻后发出一声感叹,“王爷也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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