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终于在有生之年看见了大岐国国君除了凛冽威严、温柔专注这两种状态以外的第三种状态———傲娇矫情。
突然我有一种人生都要圆满了的错觉……
明明他人就在我身边,可我无意中稍进一步,傅东楼就会淡定地退后一步;
前阵子分别时,他还会吻我的额头跟我含情脉脉,可是现在我只能一脸无语地看着傅东楼淡定地摆驾离去;
本来他常送我的礼物是亲笔临的帖,或者是随手写的诗,可是现在傅东楼直接送我钱……送钱也就罢了,可重要的是他送给我的钱从来都不会超过五文……
皇上惹不起啊,我好累,我的心都要碎了,“好吧,我认错,要怎样你才能不生气啊皇帝哥哥?”
傅东楼听到这种称呼,果然眉眼一弯,“你再叫一次。”
我把“真诚”装进兜里,对他含羞带臊再次称呼道:“小哥哥~”
“嗯。”
“……”我敢叫是因为我脸皮厚,可傅东楼都一把年纪了,他倒还真好意思答应!牙都不碜的吗?
傅东楼继续回复我那个“怎样才能不生气”的问题,他低声缓缓道:“朕想要个荷包。”
“……”我觉得他的要求太低了,所以隐隐有些失望,就敷衍他道:“很容易啊,只要皇上您一开口,要什么都能有的。”
傅东楼的双眼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他望着我久久久久,然后冒出一句,“朕是想要,你绣的。”
闻言,我蓦然抓起傅东楼的双手,然后由衷地真诚地赞叹了他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哈哈哈哈哈。”
可是笑着笑着,看着他不变的表情,我就越笑越干,直到最后笑不出来。
我告诉自己,今时不同往日,考验我们爱情的时刻到了!
“我可以不绣吗?”
“可以。”
说完,傅东楼就起身摆驾离去了。
我:“……”
那日傍晚,我对着一桌五彩缤纷的线和布料,心痛得有些想哭。
宫女圆圆激动地眉飞色舞,“郡主您不会不要紧的,奴婢可以教您!绣荷包一点都不难,无非就是扎几次手,扎着扎着就越来越熟练了!郡主您一定能绣个最最好看的出来!”
我突然觉着我更想哭了。
次日,我在绣荷包,钦天监姜淮应宣进宫,然后竟邪不兮兮地顺道来随缘阁探望我。
再次见面,我发现姜淮不仅是眼神邪气,他整个人简直都有点儿邪门———一件素气青衫着在他身上,发髻还随意别着一枚沉香木簪,腰间没有多余的挂饰,只有一枚有些暗黄的玉佩形单影只。
姜淮的这身造型,当真是让人又吃惊又意外,那感觉,就跟看到了流氓从良或者节妇出墙的心情一样,我的人生观都快要动摇了。
“你……”我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并无话说。
他的双眸仿佛盛着过去一整个冬天的雪,有些冷,有些洁净,声音低沉着,性感而魅惑地对我道:“呀,小心肝你还活着?你有没有想我呢?”
“自然是想的,”我唇角礼貌式的微微上扬,“想你怎么也还活着?”
“哈哈哈,调皮。”姜淮坐了下来,一点也不见外地把我的茶端起喝了。
聊了几句我才得知,这许久未见,是因为他受到了皇室特派,前去与子国钦天监进行学术交流去了。
翻译成俗语来说就是,统治者为了更好地加强中央集权,让神棍们集合开会去了,我想,神棍们在会上研究的方向肯定是“如何多快好省地继续忽悠朝臣和百姓”。
子国是大岐的附属国,常年上贡珍宝孝敬着我国。上一代的如意锁事件就是子国整出来的幺蛾子,不过,不听话想找虐的子国统治者已经光荣嗝屁了,他们国家是世袭制,现在在位的君主是一个三棍子都打不出屁来的小软蛋。
小软蛋自然是支持宗主国的决定,所以姜淮就去了;但是小软蛋是出了名的喜好男风,所以姜淮就整了一身最素的行头去了。
正巧神棍刚回来就进了宫,刚汇报完就来探望我,所以我就有幸看到了穿着另类竟不花枝招展的姜淮。
我了解的,虽然姜淮表面上是纵横女人池,可却掩盖不住他骨子里的挑剔与品味,前去子国,他根本就不想招蜂引蝶,不论男女他都看不上,他傲得很。
我对他这种带着国家歧视、民族歧视的态度很是鄙视,正准备给他好好纠正一下,这时,姜淮就开始例行犯贱———“施主最近红鸾星动,是否日日口干舌燥,想与男人交好?莫要怕,燥湿互通乃是阴阳调和之正窍,我不收费,你可以与我共同探索一下人性的奥妙。怎么样?心动没?是不是很想跟我回家啊施主?”
姜淮是百里挑一的高品质贱人,惹得我很想拿针扎死他,但我没有行动,只是先警告他道:“劝你别胡说,我的针可不长眼。”
“我听闻,你在被射的那日疼得嗷嗷叫娘,可有此事?”
他放屁!我低头绣我的花,懒得看他,“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啧啧啧,小心肝你还是跟我回家吧,万一你再被射了,恐怕咱俩就要天人永隔了。你这么爱我,真的舍得吗?”
看见了吧,这就是江湖失传已久的不要脸。
我没吭声,姜淮就继续撺掇我,“你就跟皇上说想要回家嘛,他不会不遵循你的意。你可要考虑清楚啊小乖乖,哥哥我买了些纪念品回来,你要是跟我回去我就送你一个,怎样?”
我:“呵呵。”
姜淮:“两个也成,我豁出去了!”
☆、74 【禁忌伦常爱恨情仇】
我承认,姜淮这人能偷香窃玉,也很能左右逢源,有不少春情萌动的少女日思夜想地盼着收他的礼物。但是此番他顺手捎回来的纪念品,却对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其实这不是纪念品的问题,是人的问题,可悲的是,姜淮一直都想不明白。
他若是能看透“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他”的这个真相,想必也就不用把自己的脸皮和自尊心晾晒到如今这般田地。
“真的不想要,谢谢。”我戳着针,视线慈蔼地就像一双老嬷嬷的手在抚摸荷包。
姜淮把我的绣工夺去,拍在桌上,“你怎么软硬不吃,生冷不忌呢,难为哥哥我把你当成心肝肺,可你却把我当成猪大肠是吧?嗯?”
“……你想太多了,真的。”我顿觉惆怅,伸手又把绣了半截的荷包夺回来捂在怀里,“听着姜淮,宫里头要什么有什么,我哪都不想去,至少目前是这样。”
“傅心肝你别傻了,”姜淮的双眸是妖艳的,但神情却是正经的,“不要告诉我你是心甘情愿留下的,你明明知道你和他没血缘,还不远离着点儿么,万一到时候……”
姜淮随后表达出来的意思,大体可以总结为:他担心皇帝哪天一不小心吃错了药,然后就突破了禁忌伦常跟我产生爱恨情仇啥啥啥的……
我硬是强忍着,才没有流露出一丝“你这操得是闲心而且还操晚了”的表情,我宽慰他道:“感情的事情要随缘,爱来了就爱,恨来了就恨呗,正所谓将生死荣辱置之度外,这才是永不灭的真爱。”
仿佛有一滴心酸的眼泪就要从姜淮的眼角悄无声息的溢出,可是他吸了一下鼻子,瞬间恢复,“我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点头,“就是那样。”
千钧无处倾吐的重担终于一朝卸下,爽,非常爽,一说出来果然是无以伦比的浑身舒坦。
姜淮呀,他是属蛔虫的,人很精明,他一定是捕风捉影猜到了什么,亦或是清楚了全部,所以才会一见面就撺掇我跟他走。
那么,倒不如由我来坦诚相告,也免得他讲话再继续这么弯弯绕下去,我看着也挺累的。
我承认了以后,姜淮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就用手掌不停地给自己扇着风,安抚着情绪,“猛啊,何其猛啊,傅心肝,我倒真小瞧了你的这番远大抱负!”
说完,他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拂袖就走。
可刚迈出几步,姜淮又停住了。
他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对着前方的空气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可真让人上火,也让人……伤心。”
我觉着,姜淮此刻的背影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点……愤怒?
一直从没正经过的姜神棍都能愤怒了,还真是全国人民喜闻乐见啊!
……
“郡主郡主,姜大人方才出来后,让奴婢把这个交给郡主,好奇怪啊,他为什么不亲自给郡主呢?”宫女圆圆跑了进来,对我摊开手掌,满脸疑惑。
我伸手接过,是一个白瓷瓶,我有些担心这里头是不是类似“少女夜夜叫”“爱你没商量”这样的情药,可待我蹙眉拔开后,却看到里面有一张卷起的字条———【这是子国的风,在我想你时刮来的,好闻吗?千万要活着,我带你走。】这年头的汉子好像都开始用字条来求爱了?这种歪风邪气真的太烂了!
虽是这样想着,可我心头却像铺了一层软绵绵的柳絮,仿佛连尘埃落到地上的声音,我都能听见。因为只有了解我的人才知道,我不喜欢华贵的礼物,而那些有意义有感情的礼物,最衬我心。原来在不经意间,我已经被很多人摸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