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吟雾放轻了脚步,法锈也安静伏在他肩上,慢慢绕过前方数块大石头,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响,终于在一个石头夹缝的空隙间窥到了妖影攒动——某只伪化形的崽子甩动毛茸的大尾巴,正兴致盎然与一众小弟讲外面听到的奇闻异事。
大概那只伪化形的狐崽子偷溜出去的次数多了,听了些道听途说的茶馆趣事,又被弟弟妹妹哄得飘飘然,绞尽脑汁从肚肠里往外掏新鲜货,圆不回来的就开始胡编乱造,十句里六句不真,把出不了家门的幼狐崽子骗得五迷三道。法锈索然无味听了几耳朵,忽然乐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竟然编排到自家名声在外的“玄老”头上去了。
玄吟雾也听到了,脸上发烧,赶紧带法锈离开,结果法锈上了瘾,一手撑在石头上,凑到玄吟雾耳廓处用气音道:“师父,姑且听听。要是那几个不长眼的敢抹黑您呢,徒儿就帮您出气,打一顿再走。”
石头缝那边热火朝天,一提到“玄老”,必然提起仙宗首座八荒殿,狐崽子初出茅庐,绝不可能知道有法家天子的存在,便自作主张,道是“收服了八荒殿殿主”。
法锈好整以暇瞄玄吟雾,顺着胡话接上一句:“哟,那可有八位殿主,玄老您降服的是哪一位呀?”
玄吟雾瞪她一眼。
狐崽子又感叹:“不到二千岁飞升上仙,大族长都没这么风光呢,玄老他老人家真是活到了极致,不枉狐生了!”
幼狐们对修炼没兴趣,起哄要听“八荒殿殿主”与“玄老”的传奇故事,狐崽子为难挠了挠脑壳,没太敢胡诌,硬着头皮说了几个中规中矩的,弟弟妹妹们不太满意,食髓知味闹着还要听。狐崽子灵机一动,高深莫测清咳两声:“别吵,你们知道玄老是怎么降了八荒殿殿主的吗?”
小妖们茫然又兴奋地说不知道。
狐崽子抖了抖毛,如一只羽翎乍起的公鸡,以睥睨之姿傲视群雄,吊了一会胃口,才矜持吐出四字制胜宝典:“祖传媚术。”
玄吟雾:“……”
玄吟雾第一反应是希望法锈走神,没听见这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但也明白不太可能,饲祖的耳力多厉害啊,他隐约听到她在身后短促笑了一下。这一笑叫他乱了手脚,想好的说辞也没用上,张口就是一句训:“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
法锈嗯了一声,话不对口道:“你对我用过没有?”
玄吟雾侧过脸,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这就是没了。
法锈拿手肘撞了下,怂恿:“用一次试试。”
“……”玄吟雾呆了一瞬,随即恼羞成怒,“法锈,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
法锈应道:“我没听,你先用。”
玄吟雾断然:“不会!”
法锈轻啧:“谁信呀,没个两手招数,涂山九潭肯放你出去闯荡?”
玄吟雾刚要反驳,这时空中横插一道疑惑的嗓音:“我怎么感觉那石头后面有东西,十六,你过去瞧瞧,是兔子就逮过来吃了。”
法锈没听到一样,根本不将小妖放在眼里,没打算动,玄吟雾只能暂且住口,抬手掐诀,闪现十丈开外,甩开那群嚼舌头的崽子们。本以为这页就这么揭去了,法锈却不依不饶:“师父,就当给徒儿我长点眼界。”
玄吟雾气得不想理她:“你眼界还少了?不差这一点。”
法锈道:“多多益善,又没有坏处。”
玄吟雾一直觉得法锈是最懂适可而止的人,从没发现她还能跟胡搅蛮缠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多年压箱底的缠劲都用上了,小路走完她还没到头。天色正值黄昏,九潭朝西是一片闭关地,零零散散的房屋洞府满地都是,玄吟雾收拾出一间空屋子,又去门口布下禁制,法锈看他忙前忙后,另辟蹊径地勾他话:“你的媚术,不会用在毛茸茸上面吧?”
玄吟雾恼怒道:“不是!”
顿了顿,脸色不好地勉强改口:“……不全是。”
法锈笑呛了。
她心里清楚在玩得寸进尺,却欲罢不能,日子过得太舒坦,浑身的筋松散下来,导致有些放纵了。好说歹说禁了两百来年,从脚底爬上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每一寸皮肤每一缕眼神都在往外冒酥酥麻麻的嚣气,嗔笑着叫“来打我呀”。
狐狸算是看明白她了,就是皮痒痒,刚要抽她,法锈猛一拍桌子,并起两指,混杂半不愣登的戏腔一指地面,气势大盛:“本家主莅临涂山九潭,竟无一妖来迎,不敬之罪不消说,你还敢动手动脚!”
一听就是她又拿“天子”名号开玩笑了,就差没喊出一个“朕”,玄吟雾一哂,满腔的恼意蓦然冲散,好气又好笑:“又作。”
法锈惦记着他那个“不全是”,迎着面道:“那让我看看你的不全是。”
她望着他的眼睛笑,傍晚最后一丝金黄的余晖染过她的眉眼,烧得暖融融的,他心尖被小小地被灼了一下,嗓音低哑:“那个……我不熟,用得不好。”
短暂的辉光转瞬即逝,法锈抱臂向后一靠,得逞地笑了。
对于这种祖传的“糟粕”,在他几千年狐生里毫无用武之地,玄吟雾真不熟,上手生涩粗浅,惹得法锈好几次想反客为主,都被他挡下了。法锈挑眉,皮笑肉不笑道:“哦,欲拒还休是吧。”
狐狸将她挤入床榻最里边的边角,细碎亲在她嘴角与耳尖,带着一丝无所落脚的慌乱与哄骗:“……我难受。”
他也学着说些荒唐话,嘴唇蹭在法锈脸上喘气:“我想在你里面……”话到末尾只剩朦胧。
法锈眼神散了些,但略微一转时又聚了光,教人拿不准是醒是醉。
他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做得不够好,一时间两人的呼吸明显,夹杂许些急促。
终于,法锈动了。
颇有调情意味地轻扇了一下他的脸,问:“第一次使出来?”
玄吟雾脸皮发烫,头发间的毛绒耳朵扑棱了一下,捉住她的手按下,法锈笑起来,支起身子按住狐狸的胸膛就往后推。天旋地转,她一只膝盖压上前,伏在他身上,一字一句雨珠般打在人心坎上,温存至极:“师父,明天太阳升起之前,你别想睡觉了。”
拉长声调,不容否决。
“我把你缠到死。”
……
收到法锈亲笔的纸鹤,涂山九潭在短暂的兵荒马乱后立即严阵以待,皓玄朱三氏的分族长匆匆忙忙薅顺一身的毛,蹲在山门处守了一天一夜,但日落西山还不见天子踪影。
戌时末,有族人来报,天子已至九潭洞府,被大族长请入上座。
三个分族长悻悻而归,摸不准天子从天而降的路数,只当行事乖张。这可冤枉了法锈,她一觉睡到天黑才起身,自知耽误了时辰,与玄吟雾兵分两路,她立马去接见大族长,玄吟雾去安抚等了一天的分族长们。
玄吟雾如今在涂山九潭的分量不小,去见分族长也没耗多少功夫,叙旧完折身赶往大族长的洞府,还没过门槛,隐约听到相谈甚欢的笑声,不知道两位在洞府里头说了什么,小童通报后,他进去听到的第一句出自法锈之口,似乎是在回大族长的话:“功法不错。”
玄吟雾耳朵立起来,什么功法?
得修炼“捭阖不世功”的天子一句称赞,大族长容光焕发,连忙询问:“我族功法众多,不知锈主看中的是哪一部?”
法锈用堪称“犯上”的不敬眼神往玄吟雾那飘去一眼,狐狸心下一拎,连道不好,赶紧把茶盏往桌面上一磕,甩眼色回去。
法锈故意拖延几息功夫,看到狐狸坐立不安地往前挪了挪,才轻巧道:“都好。”
这点儿眉来眼去没瞒过大族长,他尴尬咳嗽两声,法锈面色不变,话一转将事揭过去:“既是说了省亲,不谈其他,两手空空总归不好,我这里备了一份薄礼,也是师父与我的一点心意,大族长不必推脱。”
玄吟雾愣了愣,这回赶得急,一路上什么都没买,有什么可送?法锈神情自若,从袖中掏出一卷绢布,又从腰间扯下一枚古铜色的木牌,放在桌面上,奉茶的小童立刻机灵地上前,托了这两件物什回身捧给大族长。
大族长见了那枚木牌,怔了一下,伸手握住那卷布,拇指搭在锁扣上:“锈主,这是?”
法锈道:“开吧,不是值钱的东西。”
锁扣应声而开,大族长手中摊开一张阵图,线条繁多,画得眼花缭乱,法锈在一旁道:“我与师父缘分匪浅,恐怕惹人眼热,涂山九潭纵然半避世,却难保飞来横祸。这个护山阵法一个八荒殿都轰不开,弄不通的地方,拿着牌子去五蒙仙宗叫人。”
大族长抬手收起阵图就要拜:“锈主……”
法锈翘着的腿立马放下去,探身一把架住大族长那把老胳膊老腿,玄吟雾也起身过来扶住,法锈沉默片刻,叹气:“大族长,您老人家上回一拜,直接把我拜回了八荒殿,您别来了。”
法锈这套扶人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过了一会就后腰发虚,给自个师父递了个眼色,松手坐回去,由玄吟雾将大族长扶到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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