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绿姑娘尽力把事儿往大了说:“已经在四野门撂话了,说要让锈主有进无出。”
法锈说:“哦,他这么能啊。”
水绿姑娘心口一跳,这腔调一听就是风雨欲来,果不其然,法锈往后一靠,下句就带了嘲弄,“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呀。”
水绿姑娘咬住嘴唇,用哭腔嗔道:“锈主。”
法锈笑吟吟的:“嗯。”
“您就跟我去吧!”
法锈垂眸摩挲着碗口,摸了四圈半,才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也没说避着不去。”放下碗道,“但我见你家殷公子算是省亲,贸贸然不太合适,不如先把我师父这头的亲给省完,再一起去。你说呢?”
水绿姑娘虽不太满意缓兵之计,又不敢真唱反调,脸色迟疑道:“这……这还要多久啊。”
法锈笑道:“这个我做不了主,看我师父的意思。”
水绿姑娘擦着眼角,躲闪地瞅了瞅玄吟雾,瑟缩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他,细声细气央求道:“还望玄老前辈体谅……”
玄吟雾莫名其妙被赶鸭子上架,但话不宜在人前说,顿了顿,端出师父的架子叫法锈:“跟我过来一趟。”法锈嗯了一声,将帕子留给水绿姑娘,让她稍安勿躁,随后站起来跟他去了后殿。
跨入后殿,法锈直接坐到门边的椅子上,神清气闲地翻动旁边的书册。
她与殷余情联手搞的那些事,玄吟雾是一点儿也不知晓,这会儿想问一问,但念及法锈那狗脾气,经常拿事儿吊着人,多半是不会与他说的。玄吟雾琢磨半天,又想着过了这村没这店,还是问了:“殷余情非要你跑一趟做什么?”
法锈斜觑他一眼,忽地笑了,招手让他俯身,两只胳膊就搭在他肩上,勾住脖子叫他低头,耳鬓厮磨道:“你撬开我的嘴,我就告诉你呀。”
一个“撬”字说得别有深意,狐狸双手撑在她左右的扶手上,廉耻心小小挣扎了一下:“光天化日,门还没……”
法锈含笑望着他,玄吟雾下面的话就销声匿迹了,低头含住她的嘴唇,正午晴光透窗而入,屏风外面传来摆弄茶具的清脆响声。起先心间一根弦还紧绷着,越到后来,尝到了偷欢滋味,玄吟雾撑住扶手的手就缓缓贴到了法锈的腰上,渐渐收紧。
亲到两人兴致起来了,法锈忽然别过脸,两手变勾为推:“光天化日的,门还没关,谈正事吧。”
玄吟雾:“……”
州官又放火了。
放完就跑。
殃及池鱼的事多了,百姓也有造反的时候。玄吟雾这次不惯她,手摸上她的雪白腰带,法锈没去截他的手,只仰了下头,露出一小段颈子,似笑非笑瞟他,州官的态度如此放任,更助长了百姓的气焰,腰带上的络子胡乱搡开几个,内侧的梅花扣子却纹丝不动,每一个都是他今早扣上的。玄吟雾伸手抚过去,恼恨自己怎么系得这么牢靠。正与头一个扣子较劲时,屏风上人影一晃,等急了的水绿姑娘已经探出来半个脑袋,叫道:“锈主,玄老前辈,快过去半炷香了,什么时候动身啊……”
她蹿头的劲太快,语速也快,话没收住,唯有最后一个“啊”字堵喉咙里了,只出来半个发飘的音。
玄吟雾怒叱:“出去!”
法锈像是早料到这一茬,仰靠在太师椅上,笑出了声。
“慌什么。”她的手绕到自己的腰后,覆住狐狸的指节,轮流轻敲了几下,“一粒扣子都没弄开呢。”
水绿姑娘早呆在屏风边,吓白了脸,冲击最大的不是看两人缠腻在一张椅子上,而是法锈浑身活泛的人情味。殷余情的四个下人,只有她近身服侍过法锈,一早就知晓法锈八荒家主的身份地位,伺候起来诚惶诚恐,战江访安的那次需要涂脂抹粉,她抹开口脂时都不敢用手指,直到上完妆,这活祖宗才倦懒地睁眼,淡淡道:“好了?”
她与那目光一触即分,仿若被一小簇火抽到,从眼角蔓延开,烧得脑壳热烘烘的,绞紧手指,呐呐蚊吟,无故想起前些日子驯服拄膝跪在软榻前的鹰头。
想来天子大抵如此,无论面子里子,皆高贵凛然不可侵犯,万万没想到事发突然,无意撞见了天子判若两人的时候——头一回见她被压在太师椅上。
然而惊过之后,小姑娘面皮蓦然涨得通红,进不是退不是,整个人臊极了,殷余情不会与旁人说起法锈的私事,她对这对师徒“不正经”的关系全然不知情,真心拿玄吟雾当老前辈孝敬,一点都没往沟里想。
她巴巴望着法锈,期盼她能澄清几句,然而法锈一开口,彻底把她带入阴沟了:“春宵苦短日高起,半炷香哪够动身,你先出去。”
逐客令一出,水绿姑娘再不敢逗留后殿,二话不说退到屏风后,传来阖上殿门的吱呀响声。
等她出去,玄吟雾低声道:“你故意的?”
法锈懒懒笑道:“哪里,四野门的人就是没规矩,比这过分的还有,师父您多担待。”
好似为了应证这句话,身为饲祖——半个四野门的人——以身作则地曲起腿,十分过分十分没规矩地撩他,磨蹭得狐狸压抑地低喘,腾出一只手按下她的膝盖:“你说殷余情找你有什么事?”
法锈道:“也没别的事,他想见我姐姐。”
“你哪来的姐姐?”
从他这徒弟口中多半只能听到比她排行低称谓,让她低头如强压犟驴喝水,玉墟宗的辈分不够,她打都要打出一个“大师姐”的名头。玄吟雾将“姐姐”两个字反复咀嚼几遍,忽然反应过来:“法昼?”
顿了一会,又疑惑道:“她不是……”
法锈道:“还有残念未散。”
玄吟雾不解:“那为什么推三阻四,你不是很注重血亲么?”
法锈摇头:“两码事。”
究竟是哪俩码子事,玄吟雾来不及问,法锈翻掌制住他一只手,抬起另一边膝盖不紧不慢地压磨他,明显是不太想他刨根问题。他心里宽慰自己,以前她嘴抿起来就是一道铁栅栏,几百年一过,竟然学会见缝插针的索贿,比起之前事到临头才吐露一二,算变通了。
撩拨越来越过火,玄吟雾索性不去想,专注“行贿”。
日头未落,哭了小半个上午的水绿姑娘终于不再叨扰离兑宫,悄无声息地先行一步,随后的玄吟雾与法锈又留了一会。卫留贤放下手中累积的庶务匆匆赶来,得知这二位再过一时半刻就要启程前往涂山九潭,惊讶道:“昨夜回得匆忙,全宗上下还不知道师尊与大师姐回来的消息,少说也要留几天,不如等接风洗尘完再走,这样也妥当。”
法锈道:“改日吧,能定下来住再说。”
卫留贤便不吱声了,垂首立在门框边装柱子,他静默的时候尤显肩宽身高,弟子服浆得笔挺,腰间缠着半圈大小令牌印章,络子丝丝缕缕荡开,玉佩珠子撞出轻微的脆响,当中一方代宫主令重重坠下,拽得腰带翘起一个突。法锈心不在焉整理自己的袖口,驻足在他跟前,良久不曾迈步。
察觉有异,卫留贤低声下气:“大师姐是有吩咐?”
法锈没出声。
玄吟雾一瞧见他,突然想起今儿大早亲眼目睹他从宗门口抄小路往回走的事,怎么看怎么偷摸。庶务方面他的确做得利落漂亮,不需要嘱咐,但有些地方也得防微杜渐,试想师尊轮回无果,首徒又足迹飘忽、常年逮不着人,空留他一个代宫主,在离兑宫里媲美土财主,快活自在,保不齐起了什么歪门心思,还不敲打敲打紧一紧皮肉,免得日后上房揭瓦。
法锈半晌没说话,最后只是抬起手,搭住了卫留贤的肩,用力握了两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媚术
天子做客涂山九潭,按规矩是要差人提前递信,那边旗鼓喧天准备迎接仪仗,这边慢悠悠赶过去,两厢不耽搁,待过去热热闹闹办一场“鸿运当头”的风光宴,全了八荒殿的脸面也给涂山九潭贴金。
可惜法锈不是诚心实意会亲访友,叠了纸鹤往天上一扔,就脚底生风往涂山九潭赶。等她到地方,纸鹤还没影儿,为了避免惊扰到整个狐狸窝,玄吟雾牵了她走小路。
小路一重山一重水,沿途栽了苍耳,法锈踩了一裤脚的扎球儿,糟心得不想走了,玄吟雾蹲下身替她摘完,背起她继续走。路上遇到没化形的幼狐,偶尔有几只停下转了转耳朵,狐疑地瞅他们几眼,又呼朋唤友地蹿远了,皮毛一个个油光水滑,动作灵巧,一颗苍耳子都没沾上。
法锈看明白了:“你们防贼是这路数?”
玄吟雾道:“不是,小路不防贼,防的是狐狸崽子心思不专偷跑出去。一旦沾上这东西,回去会被罚。”
法锈往下一看,玄吟雾两条裤腿干干净净,顿时笑道:“师父也不学好嘛。”
玄吟雾那句“心思不专”一出口就知道不好,果不其然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想补救几句,突然听见悉悉索索的说话声,神经一紧,听这动静,恐怕是伪化形的小狐妖在附近,这类小妖脑袋灵光,好奇心强,咋咋呼呼的,要是被他们发现,不消半个时辰,风声能从东海刮到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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