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门外窗外如潮水般的庆祝高呼传来,层层叠叠,震荡圣堂。
“圣哉!圣哉!圣哉!”
克维尔顿仿若未闻,她合上了克莱茵的眼眸。松开手时,那个少年只像是睡着了,安静地穿着纯白的教皇冕服,双手搭在圣座扶手上,午后的微风吹动他柔软的金发,温暖的光芒透过穹顶,细碎洒在他的身上,映着一张还带着点孩子气的清秀面孔。
克维尔顿举着冰冷的军刺,上面的血慢慢淋下来,浸过了她的额发,沾染上她的睫毛,倒映在雨水般的眼瞳中,成了浓烈无法化开的殷红。
第九纪元031年的诺丹罗尔,教皇巴罗伊五世,死于秋日的圣堂。
☆、战后
克维尔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背完那一份演讲稿的,她站在圣堂的台阶上,听见自己的声音响彻了圣城的大街小巷,圣徒们仰望着她,目光灼热。
有人将巴罗伊五世的遗体抬了出来,然后用煤油淋遍了他,一把火升起,那个孩子一样的教皇被埋没在了火焰中,他迅速枯槁,血肉蒸发,慢慢化作了一堆焦骨。这时,圣徒中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欢呼,接着数以千计的高呼传开,热烈又欢庆。
克维尔顿沉默地返回了圣堂,临时披着的白袍下方是“白昼城墙”做的风衣,虽然能遮蔽阳光,但她感觉依然很不舒服,连枢机会也不想搭理。
格洛欧却与之相反,她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疲倦,跟枢机会来了一场争锋相对的讨论会,又三言两语打发了部下将领,以及发信函给其他几个盟国,之后的事宜隔天再议。另外,她下了命令,前任教皇的两个皇子与一个皇女,务必早日抓捕。
高效率地办完正事后,格洛欧还是很活力,她过去拍了拍克维尔顿:“振奋一点,我们胜利了,放松一下,带你去行宫看看。”
克维尔顿摇头:“让我在这里坐会儿。”
格洛欧瞧了瞧她,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她感兴趣的,于是一把揽住克维尔顿肩膀,带着她走在这宽敞的行宫中:“既然王有可能苏醒,那等我收拾完月党和狮党,跟你一起回依布乌海好了,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毕业。”
她说到“毕业”这两个字时,突然就不像黑塔骑士团的统领了,这两个字用依布乌海语说出来,她又像是回到了欧柏学院,那个青涩学生年代。
克维尔顿心里一动,低声说:“我也没毕业……”
“如果回去后,我要准备学术领袖的考核,你要一起吗?还是只拿毕业证书?”
“不知道。”克维尔顿心神不宁,突然问,“克莱茵没有撒谎吧?”
“他都要死了,撒这个谎做什么?难道你我一高兴就不杀他了吗?而且他的宝贝女儿的生死跟他说的话可是连在一起的,骗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克维尔顿低下头:“但是……”
“办法是可以寻找的,血族生命漫长,我们可以等很久很久。”格洛欧一勒手臂,把恍惚的克维尔顿拽得差点绊了一跤,“走吧,开心点。”
行宫是历代教皇的私有住处,没有当代教皇的命令,就算是枢机主教都不能进来。格洛欧也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这里宁静安然,完全没有被外面的战火所打扰。
“我以为克莱茵会选择在这里自尽……”格洛欧一拉窗帘,“嗯?”
窗外的光线被遮住,刚刚团成一起的窗帘被平展开后,一个少女藏在帘子后面,露出一张脸,安静又好奇地看着她。
格洛欧沉默了一会:“克尔,你来。”
克维尔顿正在捡地上散落的书页,头也不抬:“干嘛?”
“过来!”
“怎么了?有什么宝物能让你……”克维尔顿愣了一下,“活的?”
格洛欧扭头认真说:“我觉得她是真的茜柯,你觉得呢?”
因为几年前的“圣裁”事件,席勒盟国绑架了茜柯皇女,她们两个都见过这个小女孩,还照顾了一段时间,不可能不记得。但克莱茵就真的这么把他女儿放到行宫里?没有送出城?也没有派近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就藏在……窗帘后面?
格洛欧有点怀疑皇女的真实性,不禁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茜柯好奇地睁着眼睛,没有躲开,她生来就不知道害怕,因为害怕这种感觉,也是会忘记的。
“你手上还有血……”克维尔顿打掉格洛欧的手。
格洛欧收手:“奇怪,克莱茵就真把他女儿留在这了?”
“不算特别奇怪,出城更不安全,战乱的时候突围,很容易被误伤。倒是他要你答应,不伤害茜柯,反而让她在你的庇护下更安全。”克维尔顿说,“难怪他不但要我的承诺,还非要你答应,估计就是想交托女儿了。”
格洛欧无所谓地耸肩:“她一无所知,在圣城里选个地方,将她安置一下吧。”
克维尔顿试探伸手去牵茜柯的手,格洛欧没再多管,刚要转身,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说:“克莱茵。”
格洛欧猛地转身,克维尔顿一瞬间也缩紧瞳孔,两人都惊诧地看向茜柯,希望看出什么不同的表情,但茜柯依然是一副安静又好奇的神情,说:“克莱茵。”
过了好久,克维尔顿才艰涩说:“我记得……她只会叫自己的名字……”
格洛欧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气,蹲在了皇女面前,问:“克莱茵是谁?”
“克莱茵。”
“他死了,你知道吗?”
“克莱茵。”
格洛欧沉思了一会,然后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茜柯茫然看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
半晌,格洛欧吐出一口气,杀气消散,对克维尔顿说:“她把自己忘记了。”
克维尔顿默然不语。
茜柯皇女的记忆只有一秒,唯一能记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
也许她脑容量只有这么大,只存的下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弃婴院的修女从小到大教会她的。但最后,她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忘掉了,因为要将最重要的人储存进来。
“……克莱茵。”这个声音像是一只幼弱的羔羊,在空旷的行宫中回荡不休。
教皇的人选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由于两名皇子不知所踪,而皇女又无法继承,在茜柯被安置在了格洛欧曾经居住过的华特堡后,克维尔顿也振作起来,与格洛欧一起对枢机会施压。
枢机会自然非常抗拒,“阿弗瑟德圣战”记忆犹新,他们恐惧任何一个女教皇。尽管克维尔顿曾经是圣职人员,又领导过出色的战役,还拥有了“制裁异教徒巴罗伊五世”这样的功绩,是新任教皇最有力的竞争者,但他们依旧不松口。
格洛欧很淡定:“没关系,十天之内,再无人支持,我就让骑士团跟他们好好谈一下。”
克维尔顿揉了揉额头:“有话好好说。”一旦黑塔骑士团进城,那枢机会估计没人剩下了。
刚走出枢机会,突然墙角处有个小脑袋,伸了一下又缩了回去,过了一下,又看过来。
克维尔顿笑了一下:“乌塞,你在捉迷藏吗?”
乌塞伽迪尔探了个头,小脸上扬起一个笑,眨了一下眼睛。
多年相见,无论是格洛欧还是克维尔顿,都从当初的年轻气盛的少女蜕变成老练的权谋者,身材越发高挑,面容趋于成熟,唯独乌塞伽迪尔还是那个孩童模样,眼神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俏皮,只是习惯性将右手放到口袋里。
克维尔顿知道因为她的流放牵连,他的拇指与食指已被斩断,眼神黯淡了一刻,又压下这份哀凉,努力轻松说道:“乌塞阁下,想要什么说出来吧!总军长之职也没有问题。”
乌塞伽迪尔笑了两声,往后指了指:“等你解决了枢机会那帮老家伙,再对我吹牛吧。今天来找你,因为有人怕得罪你,还东西来了。”
在乌塞伽迪尔的身后,是一个点头哈腰的军官,克维尔顿并不熟悉,有些疑惑。那个军官立刻诚惶诚恐说:“克维尔顿阁下!下官当初无意冒犯,也是……也是为阁下保管财物,这些年下官一点都没动!真的!一直在好好收藏!”
他双手递上一个丝绒的小盒子,克维尔顿接过,打开后,里面放着的正是血冕之戒,这枚戒指依然美得令人失神。克维尔顿将戒指取出,在披着的白袍上截了一段细链,串起来戴在了脖子上,放进了衬衣里面。
她看向那名军官后,脸上也带了一丝笑,伸出手去:“劳烦阁下替我送回来了。”
军官心里犹如放下一块大石头,赶忙上前握手:“不敢,不……啊!!”
克维尔顿捏断了他的手骨。
军官痛叫着在地上翻滚,猝不及防之下他的半个手掌都翻转了过来,旁边站岗的侍卫目不转睛看向前方,像是一座座石像,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
克维尔顿整理了一下衬衣领口,转身离开:“格洛欧,乌塞,还有好多事需要商议,我们走吧。”
十月战役之后,八个盟国之间的协谈也非常有必要,波因尔公爵主动替代席勒盟国的首席代表,包揽了这一项事宜。而格洛欧则接手了父亲的职位,等待克维尔顿取得加冕的资格后,她要赶去柯玛峡谷与咔莎山脉,秘密疏导血族军队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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