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丝毫不为之动容,反倒是看一个新鲜物件,起哄,嘲笑,然后谩骂。
克维尔顿默默望着,心里毫无波澜,却觉得头很痛。
她昏沉仰头看向天花板,忽然很不想看见那个老头和少女,不是他多碍眼,只是很不舒服,混着满地的酒气,让她心里空落落的,无端难过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克维尔顿把好长时间都不动的脑子转了转,每往前回忆一个片段,就抽痛一番,绞得她脑壳都疼起来,一直想到了依布乌海。
对了,那老头是在关心他女儿啊,她很久都没见到这种感情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她竟然曾经还生活在那个从来不缺关心与爱的地方。
克维尔顿忽然怀疑,在遥远的大海那边,真的有那么一个国度么?那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梦醒后的世界,一点也不温柔。
☆、世界
酒保还在低着头擦杯子,突然面前一暗,是克维尔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她直接拿了一个昂贵的玻璃酒瓶,酒保愣了一下,大声说:“喂……那个很贵,要赊账的!”
下一刻,这个酒瓶就在墙上摔成了一片亮晶晶的碎渣。
酒保呆住了,被碎片砸了个劈头盖脸的士兵也懵了一瞬,刚想破口大骂,突然浑身汗毛倒立,靠在桌边的黑衣军官安静地抬头,不含温度,眼角竟带着一丝血色。
克维尔顿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身侧仿佛带起了风,拥挤的人群在酒精昏沉中本能往后让开了一条路,她很顺利走到了酒桶旁边,那个老头还在拼命地哀求。
任由自己的脚被对方抓住,克维尔顿双手抄在口袋里,低头看了他很久,突然踢开了他死抓不放的手:“我也有过这么一个……像这样关心我的人,你让我想起了他,但他不像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
沉默了一会,克维尔顿没说完,似乎在措辞,又说:“我没有恶意。”
顿了顿,她亲自去推开了酒馆的门,开口:“你可以带你的女儿回家了。”
老头怔愣望去,这时他身后的那个少女忽然挣扎:“我不要回去!我要喝酒!我已经是大人了!不要管我!”
克维尔顿突然一把锁住她的手推给了她的父亲,力气很大,推了她个踉跄。
这时她的头又开始痛起来,她想起了摩西雅,想起了自己无数跟她作对胡闹的时刻,曾经被她误解产生怨气的时候,不止一次咬着枕头想,如果摩西雅不在就好了。
她刻板、严格、不言苟笑,还一丝不苟检查她的作业、苏路曼义卖时一副谁欠了她钱的脸、不让她早早学兰德风笛、独立期还管七管八,真是烦死了,如果她不在,如果她不在……
如果她不在……克尔惶然,她真的真的只想了一个“如果”啊。
但她为什么就真的不在了呢。
任何人也许可以有一千一万个生养他人的机会,但是只有一个被生养的机会。
可惜继修沃斯王与摩西雅总管死去多年后,克尔才懂得珍惜。
… …
“酒馆封.杀令”轻而易举被打破了,士兵们半醉半醒间,对散发危险气息的克维尔顿都躲开了距离。克维尔顿视而不见,目送那两个人远去,脚步一转,走回了柜台边。
酒保擦着酒杯口,吹了个口哨:“怎么了脸色不好,还玩么?”
克维尔顿:“不,我恐怕要走了,有些事情急着办。”
酒保头一次听见她还有事情,不禁好奇:“什么要紧事?”
克维尔顿低头,自失地笑笑:“也不算多要紧,只是忽然想起,如果……他们还在,应该会把我拎出这酒馆的。”
为了恢复清醒的头脑与以前的体质,克维尔顿足足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血瘾”非常难办,她摄入了大量的鲜活血液,直接从人类的脖颈上吸食,这是比嚼烟卷还刺激一万倍的事情,没有血族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这种行为在依布乌海是被严令禁止的。
但克维尔顿直接磨平了自己的尖齿,她干过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在巴罗伊军团为了隐藏身份,隔一段时间她就要磨平一次,就是重新长出时的痛痒很令人抓狂。
查尔斯附属国这个地方,非常偏僻,地势也极其烦扰,通信很不便。一封信兜兜转转,转了大半年,才有回信送到了克维尔顿的手上,是格洛欧的笔迹,依旧是两种语言混合。
但克维尔顿刚看了第一句就皱了眉头,整篇的字词都不通,扯七扯八,如果说这是乌塞伽迪尔寄出的还情有可原,他就喜欢在语句的顺序和隐秘性上做文章,但格洛欧从来懒得这样做,依布乌海语就是最好的防护。
满满一张纸,像是抄杂乱的字典一样,唯一能连成一句话的句子是——
“别回来,不要去圣城。”
克维尔顿心里一沉,从这一封信上她仿佛看到了格洛欧的应顾不暇与紧张。格洛欧的能力无可否认,在这一代之内的贵族中,无人可比,她甚至越级挑衅老一辈的权谋者,如果她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那么在她流放的这段时间内,圣城的局势变化不敢想象。
迟疑了一会,克维尔顿最终决定不动,烧掉了信,她披上黑色斗篷,走上了刀瑟镇的街道,西港口近在咫尺,她只花了半个小时,就远远看见了海岸边连绵的礁石。
今夜的天气阴沉,港口空无一人,克维尔顿漫步在木板上,忽然看到礁石旁靠着一个人影,同样是黑色斗篷,海风吹过,层层叠叠地掀起衣角。
是个流放者?
克维尔顿走近了一点,那个背影忽然转身,脸部笼罩着呼吸的寒气,嘴角微微勾起,他以一种看故人的眼神,向克维尔顿点头:“混血,很久不见。”
克维尔顿目光一凝,傀儡师!
神出鬼没的傀儡师站着没动,克维尔顿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想一些令人头疼的秘密。”
“谁的秘密?”
“整个世界的。”
这句话轻描淡写的,然而克维尔顿却退后一步,似乎从心底产生了本能地抵触。
傀儡师忽然扯开一丝笑意:“你感受到什么了?”他顿了顿,“我破解了很多的秘密和故事,但唯有这个,我一直想不通,它带给我的,是近乎绝望的恐怖。”
他一字一句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无论过了多久,时间都是不动的。”
克维尔顿愣住了,觉得傀儡师这个人,有点疯。
时间不动?怎么可能,她的钟表还在走呢,所有人都有生老病死,过去的东西永不再来,怎么可能时间不动?
傀儡师看了她的神色,没有在意,接着说:“诺丹罗尔的人类在创新,但是也在倒退,每次文明到达了一个巅峰,都会遭遇一次突变,而且这种灾难是不可逆的,那些珍贵的文献和发明将被再一次掩埋,于是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时间。”
克维尔顿皱眉:“为什么会这么说?”
“举个例子好了。据我所知,远在第四纪元,诺丹罗尔就出现了蒸汽机,第一个将‘深海的神酿’博维科酒带回诺丹罗尔的商人,就是承载了蒸汽船;然而如今第九个纪元,四千年过去,我们依然还在用马车和煤车。”傀儡师神色微妙,“你觉得这正常么?”
克维尔顿没来由心里一慌,她不知道怎么说,几千年的光阴,每一代的血族都有学术领袖,人类之中肯定有希望灯塔,孜孜不倦的成果,结果每一次都会被毁于一旦?
有些……太戏剧化了。
“这么说吧,依布乌海、诺丹罗尔给我的感觉,血族依附人类,人类迁就血族。”傀儡师幽幽吐出一口气,“血族无法生育,需要拥吮人类;人类的进程也不允许太快,否则血族的一生将毫无停歇地适应人类的变化。”
克维尔顿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血族与人类必须共存?”
“如果规则是必须共存。”傀儡师目光第一次迷茫,“那为什么,依布乌海会陷落?”
克维尔顿僵住了,心底突如其来一阵强烈的不安,她突然发现,尽管血族是比人类更强大更优秀的物种,但人类离开了血族可以独立生活,而血族无法离开人类。
而没有了共存的条件……最终这场种族博弈的胜者,会是谁?
她第一次思考到这个问题,只感到浑身发冷。
“我想解开这个秘密……我活了这么久,这个事实仍令我感到绝望,我希望活到种族之战的结局,我想看到那个结局。”傀儡师目光空灵,“那将是我生命的尽头。”
克维尔顿忍不住问:“你怎么能活得那么久?”
傀儡师一笑,克维尔顿不由自主走过去,慢慢向傀儡师伸出手,白色月光隐约,投影到礁石上的黑影越拉越长。最终她用手掌碰到了傀儡师的额头,冰凉刺骨,没有血肉的质感,
“你没有皮肤?”克维尔顿诧异,“你是……什么东西?”
傀儡师退后了一步,离开了她的掌心。
“如果一个血族想要获得极限逼近原始血脉的力量,那么必须找到历代原始血脉君主长眠之地,君主长眠之后,他们浑身的血液都会蒸发。身体保留完整,只是血管会干瘪,骨骼也会被染成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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