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惯常用右手的,然而可能以后就算右手伤口好起来,也要习惯用左手了。
她又闭起眼,垂着脑袋睡觉,等那些人把酒喝完,估计就又要赶路了,走了这么多路,死了一小半的人,她看得有些麻木,又有些冷。
过了一会,正在克维尔顿半睡半醒的时候,骑士们呵斥的声音传开,像赶骡子一样,提着鞭子将一个个流放的人抽起来,天还没亮,但他们的新一天又到了。
麻木不仁的流放者们搀扶着起身,裹紧黑斗篷,跟着马蹄声蹒跚前行。
走了一段路,突然传来一阵狂奔的马蹄声,不知从哪个方向,总之震得人发慌。押送的骑士也停了脚步,他们疑惑地看了看天色,窃窃私语了半晌,明智地待在原地不动,想来应该是哪里的军团有紧急任务,路过的,跟他们没关系。
但马蹄声越来越近,烟尘也扬了起来,最终一队黑衣骑士疾驰而来,训练有素,前头一个举着旗帜,一勒马缰,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押送队的领头骑士愣了一下:“……你们是?”
“席勒盟国,黑塔骑士团。”
话音刚落,紧接而来的黑衣骑士们将他们团团围住,尘埃渐渐散去,骑士团分开一条道路,从中走出了一个高挑的人影,宽大的披风拖在身后,年轻冷漠。
押送队领头本能拦了一下:“喂!你不能过去!”
那人冷冷瞧了他一眼,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抽剑,只见一道白光,押送队领头突然痛嚎着滚下马,拦路的一条胳膊已经掉到了一边。
随即那人绕过他,面无表情走向站在一排的流放者,突然揪住其中一个的衣领,将之拖了出来,一直拖进了骑士团中,黑塔骑士团让开一条路后,再度闭合为一个圆。
被拖出来的是克维尔顿,她没有反抗,面前的人一身猎装,估计是假借“打猎”的借口跑过来的,气还喘不匀,望了她半晌,忽然用力抱了她一下。
克维尔顿像一块木头,过了很久,她突然说:“血冕之戒被人抢走了……”
格洛欧松开了她,眼中都是杀气:“那就抢回来,敢碰王的信物,就把他的手指全剁下来。”
“你怎么来了?”
“看你死没死。”
“没死。”
“好,那我做的准备应该不会白费。”格洛欧抬手,骑士团中走出了一个人,额发在夜风中吹得一扬一扬,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卷,朝格洛欧行礼:“殿下。”
克维尔顿虚着眼睛看了看:“范赛斯?”
男人也向她颔首,格洛欧又说:“克尔,你给过他一个重回家族的机会?他所在的昂家族属于月党,但是那一只手套已经把他栓到水玫瑰党的麾下了。”
范赛斯也笑:“是啊,我现在就怕被人揭发出来,不过查尔斯国那边,我积攒了十几年的势力还在,西港口那里我留了一千人,可以接应阁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信封,递给克维尔顿,“阁下,保重。”
克维尔顿目光没有在信封上,忽然问:“乌塞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圣城的所有消息渠道被克莱茵封死了。”格洛欧皱着眉看了看表,“我恐怕要回去了,我爸要是找不到我,又很麻烦。”她一脸无可奈何,“说得体面是忧郁,说难听就是要哭不哭……”
克维尔顿轻声说:“嗯,你回去吧。”
格洛欧抬起手,黑塔骑士团立刻牵来一匹马,等她再次发出号令时,骑士们将她拢在中间,马蹄震动,又渐渐散开,天空的边际微微发亮,看来太阳是要升起了。
克维尔顿转身,望着惊恐不安的押送骑士,忽然走到了那个失去了一条手臂的领头面前,拾起了他的断臂,凑在断口处饮了几口鲜血。
“你你你你……”领头瞪大了眼睛。
克维尔顿几口将大部分血液吞咽下去,骤然感到右手背一阵痛感,是血肉在复苏生长。她扔开断臂,擦了擦嘴角的血,背着光,沉默走入了流放者的队伍。
领头越想越怕,一口气没接上,昏了过去。
… …
克维尔顿是被当作一个异端送到西港口。
押送的独臂领头像是得了妄想症,一个劲地觉得克维尔顿很危险要杀自己,然而送往圣城的“异端嫌疑报告”石沉大海,他还没走到西港口,就将流放者随便扔了。
查尔斯附属国自从几年前的月党叛乱,公爵被杀,自此乱成了一团糟,西港口这个地方,更是吆喝声啼哭声此起彼伏,酒馆里开了赌桌,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一样的热闹。
流放者初来乍到,混了一段日子后,什么圣城的辉煌过往都抛到了脑后,一个个变得像土生土长的耗子一样,邋遢地游荡在街上,只求填一口饱肚子。
克维尔顿拿了范赛斯的介绍信,见到了一千个游手好闲的士兵,她想都不用想,不用说这些跑的跑走的走老弱病残,就算给她一千精兵,在这个地方也掀不起惊涛骇浪。于是她也不管,介绍信当柴火烧了,烤了一块冷面包吃。
靠海的地方,这年的冬天却格外寒冷,那个被押送军队透露是几十年前的圣城交际花的女人,在街口跺手跺脚揽不到客人,一扭腰进了热气腾腾的酒馆,又开始跟老板调情。
克维尔顿天生怕冷,早蹲在酒馆,决定一冬天都不出去。
她学会了喝酒,从粗制滥造的麦酒,一直喝到高级的葡萄红酒,她闷了一头一脑的疲惫苦涩,在酒水的麻痹下,一切都不算什么,她喝得很高兴。
钱不是她的问题,范赛斯留下的那一千个人,大部分都泡在酒馆,赌牌赌骰子,输多了总有赢的,只要有人赢了,肯定要上几杯酒,至于最后少没少,喝多了谁又分得清。
有时候她觉得牙痒,也会去吸血,她尝试了直接在人脖子上汲取血液,滚烫鲜活的血涌入她口中时,一瞬间竟有些迷醉,新鲜血液对于血族,本就是一种瘾品。同时她也碰到了几个野生吸血鬼,大多混得不太好,也格外友善,应该是同病相怜。
没有人来叫醒她,她觉得可以这样活到地老天荒。
冬去春来,开春的天有些暖了,酒馆里便有点热,克维尔顿呆不住,夜里时常出去走一走,跟野生吸血鬼们打打牌喝喝血。
隔日克维尔顿醉生梦死醒来,发现自己又在酒馆睡了一天,外面天色已经黑了。酒馆里很热闹,她觉得吵得头晕,刚想出去,突然有人拦住了她,嬉皮笑脸的:“喂喂长官,今天不能出去,酒馆封.杀令,喝不完那么多酒,谁都不准走出去。”
克维尔顿看向酒馆中间的几个大酒桶,哦了一声。
“酒馆封.杀令”是一群混蛋士兵想出的荒唐游戏,隔一段时间就要玩一次,不把十多个人喝得在地上学狗爬誓不罢休,还有几次闹出过人命。
克维尔顿喝她的免费酒,权当看不见他们胡闹,她已经不在乎任何事。
她握着加冰的麦酒,看着面前群魔乱舞的人群,有人被按着脑袋埋在酒桶里,酒面只鼓起了一串水泡,还有人被辛辣的酒水浇了眼睛,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有人想过来把她拉入发酒疯的人群,被她一脚踹了个骨折。
她身后的酒保躲过一个砸过来的木酒杯,却被里面的酒泼了一脸,叹了口气:“浪费。”
“加冰。”克维尔顿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
“加冰就是兑水哦,我是没意见啦,你确定?”酒保拿了两块冰。
克维尔顿怕冷更怕热,有些不耐:“更多的冰。”
酒保撇了撇嘴,刚将两块冰扔进去,突然酒馆外面传来砰砰的锤门声,急切得似乎要把门砸了,里面的人听到了,但都没在意,毕竟是“酒馆封.杀令”的期间,不允许进出。
但静了一下后,门被撬开了,一个年迈的老男人闯了进来,左右看了看,紧张地一把冲进酒桶之中,动作笨拙地拉起一个喝得软成一滩的少女就往外跑。
两个半醉的士兵立刻拦住了去路,冷笑:“不守规矩?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时间?”
老头被推搡了几把,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形象狼狈,嘴里却还在不住地乞求:“我就把我女儿带出去,求求你们,她不懂事跑过来的……”
士兵哈哈大笑:“不懂事?我怎么瞧她来了好几天了?”
克维尔顿也看到了那边的乱子,看清了那个老头护在身后的少女,有点面熟,脸上不知涂涂抹抹了什么东西,经常过来蹭酒喝,没有酒就围在赌桌旁边捣乱,到处插一脚。
酒保也拖长了声调:“哦——她呀,我以为今晚她早死了。”
“怎么?”
“你白天睡过去了,她偷了钱,但总不好对一个小姑娘动拳脚,就先留着,等晚上灌死。”
克维尔顿沉默了一会:“那现在呢?”
“封.杀令内不许出去呀,那老东西想带人走,也好办,把自己的命先留下再说。”
果然士兵已经拎着老头的脖子,推向了酒桶,老头连退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但他一转眼跪下,涕泪横流:“我把一切都给你们,积蓄、我住的鱼棚,我都给你们,都给你们,你们让我带女儿离开这里,保证以后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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