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端详那冷冷银辉的面具底下,却埋了一双寥若晨星的寒眸,仿佛能一眼看穿,尘世的冷暖悲酸,她终于了悟,为什么夜色中的冥若,会令自己产生某种别样情绪,那眼神,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是千年琉璃一样的寒冰,一个是刀山火海一样燃烧的烈焰正或许是那对期期艾艾的专注笑眸,此刻却如温润无暇的和氏璧玉,黯然失去了颜色,搅得她的心,一阵剧烈颠簸像极了,也只能说是“像”
容蘅外表极热,但心肠极冷,而冥若,则恰恰相反,外表再如何狰狞冷酷,也掩饰不了他的古道热肠“对不起,你的手……”她腾然对这个孩子,升出许久的愧疚“咳咳,娘子终于也晓得心疼夫君啦,”冥若握拳置于唇边,轻微咳嗽了一声,脸上很快恢复了幽邈的笑容:“一点小伤,不碍事,时间有限,我陪你抓紧找找各房账本,”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找账本的,”唐善雅暗暗诧异于他的神通广大他朗朗笑声如清风中摇曳的一串魔铃:“三界之内,又有什么事能逃得出你夫君之眼,”
“我想偷账本是不假,但市面的交易主要是靠银票,各房的月例用度,也都记录在银票的账面上,只不知道是收在了哪一间屋里……”她垂了眼,今日她本來只想熟悉勘测下地形,摸清情况的,并不确定是否一定能够得手“既來之,则安之,”冥若笑了笑:“有我的保护在,不会让娘子第二次,再來冒这个险,”
“构造图也是我今日才偷偷拿到手的,里面的符号标记,还不十分理解,”唐善雅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她不想让别人看穿,情商高超的自己,却智商捉急“你看,这构造图纸上,书写‘青龙、朱雀、玄武、白虎’,看出什么端倪了沒,”冥若问唐善雅勾直了脖子,凑近脑袋,看了半天,仍一脸迷茫他叹了口气,循循善诱地启发她:“常见的珠宝主要有哪四大类,它们的颜色又各是什么,”
经过一番旁敲侧击,身边人儿终于有了一定的觉悟,翡翠、黄金、珊瑚、白银正是常见的四大珍宝她大睁圆圆的眸子,低头想了想,继而絮絮自语道:“翡翠表绿,象征着春生,应该是藏在东边青龙方位;黄金表赤,象征着夏火,应该是藏在南边朱雀方位;珊瑚表橙,象征着秋收,应该是藏在西边的玄武方位……
☆、第一百零四章 衣冠禽兽
按此推理下去,如果用白银象征冬藏的话,府中银票支持的日常账目,必然就藏在密室的北边“呵呵,看來还不很笨嘛,”冥若点点头,算是认同她的猜想,但他刚迈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劲,扭头一看,素來胆大的她此刻却小猫一样,谨慎的躲在他背后“怎么不跟过來呢,难道是被刚刚飞來的暗器吓怕了,”他心想,转念,又觉得这种猜想实在毫无根基蓦地,他邪邪一笑:“你不会是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吧,”
“你……”唐善雅被问得瞠目结舌,一时间找不到遁辞“唉,看來以后真要给娘子多做算数几何功课补补脑,要不然,哪天被卖了还要帮我数钱,”冥若摇摇头,暗唇讥笑,他这毒舌的功夫,竟和仙界她那冰块脸师父如出一辙“怎么了,想你师父了,”一张面具脸突然凑近面前“你怎么知道我有师父的,”唐善雅反问“我乃冥界地阎君之六子,和你师父,五百年前在奈何桥头,就曾擦肩而过,那时侯,还沒有你呢,那年风吹雨打,他还是只不过是只血气方刚的九尾灵狐,所以按辈分,你应当喊我一声师尊,”冥若眨眨眼“师父的元身是狐狸修來的,这虽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却是只有仙界人才知晓的,”唐善雅定定地望着冥若的脸“师父说,与我仙缘已尽,恐怕从此天各一方,再无缘分重见了罢,”她神情凄然地望着手中滴泪的蜡炬,蜡炬已经不能成形,俨然与中心的火苗纠缠为一体,火星子生命的每一次跳动,都要以牺牲蜡烛的寿命为代价“抱抱娘子,别难受,山无棱,江山为竭,万物此消彼长,因缘和合,彼仙缘既然有尽之时,自然也有再会之缘,”冥若安慰道她虽然听不懂他讲的佛理,但却隐隐心动,也许,他确实是可以帮助自己找到师父的一条线索“你那么关心你师父,难道就一点也不想听听,与我前世的姻缘故事,”他忽然这样问“不、不、不,我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你……”她摇摇手,将他拒之千里“为什么,”面具男不怀好意地追问
“如果我知道了,那岂不是与你在这一世,又要有牵扯不尽的缘分纠葛,”她想都沒想,就冒出这句,一出口又后悔了,忽然觉得有些伤害少年的自尊她的确很好奇,很想听冥若说那个故事,冥若对自己阴阳相隔的苦苦追寻、恋恋不舍的相望,都令她深感不安和惭愧那些飘渺终成云纱般的前尘往事,对于今世的自己,太过复杂,一次次给了这少年与期许,又一次次带给他更深的失落如果说,师父是她的初恋,北安王算是她的结发伴侣,那冥若的位置又该放到哪里呢,充其量,最多算作是她一心想照顾的小弟弟他从一出生就举目无亲,生病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天天单纯的嚷着要成亲,都是她想要怜惜照顾的,她实在不愿意,去伤害这少年,水晶玻璃一般花漾的心退一万步作想,假使她听完故事回心转意,不避世俗嫌讳,与比她整整小了半旬的冥若成亲,那她所选择嫁与的,究竟是这个少年,还是他的故事呢冥若听完,只是淡然笑笑,他并沒有再深究,仿佛从一开始起,她就已强行给他注射入一剂药,换來他伤筋错骨的一场痛弥漫的硝烟散去,打开的机关又重新合上,然而,通往密室的四道门豁然打开,暗窄狭小的甬道,顷刻间同时出现了四个不同的入口,变得宽敞明亮两人一路相对无言,默默朝北边的方向走去,冥若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担心她会摔跤,一直嘱咐她牵着自己的衣袖走,别放手走着走着,唐善雅赶紧鞋底似乎被磨得有些不平,她敏锐地感觉,地上似乎有什么晶莹雪白的细微颗粒“难道是硫磺,”如果是这样的话,库房很容易引起爆炸的,她看了看密不透风的暗道,有些担忧,侧过脸去,却见冥若已经在她前面一弯腰,蹲下了身子“你也发现地上有什么不对劲了,”她好奇地问“嗯,”冥若点点头,轻轻蘸了蘸地上颗粒,拾起一粒放在鼻间嗅了嗅,又细细观察了好一阵子“观察出是什么物质來了吗,”她的话刚脱口,却见冥若竟然伸过食指蘸了一粒洁白的颗粒,又轻轻移了移脸上面具,将颗粒放在唇边,伸出舌头轻微舔了舔洁白的微粒很快便迅速溶化在口里,他的身体猛然抽搐了几下,紧接着,便两眼一瞪,抱住地上一根粗壮的椽木作呕吐状唐善雅吃了一惊,赶紧跑到他跟前,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扶住,看着冥若痛苦抽搐的模样,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也记不得都同他说了些什么“娘子,我只是想尝一尝,这地上的白粉末到底是什么,”冥若伏在唐善雅怀里,十分虚弱地说:“地上的白粉似乎有毒,呜呜,看來我就要死了……”
“笨蛋,你这笨蛋,”她紧紧捏住他手腕:“快吐出來呀,”
“都溶化了还怎么吐……”躺在她膝下的面具男虚弱地睁眼望着她,他这娘子,智商还不是一般的捉急“你这笨蛋,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唐善雅有些生气,眼里竟不知不觉闪出泪花:“阿若,别吓我了,你不会有事的,你忍忍,我带你出去,”
“娘子喊我什么呢……”冥若的声音越來越微弱,脆弱得如一片枯燥泛黄的叶子她刚想把他从冰凉的地面扶起,却见一张银灰色的面具底下,性感的薄唇,竟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邪邪笑意他不紧不慢的起身,镇定得就像什么事情也沒发生一样,又拍了拍身上尘土,悠悠道:“娘子,那些盐粒好咸哦,沒有娘子的樱桃小嘴滋味好,”
伏在地上的女子愣了两秒,才回过神
经过这一番逗弄,她倏然气红了脸,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等等,“你是什么时候尝过我的……”
“每次娘子昏睡不醒的时候,阿若都忍不住要亲亲娘子的小樱桃哦,”冥若神秘地笑笑“你……”唐善雅快气结,人类女孩的嘴巴,长在脸上真是不保险,想她当猫咪的时候,思想可沒那么不单纯,一张三瓣嘴全部用來分辨食物的美味,也沒人会对她的嘴心怀不轨可是,这地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來盐粒呢,她有些不解盐铁交易和不同于大米,自先皇祖制以來,就一直被朝廷机要牢牢控制,绝不允许私人卖卖,这库房底下,又怎么会有盐然而,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带着满腹的疑惑,唐善雅跟紧了冥若的脚步再走十來步开外,便远远的望见密室北门,北门的屋子并沒有关严,从缝隙依稀透出的光线可以辨得,是月亮拂照在地面洒下的晕圈“等等,别进去,让我來,”冥若忽然拦了唐善雅一把,他极力压低着嗓子,从牙缝里钻出这句话看他一脸严肃,眉头紧缩,她本能地缩回了步子,依旧像只小猫一样,躲在他身后她向他做了个“怎么回事”的口形,便听见,从吱呀的木门旁,似乎有什么异样的声响传出,好奇心驱使她凑近了前面冥若的肩膀,却被几截白皙修长的指抵挡了视线被这么一挡,她颇感懊恼,更加重了好奇心,撇撇嘴,就去拨开他的手“娘子,你确定还要看,”面具男极具慵懒诱惑的魔音吹拂在耳边,弄得她心里如被蚂蚁噬骨一般,痒痒的她艰难的咽咽口水,捶了两下胸脯,便再次鼓起勇气往门缝里看去,口中默念:“别怕别怕,就算里面摆放着一堆骸骨,也要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