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会变得很恐怖很恐怖,甚至,是你完全无法想象的恐怖……”
那一年,白雷站在花海里哭了很久,因为他想象不未来会变的有多恐怖,他亦不知道,倘若真有那一天,当他面对周围所有人的嘲笑和唾弃,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被,所有人唾骂,被,那个人厌恶……
会很难过的吧……
…………
白雷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门窗外的天已是大亮,阳光透过窗纸斜斜的落在白雷的身上,全身都暖暖的。
挣扎了两下,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上下并未觉出一丝的不妥。眼前的桌上一片狼藉,几只散落的茶杯,一坛子开了封的酒,酒?白雷顿了一下,似有所悟,猛地低头一看,脸前是一片黑红的血迹,已干了大半。
抬手一摸,脸上也全是粘稠的黑血。
白雷浑身一怔,终于回想起昨晚回房后发生的一切。没错,他昨晚好奇的开了这坛70年的陈酿,喝了一杯,然后开始剧烈的腹痛,然后……还吐了血,然后,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咱居然还活着?”白雷生怕是自己弄错了,爬起身来蹦跶了两下,只觉脚下轻快非常,一身的筋骨也极舒坦,又看了地上的黑血一眼,难不成是错觉?
可他昨晚吐出来的血,确确实实是黑色的啊?
猛地,白雷想起了前不久在心魔神袛的地道里那怪老头的一番话:‘你身上藏着能解天下奇蛊异毒的宝贝,你自己不知?莫说是区区毒物,有此神铰,你这贱命……怕是想死都死不掉呢!’
难道,那老头说的,是真的?
咱身上,真的有那保命的神铰?
白雷心中的疑惑还未得到答案,门外却不合适宜的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三师兄!快起床啊!大师兄四师兄都起来了,大家都在正厅等你用早餐呢?”白晴的声音刚落,屋里的白雷就提着嗓子回道:
“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我再眯一会儿……”说罢,白雷见门前的窗纸上映了个人影,赶紧跑上前两步,放下门闩,靠在门上。“俺光着呢!”
白晴闻言伸上前去推门的双手猛地一愣,无奈地摇了摇头,留下一句:“那你可快点,大师兄说一会儿咱就给王爷辞行上路了。”
“哦!知道了,知道了。”
见白晴的身影离去,白雷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揣摩着,这事还是不能被师兄他们知道,无论这酒有没有毒,都不好解释。说没毒吧?这一地的黑血可是实在在是白雷嘴里吐出来的。说它有毒吧,最大嫌疑的却是那献酒的虹玉楼,可从思绫的立场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下毒了啊?就说人家现在这王爷小姨子的身份,咱也动不起啊!再说,如果结果是这酒真的有毒,那白雷要怎么和师兄解释他没被毒死的原因呢?难道要说是咱是莫名其妙被人抓住,又莫名其妙的被人从脚底板子扎了根针进来?
别说那心思缜密的大师兄了,连咱自己都不信。
于是,白雷铁了心要将这次吐血事件掩埋下来,全当是吃错东西闹肚子了。
接着白雷开始清理现场,拿步擦了地,然后把酒重新封了口,心想着师祖便是闻一闻也知有毒没毒了,犯不着好心作个坏事。这些都忙完了,白雷开始洗漱,那些黑血粘在白雷的脸庞,用水冲洗的时候,还是有些腥臭,脸洗完了接着是领子上的血迹,他一只手解开腰带,另只手将胸前的衣襟一开,低头间,猛然一怔。
接来下的动作就是……双目一瞪,下巴微张。
两手细手颤抖着附在胸前,摸索了两下,颓然滑下。“这,这这这这,难、难道……”惨白的面色,干唇泛白。掀开内衣的领子,垂目探去,转瞬,湿了眼眶。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老爹之前熬的药,施的针,果然还是没能克制这病情的发展。尤其是老爹不在的这一年,咱真是一步步看着‘它’的恶化,只是,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它’的生长简直可说神速。
心中一片难抑的绝望与寒凉。
白雷带着满腹的愁云,步履艰难的走到了王府前苑的正厅。那时他一副垂首低目的样子,自然没看到,正厅中央刚刚入座的贤王,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始终跟在他身上,直到他落座,王爷的一双眉头都是紧拧的。
白雾放下手里的半碗粥,面带微笑。“如何?三师兄昨晚睡得可好啊?”
白雷盯着他那一脸的诡笑,愣了愣神儿,倒是突然想起昨晚和他分开前,白雾在他耳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今晚可要关好门窗啊。’
白雷双眼一亮,一把拉过老四的红袖,将他扯到正厅的一角,细声问道:“直觉告诉我,你小子绝对知道什么?说,你怎么知道昨晚有事会发生。”
白雾闻此先是一怔,凤眼一细,悄悄地回头看了那端坐在桌前一脸正气的白风一眼,转脸回来,嘴角一扯。“啊?莫非你昨晚真……”
白雷面色一白,这小子果然知道内情。手中紧扯着白雾的领口,向脸前一拉:“你既知道俺有难,居然也不来救俺,害、害的咱昨晚疼的天昏地暗,痛的死去活来,那是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回想起昨晚那刀绞一般的腹痛,他就忍不住的面泛青白,手脚发颤。
“天昏地暗?”凤眼一瞪。“死去活来?”薄唇轻扬。
白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眨了眨眼。“你居然还能笑出来?还不赶紧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谁……”话未完,厅中餐桌上的一席人显然不耐烦了,而首先开口的,有些让人意外,正是那以温润和淡然著称的白风。
“不用早餐了吗?若是不用,那就即刻上路吧。”墨眉微扬,似是带着淡淡的不悦。
白雷闻言,缩着双肩回头朝师兄挤了个笑脸出来,抱拳道:“俺,俺不吃了。那啥,那咱就上路?”说罢,又一转头,此时脸上的谄笑荡然无存,一脸狰狞,手中揪起的领子始终未放,从牙缝中挤出几字:“一会儿路上再说!”
白雷松了手,白雾得空整了整衣服,笑看了看那被白雷很攥过的领处,鲜红的丝绸上一点褶子痕迹都没有,于是会心地笑笑,踱回了桌边。
“四师兄,怎么了?三师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白晴探了探头。
白雾一笑。“呵呵,以后啊,有的是比这难看的脸呢。”
白晴一侧脑袋,显然是没听懂,而且是一字也没听懂。
白雾依旧笑着,侧目看了身旁的白风一眼,白风也正对上了他,白雾先他一步,开口道:“大师兄,我们也用好了,可以上路了。”
白风一怔,点了点头,接着抱拳向座上的贤王当是一鞠:“王爷,罪臣和师弟这两日在府上多有叨扰,还请见谅,因奉师父之命,即刻便要动身回崇华了,失礼之处,望王爷包含。”
贤世王只是笑笑,却也未有强留的意思,似和昨晚对白风强行灌酒的那个贤王又有所不同了,点了点头。“嗯,也好,至于虹玉楼的事,昨晚我虽高了两杯,想我宋学钰也是言出必行之人,你和你师弟就放心吧。思绫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定会亲自面圣解释清楚的,至于期间造成的赔偿,我已命人携我亲笔书信和银两至崇华山了,希望掌门和白洛英老前辈能多多体谅。”
白风和白雾听贤王如此安排得当,心中甚喜,对着贤王以茶代酒又敬了他一杯,而贤王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思绫,却悄悄走到了白雷的身边,欲言,又止。
“思绫姑娘……可,可是有话要对咱说?”白雷想起昨晚的那一坛毒酒,再看看脸前美得不可一世的一张娇颜,心中直呼: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白雷公子,思绫,有个不情之请……”
白雷心下一突。不会让我再来一杯吧?
思绫伸手入怀,掏出一方丝巾,轻轻展开,原来正是那块白云星辰玉,她小心翼翼地托在手中,问道:“之前我不慎将它丢在火场,后辗转落入公子手中,还望,公子能将它赠还予我。”眼中红雾又漫。
“公子当我是痴也好,傻也好,我只求此情铭记,不留遗憾于世,便是雪鬓霜鬟,黄泉之下,也可笑着回忆与那人的点点滴滴,甜滋心头,笑饮孟婆……”
白雷闻言,久久未动,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白雷的心底却像被一道悬天瀑布冲过一般,磐石之上的青苔尽褪,石身散发着点点耀眼的光芒……
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当白雷看着思绫眼中的一滴泪落到了玉佩上,她用里袖轻拭去那表面的水痕,那一瞬,白雷确信了一件事:
这个女人,不会在那坛酒里下毒。
因为白雷相信她对老爹的爱,不是夸大,不是虚言,更不是空洞的幻想。白雷看看那玉佩,又想想自己这些天在凌烟阁所见到的,答案显而易见:思绫喜欢白辰,喜欢到可以用十年的青春去换他一面;喜欢到为他一句夸赞就驻容数年;喜欢到……他敷衍她随手丢出的一块石头都当成是珍宝一般。而这样极端的去喜欢一个人的女子,是断然不会伤害自己所爱之人的亲人的,白雷是,白洛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