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按下性子,走近了两步,冲着他那笑脸,毫不留情的说道:“你黏在那个位置,好像吃完什么,没擦净似的,除了恶心,我实在看不到其他意味。”
说罢,白风转身向着梅镇的城门方向走去,走了好一会儿,未见白雷跟上,心中不禁微显一丝犹豫:这个三师弟一派天成,逆境之下,自娱自乐,或许,也不该对他太过严厉。
想到此,微叹出一气,直到察觉到身后的人靠近了,这才提起一气,转身欲道:
“你……”
“嗯?”白雷闪着一双大眼,歪着脑袋笑看着他。
白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翩翩白衣,一代侠客,君之良将,令皇城内眷万千少妇魂牵梦绕,让京城各个阶层少女趋之若鹜。明眸似月,只那一眼,能让女支女从良,贞女摔坊;盈唇如翼,只那一笑,能让孩啼露笑,枯木逢春;三尺寒剑,半遮锋芒,让天下多少断袖受癖,甘死剑下……
如果那些老少妇孺,大攻小受,花花草草看到这一幕,又当是何其悲壮啊!
白风双眸中,寒光强忍,双手紧握,狠狠地转过身去,不再看向白雷,只是那翩然的背影,在这一刻,却无端苍老了许多。
白雷不明,跳了两步。“哎哎,师兄,别,等等我啊!”
白风摇了摇头,长长又是一气,似是,意涵‘前途堪忧’的一叹。于是,向来有话直说的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有些话,不是想直说,就能说得出口的。
随着白风沉沉的一咽,直至进城,未再开口。
于是,白雷只能在很久很久以后才意会到师兄今日的两叹:
第一,白风给他的包袱里除了换装的衣服,还有一颗白晴特制的强身丹,走时匆忙,白晴并没有装瓶。同时,便装的设备里,白风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可以粘得‘黑痣’。
第二,白风没有让白雷把那颗‘黑痣’吃下去,已是极大的面子了。白雷为了讨师兄欢心确实拿掉了下巴的黑痣,只不过,他把‘它’黏在了人中的位置。(鼻下)
介于以上两种理由,以至于后来白风再与那天下第一神捕的多次谈话时,总能听到一句:
“白兄,你那个脸上总是黏着一颗鼻屎的师弟,后来怎么样了?”
偶有兴起时,陆捕头还会补问一句:
“你师弟脸上那颗鼻屎,还在那粘着吗?”
“…………”
当然,关于这些,更是后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捕出现,师兄遇险
白雷喜欢数铜板,而不是银票。他喜欢感受手指间铜板的分量和温度,为了提升自己的安全感,他甚至习惯把几枚铜板嵌在鞋底,只有时刻记得钱不离身,才能让他安心。
白洛英放下手中的一只灰鞋,浅浅叹出一气。
或许这就是注定吧!
如果不是白雷从小养成了这特立独行的习惯,那么他在越狱后,莫孤恒临死前手中握着的这只鞋就不会成为重要的证据。
“师父……白雷这一劫,怕是难逃了。相信我等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白闻律如是说道。
“为师明白,我只是叹……是白辰那厮不负责任地把白雷教得这般顽劣,除了偷奸耍滑、卖弄嘴皮,什么正经本事都未传授一点,如今,白雷遇难,他居然迟不现身。已经整整一年了啊!”
“是啊,师兄这一走……音讯全无,居然……有一年了。”
“这个死小子,连我的寿辰都不出现……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呢!”咬牙且齿说罢,白发白眉之间,眸光微暗。“教出这等为祸人间的败类,你要是敢……一走了之,我定……卸你八块。”
…… ……
“阿嚏!”
白雷擦了擦带出的鼻涕,赶紧又摸了摸鼻子下的‘黑痣’。还好,这‘痣’的粘性够大,还没掉。
说道这次白雷的变装,真可说是‘亲爹’都认不出来得完美啊(自认为)!
虽然白雷给了自己极高的评价,可环顾四周,仍是忍不住地跨下双肩,无力地吹出一气。
只见梅镇内唯一的主道两旁,小营窸窣,成群结伴得中老青少各层女子围几团,偶有几句笑语蹦入白雷耳中。再观那两旁人群目光的焦点,没错,除了咱惊为天人的崇华首席大弟子白风,还能是谁?
白雷?自然被万千崇敬的视线自动虑化,被推去盲点的一角。
摆在白雷面前极其残酷的事实就是:跟在师兄屁股后面,即便咱不变装,不!是就算咱脖子上挂着‘连环杀人犯’的招牌,也没人稀罕看。
这真是种复杂的情绪,白雷居然为自己此刻的渺小和不起眼感到悲恸?其实也不复杂,说白了,这就是男人对男人的赤果果的羡慕,到妒忌,只是,不敢成‘恨’。
“在想什么?快跟上。”又是那不温不火,淡如清溪般的话语。
只听远处道旁,咚咚几声,似有女子因酷(躁)热难耐,不支倒地。
白雷一个哆嗦,赶紧加快了两步,再看那白风,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仿佛两旁射向他的一道道炙热的目光会被他周遭的一层金钟罩全弹开来,百毒不侵,大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唉……”白雷再次摇头,此番已是哀莫大于心死,看着那洁白的一片衣角。能跟这样的人物有幸出自一个门派,还有啥好不知足的,也罢也罢。
一个仰首阔步,步步生花,一个垂头丧气,步履艰难,二人行至中午方才到梅镇东城的‘仙来客栈’。
白雷当时看着那掌柜的一副熟悉的嘴脸点头哈腰的对着师兄这一句那一句的,多么熟悉,那曾是白雷一天要拿出个十回八回来伺候别人的招数,可如今,同样的动作和神情,白雷就是觉得这掌柜的眼里比自己多了一样东西。
猥亵!
“怯~”白雷拱了拱鼻子,把眼一斜。
这一声响才初让那客栈的老板意识到白风这仙人的身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跟班,于是恍然一悟地说道:“啊,怪不得要两间,可是,您先前只定了一间,如今客满……”老眼一弯,瞅了那白雷一番,又道:“不过,马圈里倒是还有个空位,公子若不介意,倒可让您的小童将就一晚。”
“啥?”白雷忍了半天的愤懑在这一瞬间,仿佛彻底被激化,登时来了一个恼羞成怒。
“将就个毛!我一把生‘姜’拍死你‘舅’!小童个蛋!我‘削’你脑门当马‘桶’啊!”他老子个亲爹的,老鼠不磨牙,你当我幼兔啦!
说罢,又听周围身后处传来几声嗤笑,若有若无,隐言带笑。
白雷顿感心中一团火烧得正旺,那叫一个不吐不快。当下,一只脚噔地一声踏在了大厅长凳之上,支手掐腰,嘴巴一撅,鼻下的黑痣被挑的老高,手点着周围一众,怒道:
“瞧瞧你们那一片牛蛋儿眼,掉了咸菜盘里当梅菜疙瘩吃了都不知道!瞅瞅瞅,没见过美人儿啊!吃东西还要挑挑人吃的还是猪吃的呢,你们一群大老爷们跟着母猫学什么发春啊!我说大哥,你一胸的毛从胳肢窝露到肚脐眼,还装什么面露羞色啊?磕碜谁呢?还有这位大叔,你一把年纪了,口水都顺着牙花子流出来了,碗里稀饭还喝不喝了你!”话刚至此,又是猛一转身,指着那门外又道:
“看看看,看什么看?别躲!就说门缝后面你们一群大姨大妈呢!屋里一群老爷们再不济好歹是正大光明,你们躲个旮旯里就当没人看见了?打从一进门我就让你们一身脂粉骚味儿熏得睁不开眼了!瞧你们脚下一地的白面儿,不知道的当卖面得打这儿过呢!这都什么地方啊?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这镇子是要当街耍流氓啊!当我崇华……”
“啪!”
“咯咚!”
大厅终归于一片安静。
穿堂风过,白衣青带飘扬而落,一手持剑而立,另一手,提着失去知觉的白雷一只,双眸微歉,淡淡道:
“对不起,我这堂弟久居在深山,幼年疾病缠身以致神经错乱,犯病时常胡言乱语语无伦次且情绪混沌,让诸位见笑了。”
说罢,微一转头,向着四周浅浅一个鞠身。再转回,对着那老板微微笑道:“给店家添乱了,我与堂弟且住一间厢房,按我初订得房间便可。”
含笑得面容再起,犹春风拂面,万物回苏。只听见那门外咚咚一片,又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客栈老板似是魂仍未归,眼看着脸前那一脸的冷俊,痴痴的递出手中的房门钥匙,甚至直到白风以提着‘行李’走上了二楼转角,众魂魄,仍未归体。
仙人本也是人,可若经刹鬼一衬,光辉形象,自然又盛……
白风进了梅字厢房,合上房门,随手在门外挂了个‘勿扰’的门牌,再将手中的‘行李’拎去了床上,重重坐在那桌边,长呼出一口气。
心下不禁忧虑:跟白雷这家伙未来的相处,恐怕,比当年复国护帝还要艰辛。
忽地想起一事,遂又上前至床边探了探白雷得呼吸,指尖气息均匀有力,看样睡得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