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回想刚刚情形紧迫,白雷差点就要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虽然事发突然,他也只是猛点了白雷的睡穴而已,下手虽重,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之症。
安顿好一切,白风从反锁的屋内,翻窗而出,掩好窗缝,纵身去了房檐……
白雷这一觉,睡得可是够长,也不知是因为白风的出手太重,还是白雷自身太累了,这一觉醒来,天已近黑。
白雷揉着沉重的额头,晃啊晃得做到了桌边,桌上已凉好了一壶茶水,正渴得要命,遂一口饮了个精光。
这么一算,白雷从越狱出来的前一晚,就没有合过眼,也就是整二十多个时辰没有睡过觉了,动了动全身手脚,确实疲惫一扫。
“可……咱到底是咋睡着的?是从啥时候睡着的啊?咋……一点印象也没有呢!”白雷继续揉着脑袋,眸子没转完半圈,猛地略到桌上一封书信,一怔,赶紧拆开看起。
崇华一子白风是个文物兼修之人,但在留此信的时候特意考虑到了白雷的文化水平,于是,刻意用口语化得方式,一笔一划的正字,写下:
“白雷,你要是起来时我还未回千万不要独自出门,吃喝事宜吩咐小二,皆可记账,切不可擅离此房。我与陆兄已定好今日在此房间会面,此事重大,你绝不可再意气用事,否则,一切后果,你将自己承担。可是明白?”
白雷拧着眉毛念完这最后一字,仔细咀嚼了几遍,抿着嘴巴暗暗点头。总之,听师兄的就一定没错。
坚信了这一点后,白雷面色一沉,深吸一气,扯着嗓子就朝门外喊道:“小二,二斤整猪头肉,淋上麻油,点上葱花。烧鸡一只,摸上甜酱,坠上香丝。再来俩馒头!帐记房费上——!”
这句喊出,那叫一个五脏六腑无比的痛快舒畅啊!
话说这梅镇最豪华客栈的级别就是高,未多时,三样全照足了白雷的规矩给上全了。
这下子,死里逃生,跑了半天,睡了半天,哭了半天的掏尽的身体和饥饿感瞬间涌来,白雷双手一个合十,朝那猪头、全鸡拜了三下,一脸狰狞,携着口水狂扑而上……
话说灭尸惨案发生的整个过程不到半柱香,一只鼻眼清晰的猪头被人躏得面目全非,只剩片片齿骨;当然,最惨也不及那碎骨惨案,全程一炷香,囫囵囵一只肥鸡仔,由于其骨酥软,于是只能落得个嚼骨吸髓、尸骨无存的下场。
一片凄惨之状,恶鬼酒足饭饱,仰躺在那桌边,一手抠着齿间勾留的肉丝,一手抚拍着硬噔噔的肚皮,偶打出个饱嗝。
爽出一笑,提升又道:“小二——!浴桶,热水,胰皂!大爷要洗热水澡!帐记房费上——!”
说罢,又是一嗝。双眼一合,弯起一笑,那叫一个‘如此死而无憾’啊!
…… ……
这边,白雷一觉醒来便有大鸡大肉吃,那边,白风却在离仙来客栈不远的曾案发现钞虹玉楼’的废墟处,一丝不苟的勘查着。
虹玉楼地处万花街正中,可属临河这一带烟花之地的黄金地段。从十多年前算起,自虹玉楼里出了个叫思绫的花魁,再加上四大花旦四小美人的帮衬,纵万花街百家营生也再没人能动摇虹玉楼一姐的地位半分。
提到这花魁思绫,皇朝上下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女子虽出自青楼,却是才貌双全,琴棋书画各是一绝,作曲编舞无一不通,既是花魁又是东家,今年虽已三十有余,却仍一手抓着江南半数才子的心肝,一手抓着烟花地半数的金银。自古时便有‘梅河璀璨不及一处,虹玉楼千金难买一宵’的说法,正是说这思绫心与眼都极高,若是她看不中的,纵是你肯出千金,她也未必肯露一面给你。
这么精明的一个人,花了十数年心血经营建立起来的一方传奇,居然,就这么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惋惜的同时,难免,让人起疑。
白风微微皱起眉头,脑中开始疾思:如若说让人‘起疑’,未免,又完美得太难让人起疑。
首先是尸体,虹玉楼上下是六十四个人,加上那晚留宿到天明的住客,只有七人,其中一个是白雷,而他去过义庄查看焦尸的结果,正好就是七十人,一个不差。完美的灭门惨案,正是因为太过完美,白风,却又更是好奇。
就真的那么正好,大火烧起来,除了白雷一个都没能跑掉?还是如官府说的,六十多人全部被迷晕?仅靠白雷一人之力,就能灭得如此彻底,没有一个漏网之鱼?一切都太浮于表象,反而,更是让他怀疑。
再者,有那对面两个酒庄的老板同时作证,说是目睹了白雷行凶的过程,恰好,就在白雷越狱的当天,他们就被人杀害了?
这些,也是凑巧?
正四处翻看着,猛地,白风低头看到一处未被火烧尽的衣匣,他凝力搬开那压在上面的半根残柱,慢慢打开了那黑掉半边的匣子。
白风之所以注意到它,因为这木匣绝不是普通木质做成的,废墟里有不少女人装衣物用的木箱,大多是桦木、柏木做成,被火烧后多只剩些碎铜器了,可这木匣子有柱子挡了一半,即便是被火烧到的地方,除了漆木得颜色被灼成了煤黑,其他部分居然没有燃烬,确实奇哉。
木匣被打开后,果不其然,里面的木色依旧是新木得色泽,但已空空如也,白风依旧细细的查看了一遍,就在那木匣底缝的边缘处,居然真的发现了一物。
白风用剑尖将卡在缝隙的东西挑了出来,放在手心,细看下居然是一块翠玉,玉上隐隐是块白云的图案,不知怎的,似有些熟悉的感觉,却……又无法确定。
就在白风百思未解的空挡,远远处,传来一人急促奔来得脚步和气息,白风察觉极快,持剑纵身一跃,离开了废墟,未多时,终于见得那奔来之人的身影。
“陆,陆大人?!”白风一惊。
惊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一身黑衣,狼狈带伤喘息不已的六扇门总领陆神捕。
“白大人?你、你……是你,太好了。”陆神捕年方三十有余,平日里忙于奔波办案,黝黑粗糙的皮肤在此时却略显了苍白,面颊旁隐有一道剑痕。平日里,他的身体看上去总是给人要比白风壮实许多的感觉,此时发却微凌乱,剑在手中,身形不稳。
“大人,你中了毒?”白风一把扶住他微颤的身影,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发紫的双唇,同时,亦感觉到不远处正有一群人朝这里赶来,约十一二人,功力不弱,只轻功略差。
陆神捕见白风一脸的担忧,反倒悻悻的一笑,又是平日里朝堂相见时的一脸豪迈与洒脱:“让白大人见笑了!今儿真是咱走了眼,竟着了小人的道儿,要不是为了赶来与你相见,我断不会逃,绝一要与他们拼个死活的。”说罢,竟又提起手中带血得长剑,一副备战状。
白风挥臂一挡。“陆捕头平日以机敏著称,这时怎能犯糊涂,这群歹人正是为激你才出的计,你岂不是要中他们的招?”随着远处一片黑影渐近,寒剑微微滑出鞘。“去仙来梅字客房等我片刻,陆大人此刻若是不走,白风就当是您看不起我了!”
话已至此,陆捕头哪里还有回绝的余地,再看看远处人影已近,又回想起初见白风身手时的场景。
“好,那俺就不在这儿给白大人添乱了。”双拳一抱,转身欲离。
“陆大人,我已被削去官职,戴罪之身何配称之为大人?您以后还是唤我白风吧。”说罢,长剑一闪,披风而去,白袍旋如云烟,缥缈精湛。
立在原处的陆神捕微微抿起一笑,淡淡道:“因为在我眼中,大人您始终是高人一等,不,是高人几等啊……”
叹完,转身一跳,跃上屋檐。
…… ……
同样的半月缓缓升起在同一片天空,月光洒进梅字房窗,银月映在水面,碎成了片片。
“哗啦~”一声。
水中冒出一头,溅水嘀嗒,甩了甩一头的湿发,抓了两把扭成一坨系在头顶。
白雷摸了一把脸上的水,靠在那木桶边上,长长吐出一口热气。
“哦里噶亲爹呀!爽到家了!”白白的牙齿露了个半圆,笑得好不惬意又洒脱。
正此时,又听“啪嗒”一声,白雷侧头一看,竟是那搭在屏风上的衣物被水打落了。
“真不是时候!爷正爽着呢!”白雷双目一闭,实在不想离开这温热跑去捡它,可眯眼又一看。
那是四尺长得一条白缎,来回折了三叠搭在了屏风上,最要命的是,那还是他要天天贴身穿的玩意儿……
“啧啧啧!得!”索性一咬牙,一个猛站,就跳出了木桶,赤脚在冰凉的地上刚走了三步,正够到了那白缎,一甩,稳搭屏上。
完美!白雷拍了拍手,抬脚就往浴桶旁走,可刚迈出一步……
耳朵一颤,循着那微弱的声响看去。
嵌着那银白月亮的窗户上,一根大腿,滑落出来。没错,是大腿,黑裤黑鞋得一根大腿,这一根刚进来,另一根就同时落了地,几乎是发生在同一瞬的时间,那是一张陌生的人脸,虽是一脸正气,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