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雷心中一惊,又听得那树上的女子尖声说道:“你的自言自语真是好笑,我这好好的白日梦都被你扰了。”
白雷心想:这陌生女子敌我难辨,先糊弄过去再说吧。于是索性陪着笑脸应承道:“姑娘错了,俺不是自言自语,俺是跟这里的‘好兄弟’们聊天呢……”说罢,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周围的座座坟头。
吓死你!吓跑你!吓尿你!
可惜,并不是每个人的胆子都像白雷一般大小的。那女子闻言不但没有被唬住,反而一个翻身从那树上落去了地上,身形矫健,好似燕子穿梭一般流畅,可见,这女子定是一身的好武艺。
“你从崇华山来?”那女子细眼浓眉,红通通得嘴巴好似摸了血一样。
“俺是下山路村儿里来的,俺只是来烧纸钱的。”
白雷不知那女人信不信他的话,只是余光瞥见那一身的鲜紫走近了自己几步,白雷惊的生生咽下一口,默默的后移了两步,膝盖微弯,随时准备下跪求饶。
“烧纸钱?”那女子默默重复道。
白雷以为她信以为真,赶紧一个劲儿的点头附和,接着抖了抖手里的布包,笑道:“是啊是啊!来给俺爹烧纸钱的。”
白雷不知道那个一年未见的亲爹现在是死是活,不过有一点可以确信,这世上真的有报应。这厢他刚咒完白辰那厮,接着,因为他过于卖力的演出,导致手中那布包的一角被抖开,里面的一物滑出,落去了地上。
“嘶……”
一阵阴风从未知名的坟头上划过,盘旋在白雷和红衣女子之间,一时间,空旷的坟区里静的渗人通体。两双眼睛都紧盯着那布包里滑落的一封信件……
不偏不倚,正面朝上。只见那上面赫然几个大字:
吾徒白雷亲启
一滴凉汗划过白雷的额上,狠狠地坠在了地上,砸出一个汗坑。白雷低头看着地上的信,一瞬间,那曾几何时填充在心间满满的想救师姐的冲动,消得荡然无存……
“哈哈哈哈哈——!”果真,又是一阵长笑。
那红衣女子拾起地上的信件,把玩的捻在手里,尖细的声音刺入白雷的耳中: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师兄师弟们还冲上崇华去要人,我在这打个盹的功夫,你小子居然就送上门了。姑奶奶今天真是走大运了呀!”
“你就是白雷呀!那个得了不死神器‘心思铰’的白雷?!跟传出来的画像上……长得一样好笑啊!呵呵呵呵!”
白雷中心一片寒凉,这世道,真是没法过了,条条路都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正欲抬头,却见那紫衣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盘腰软剑,寒光铮亮,闪得白雷双膝一软,滑去了地上。
“女侠!能不能听咱说两句,不然,你剑下可要多一条冤魂了……”
那女子笑笑,竟摇了摇头:“江湖传言,说是那莫孤恒纵是刀枪不入,最后,还是被白雷的一张奔流嘴给活活说死了,所以,小哥,我不能听你说的话,只要……”
娇容莞尔一笑。“什么也不用说,是不是白雷,有没有得‘神铰’,让你死死看就知道了!”
那血口抿出的一笑,看得白雷心如柏针齐扎。
“饶命啊!女侠!”倏地,只见那寒光落下,白雷下意识地一个纵身就跳离了原地。
那红衣嗤笑一声,提剑向他。“嘿!你一个习武之人,怎么这么怕死?”
“你、你不怕死,那死一个我看看呗!”白雷边逃命,边苦笑。
“你就只有一张嘴吗?”说罢,扫剑一攻。白雷左肩一缩,整个身子好似软泥一样,完全弯去了地上,险险避开了那一剑,剑回,白雷身子灵活又起。
“哟!还有两下子,这倒和传言有所不同了,正好,陪我过两招!”说罢,女子一纵,噌噌抽剑又来。
两招?
好家伙!就凭那白雷的身手,划拳赌骰还能来个两招,若是碰上高手,完全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于是,白雷左闪右闪,招招都是险避,眼中盈泪欲滴。
红衣女子越打越兴,转身翻纵至白雷身后,手腕一抖,软剑侧打在了白雷的后背,这一剑可是足力,白雷生生被抽到了地上。
“咯咚!”膝盖巨力的一摔。
就在那一瞬间,白雷双目望地,只见那地上一团人影袭来,那剑尖,不偏不倚,正对准了自己的颈间,一切,太快……以至于,他连求饶,甚至闭眼的时间,都不够了。
“噌——!”
那是利落的一声,接着,白雷感到脖颈处一片寒凉,就在那一瞬间,他浑身的毛孔因恐惧而挣到了最大,他甚至可以听清自己的心跳……
“嘀嗒!嘀嗒!”
惊恐的双目中,最后的一个画面,就是那鲜红滴落在地上开出的片片血花……
作者有话要说: (抱头)表打额,男主这不是千山万水地赶来了么~~
珍爱男主,阿弥陀佛~
☆、天神唔易,小鬼难当
白雷对死亡的感受只有一个,就是恐惧,死一样的恐惧。因为挣扎了十五年活到如今十分不易,所以更加知道生命的可贵。对于‘死亡’的体验,他也有过一次。那年还只有十岁,他失足从崇华最高的隐山雪峰上坠下来,当时他脑海里只想到一个画面,那就是自己在坠地一瞬间即将变成的一坨血肉。
就是一个闭眼一个睁眼的瞬间,白雷真的很命大,从万丈坠下,没有粉身碎骨,只换来在床上躺了数月。
四根肋骨一条胳膊,换一条命,真的很值。
六个月的卧床生涯让白雷充分的明白到一件事:死,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于是,他要更加的珍惜生命。
…………
当白雷抱头缩在那里,半张的嘴巴因惊恐发不出一字,颈上的寒凉在扩散,直至全身每一处,他眼看着顺着他脖颈滑落的鲜红丝丝坠地,蔓延开来。
随着时间流逝,白雷蹙眉,只是寒凉,却……一点都不痛?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转了圈脑袋,于是再次惊奇的发现:居然没掉下来?
于是,白雷提着胆子微微抬眼向上看去,登时,浑身如遭雷击,瞬时定在那里,眼都未敢再眨。
前时还嚣张的站在他面前,扬言要挥刀取他性命的那个妖女,此时竟一动不动的定在了原地,她的手里高扬的剑还未落下,脸上的表情完全淹没在一片惨白之中。
那时的白雷清楚的看见,眼前紫衣女人的颈处显现出一根细如丝线的红色,然后,鲜红流溢,如丝般滑落,直到……那个女人如巨石般的倒下,砸落在地。
灰尘飞起,在这空无人烟的墓地群中。随着紫衣倒地,又一个身影清晰的映入了白雷的瞳中……
白衣青带,锦冠束发,面若皎月,眉如墨画,眸如寒星射夜,双眉墨如横翼,立于这灰烟缭绕之地,却好似仙人跻雾般缥缈。只见他腰间的剑已归鞘,静立如松,浑身找不到一丝杀气。
白雷承认,他是真的看呆了,甚至呆到忘却了眼下是刚刚死里逃生的处境,就连师姐那么倾国倾城的姿色,白雷也从没有看呆过。而如今他一血气方刚的男子(自认为),居然盯着另一个男人看呆了,毫无疑问,这将成为他人生中无法磨灭的污点。
“嘶~”白雷吸了一口口水,忍不住的暗骂道:怎么能有人生的这么好看?
未想到,败类这一举动,却引得对面那‘仙人’叹出一口长气,向前踱了两步。
白雷这才恍然惊醒,赶紧再次抱头,喷着口水地嚎道:“大仙饶命——!”
喊完心中又是一顿:这台词,咋跟咱和个小妖儿似的?
未等白雷反应过来,对面幽幽间如清泉滑落般的低声说道:
“五年没见,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紧抱的双手怔然一松,白雷双目巨睁,萦绕在耳边的话字字滑过心间,直到反复思量了几遍,白雷猛地一跳,手指一伸,哆嗦着下巴,说道:
“你,你你你,这这这这,天神神神般的,出场场场,造型型型,莫莫莫非非非……是……大,大师兄兄用用用……(无限循环)?!”
好好一句话,白雷似乎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说完,未几,却真的见那俊秀得气煞天下凡人的容颜,缓缓点头而应:
“好久不见……”
“咯咚”一声,白雷再经不住震撼,瘫跪在地上,脑海中终于想起当年师父和师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说道吾徒白风,真好比三神庙里那战神之王一般经天纬地,直似神明降世一般前途无量啊!’
‘嗯,倒是那个白雷,也让我想起一物。他就是那三神庙里战神刀下一脸狰狞的恶刹小鬼……脚下石台上的……一撮陈年老灰。’
‘……’
‘怎么?不形象吗?’
‘不不!师父比喻的极像,简直……惟妙惟肖。’
…………
五年!整整五年没见,没想到,当年的白风如今竟真的化成天神了。
咱,也终于从一撮土灰修炼成那恶刹小鬼一只了。
就这样一个如立仙境得天神,眉目淡然,另一个却是落难小鬼,身形瘫软,也不知这一神一鬼究竟对视了多久,直到白雷触到手下的一片温热,原是沾了那紫衣女尸的鲜血,恍然惊醒,腾地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