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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的夏日夜,白雷一手抱着香炉,一手拿着蒲扇来回的呼打着,一副要与人过招的架势。
“大胆蚊子!我大师兄仙骨圣体岂是容你们玷污的?”一记上扫。
“奶奶的,留你一命你还敢来?”一记下打。
“大胆苍蝇!爷儿今儿洗了澡了你还来凑?你丫丫的是香臭通吃啊?看我青龙卷风!哈!”一记旋风。
“丫?!小蜜蜂你大半夜的也跑来这凑热闹,你丫的这点儿昙花还没开呢,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搞啥呀?丫丫?还敢蜇我?”说着,白雷挥舞着四肢掉头跑去了后院。
白风当他定是放弃了,正要运功以内力震退这群蚊虫,却不料,那白雷竟又跑了回来。
“呀呀呀呀————————!来吧!”只见他左右两手各握一块板砖,在空中‘咚咚’拍了两下,挥砖跑了过来。
“你们这群狂蜂浪蝶,奶奶的,不怕死的就来吧!”
白风记忆中的那夜,甚是热闹,甚是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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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的第三天,山降大雪。
那时,桃树下,白雷裹着一身的被子,怀里捂着那温热的香炉,手中还撑着一把伞。
那伞,小半个,在白雷的头顶,大半个,撑在了白风的身上。
偶尔,白雷会打几个喷嚏出来,只是打完了,他还是继续说他的,一样的精神盎然,一样的口若悬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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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记忆中的那张脸与现实重叠,白风低头看着石台上的那副睡脸,眼中,只是越凝越深。
白风缓缓的伸出一只手,然后悄悄的握住了那一半的睡脸。
那是一张总是露着大大的笑容的脸,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缺着一颗牙的笑,和那张惹人发笑的脸。
白风的手,渐渐划过热乎乎的面颊,然后一路而下,终,停在了白雷微红的两篇薄唇上。
就是这个絮叨,又能哭能闹的嘴,明明是那么的聒噪,可是,在白风的记忆里,那却又成了他最最期盼和喜欢的声音。
只是那样凝视着,白风感到身体里好像有一股气在上涌,从下腹到胸前,到喉咙,然后要从那里跃跃欲出似的。
一切都是反映使然,白风只是任凭自己的身体缓缓的俯下,缓缓的靠近,不过片刻的功夫,白雷那晶莹的粉唇已经近在白风的眼前了。
只剩下一丝的距离了,他的唇,和‘他’的。
只那一刻,白风缓缓闭上了眸子。思绪里,尽是脸前那人的哭,他的笑,他的吵,甚至他的闹。
“呃。丫,丫丫……”
白雷在睡梦中,低低的呢喃了一句。
可就是这浅浅的一句,让白风恍如大梦初醒。脸前的白雷,现实中的自己,简直让他……
无法相信!
他,他他他,居然想……?!
白风猛地睁大双眼,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此时正紧抱着白雷的手臂时,他惊然地一颤,接着猛地弹起了身。
疯了,自己,这世界,这一切,简直就是疯了!
当愤怒和焦躁、不安,还有满腔的羞愧无处可释放的时候,白风愤红了双眼,手中凝力……
“轰——————!!!”
这巨大的响声将睡梦中的白雷猛地惊醒,醉意也瞬消了一半,他定睛一看,身旁半个人影也没有,再一低头……
只见身下那块大青石板上,横七竖八的皆是裂纹,他吓得赶紧跳了下来,脚刚一着地,那石板……瞬间就碎成了一堆。
白雷浑身打出个激灵,摇了摇发晕的脑袋,咽了口唾沫。
“啧啧,以后再不能碰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周末,阁子片刻不担待,赶紧码字。(开学了,伤不起啊~)
☆、若不相知,怎会相思
花雨剑穗灿如花,不如仙子半面饶。
此时的白雨,正是应了诗句中的: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年华二月初。她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双眸似水,眉目间总是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世间的一切。
剑招如雨,似瀑而下。当那一抹淡紫色的裙纱翩然落下,仙姿未动,周围已是一片人潮鼎沸声。
白雨,作为崇华派入室二子,终以十四胜一败的记录得到了本年度门下排名的第二位。
崇华的上峰路,爆出一片欢呼与雀跃声,各种表白心迹高呼爱慕之声,更是此起彼伏。每年,只有这个时候,才是崇华最最热闹的时候。
高处看台上的几个崇华的长者,面带慈祥之笑,看着擂台上的白雨,频频点头。
白洛英拍了拍现任掌门白闻律的肩头,笑道:“都是你悉心教导出来的,这闺女,还真是给你长脸啊!”
白闻律自觉受之有愧,摇头于师父道:“不不,是弟子运气好啊,认了这样一个女儿。这些年,师父您也没少指点她,能有今天的成就,师父您才是功不可没。”
白洛英摆着手,笑他总是太过谦虚,又将白雨从里到外夸了许多遍,接着,话锋一转,转身朝一直站在他身后未言的白风说道:
“风儿,你看啊,这么好的师妹,莫说是我崇华门下,便是放眼整个武林也再找不出一个了呀!俗话说的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可瞪大你的眼睛瞧仔细了,这般女子,难道你不心动,难道……你就不想与之成为神仙眷侣吗?”
白风远目而去,空荡的擂台上,只剩那飘然的一抹紫衣了,三千青丝,身若拂柳,正是台下无数看着心中所向,可是……
从白风的角度看去,就在那倾城紫衣的裙角之下,观众席的一个角落里,一团灰色的身影,正在那里跃动不已。
他伸长了胳膊,手中握着一摞的纸张。那些是在师叔的院子里几个入室弟子在一起受教时写下的草稿,多半是不要的,但每次白雷总会将那些手稿收起来,然后挑几张字迹清晰的裱起来,再在崇华众弟子间兜售。
只见他口中一边高喊着:“师姐白雨真迹,如假包换,最后十副,每张五十文,谢绝还价啦!”一边点算着胳膊上挂的一串串铜板。
许是他的喊声太大了,正被离他不远站在台上的白雨听了去,于是,美人横眉投了一记怒目过来。
白雷感到脑后被利目刺的一痛,扭头看来,接着缩了缩脑袋,两边薄唇一收,一副噤声的样子。他后退着挪了几步,待离得白雨师姐够远了,这才悄悄朝着台上吐了个舌头,一掉头,边跑边喊:
“要买的赶紧出手了啊!白雨师姐字画,五十文一副,另有师姐用过的碗筷一副,仅此一副,仅限拍卖,价高者得了啊!”这话一出,人群中轰然炸成了一锅,众人像一窝子马蜂一样将白雷团团淹没。
远远的,白风从高处看的清清楚楚,更是听的仔仔细细,悄然的,一抹笑又凝在了唇边。
白洛英待了白风许久,见他仍未说话,悄悄回了下头,这一看,当是一惊。连摇了三下头,才知爱徒脸上的那笑不是错觉,于是悄悄的推了推身旁的白闻律。
老师祖挤眉弄眼朝着白闻律:瞧见风儿那笑没?那眼儿直直的瞅着你家雨儿呢!
白闻律先是一怔,接着深沉地点了点头:瞧见了,师父。
老师祖一排白白的牙齿隐隐闪动在他的白须之下:就冲这笑,这事儿啊,我看八成是要成了。
白闻律脸上登时一乐,使劲点着头:那好啊!那好啊!师父!那可就太好了!
白洛英缓缓点了下头,手捋着长须,长叹出一气:啊~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师父我这下……才是真的可以瞑目了呀。是谓,死也无憾啊……
白闻律眼中晶莹微闪:师父,可不要这么说,您身体健壮,您还要看着这俩孩子成亲、生子,您还要抱抱曾徒孙呢!
白洛英眼中以晶莹相呼应,点点头,老唇一颤:是啊,是啊!怎么,也要抱抱那曾徒孙呀。
“师父……”执手相望。
“徒弟……”老泪纵横。
想着崇华本年度最大的苦情大戏正演到高潮,不料一旁猛地传来一道声响,将其打断:
“咳,咳咳!”被凉在一旁许久的白辰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手抚着额头上的褶子,一面清着嗓子说道:“哎哎,两老,两老,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雨下了半天了,您老给条活路成不?”
白洛英破涕为怒,一脚就踹了过来,白辰眼尖,搬着凳子一闪,躲过一劫。
“孽徒——!”白洛英脱口而道。
那时师祖的声音高了些,远处台上的白雨闻声而来,远远的,只是看着,看着‘他’,久久未动半分。
只是那一刻,白雨望着台上的某人,白风,含笑看着台下的某只。若是不知,这样天造的一对人,看着像是相互凝望着的,或许,只有老天知道,他们的眸光,相错而去,不是焦点,而是……各自有心。
…… ……
一连几日的夜里,白风总会被同一个噩梦惊醒。
梦里面,又回到了多日前白雷喝醉的那个夜里,还是那张凝着泪珠的眸子,闪耀在他睫毛上的光好似星星一样跃动在白风的眼中。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住白风的袖子,一遍遍的唤道:‘不要再那么寂寞了,师兄。’‘我只要这样,就满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