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白风心底的最后一丝平静之地被打碎,大火内外联成了一团,烧遍了他的全身。
“噗!”白风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床边半个纱帐被染成了红色。而当他睁开了眼睛,现实的腥红漫延成火焰,一道道,一团团,继而将他吞噬……
…… ……
又是几天过去了,白风再没去过白辰师叔的院子。
当白雷跑去后院问师弟时才知道,大师兄因为强练‘泉息心法’的最后一重而走火入魔,以致心脉受损,现在正由师祖白洛英亲自为他疗伤呢。
白雷知道这个消息后,赶紧跑去了明月阁,可惜几番打听下才知大师兄练的那功属火性,于是就去雪峰上疗伤去了。一趟白跑下来,白雷心中有些失落,刚回到院中,就听到了老爹和掌门的对话:
“师兄,你开的那些药我都给师父送去了,说是见着起色了。风儿走之前,叫我转你几样东西,这几本书说是还给师兄你的,还有这个白狐的围脖,说是给白雷的,降温了,叫他围着。”
“掌门师弟啊,唉,你说那老大也真是的,才十五的个娃娃,咋那么犟呢?泉息法那是上乘的心法,是,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啥啥都拔尖,可是这泉息法不只是看功力,还要看体质的。我们常人二十五六才是身体素质各方面发展最完全的状态,师祖不也说了吗,十年之后再练此心法,保准他啥事儿没有。”
“师兄啊,你也知道的,这孩子心中有结,他一心记着儿时的家恨,急于求成,哪里听得见我们这些长辈的劝言。不过,你说到这身体了,我一直都以为以风儿这身体怎也不至于走火入魔损了心脉啊。”
“呃,说起来……这事儿,可能,啧啧,咱还这有点儿责任呢。”
“师兄,这话何意?”
“其实啊,有个事儿,现在想起来,可能真是我一时心软,铸成大错了。去年啊,老大还在练‘冰花戏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每次来我院子里静息之后,第二天再见他的时候总是满脸的疲色,起初我还不太在意,可是又来我就发现……”
“何事啊?师兄?”
“啧啧,说到底,都是咱教儿不善啊!你也知道吧,我这个不肖的儿子白雷啊,平日里就妒忌他大师兄妒忌的紧,你还记得不以前我带着老大去洞里修炼,白雷给我送的饭全都是老大他不爱吃的,结果几天下来将老大饿瘦一圈。这回儿啊,他又换花样了,你是不知道,原来他天天趁着老大在院子里打坐的时候跑去扰他,我以为老大静息该是听不见的,后来我发现,每次雷子一走,不管他静息的时间到没到他都会立刻走掉,而且……带我尾随他回了屋里,才发现,他都是再重新打坐入定。”
“这,这是何意啊?难道他……每天都静息两次,哦,不对,真的是只有一次,对吧?”
“嗯啊!这不就说嘛!师父教出来的这个徒孙跟你一个样,嗷嗷的直傻,又不好说白雷吵他,又不敢告状,他知要是说出来了我定会将雷子打个半死的,只好硬着头皮在院子里忍下来了,结果呢,回去后就要用睡觉的时间再补回来。我这样一算啊,他每天只能休息不到两个时辰呢。你说吧,就算是铁打的身体,能撑多久啊?”
“竟然是这样……”
…… ……
后面的话,白雷没再听下去,脑袋里面满是嗡嗡的叫声,两只脚像是被人抽了鞭子,一个劲儿的往前蹿。
他跑过上峰路的楼梯,身旁擦过了二师姐的身影,他却没发现,师姐唤他的声音,他也没有听到。
脑子里,一幕幕过往的画面跃出来:
老爹带着师兄去山洞里修炼那几天,白雷知道师兄不爱吃动物的内脏,于是不是炒些大肠就是蒸些猪脑。几天下来,老爹肥了一圈,师兄则瘦了大半圈。没错,这是事实。
可是,白雷他不是要害师兄的呀!
以往每次白雷被人欺负,在外面受了气,都要抱着香炉跑到打坐的师兄那里去出上好久的气,然后他的心情就会很好了。这也是事实。
可是,他从没想过,师兄是能听到的呀!
白雷被老爹丢下冰湖,全身冻成了冰疙瘩,是师兄给他度了几个时辰的内力,让他全身的衣袜都干透了。
他也未想过,那时的师兄,被他连累的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都不到的觉。
他想起来了,这一两年的师兄,身子真的没有以前那么健壮了,他本来还以为是师兄练剑的时间少了,现在才知道……
白雷厚厚的棉鞋扎进了雪峰的积雪里,一个个凹印子,连成了一串,从雪峰的山脚,一直到山顶。
当他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冲进雪峰上融洞的那一刻,那时的白雷,从没想过,迎来他的,会是另外一种命运。
…… ……
白风一脸的苍白,没又半点的血色。他静坐在一张厚冰上,身周点着许多的香炉。
那是静心的檀香,可是,却静不下白雷火热着急的一颗心。
“师兄,大师兄……”他一面喘着气,一面试着呼唤师兄。
白风只是坐在那里,一身白衣,宛如云中的仙人一般超凡脱俗。那样的画面,怕是动一动也怕会惊扰了。可此时的白雷,却是顾不得这些了。
“师兄,你听得到吗?我是白雷,雷子啊……”
白风长长的睫毛几番颤抖,他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开始泛起了红色,接着,他的身体微动了一下……
白雷以为师兄听到了自己的呼唤,于是又靠近了些许,一双期盼的眼睛近在他的脸前。
“大师兄。”
几番挣扎,终是破梦而出。可是,当白雷再次迎上他的眸子时,却是……血一样的腥红。
白雷登时被那红眸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的就是一退。
白风一双血眸只盯着他,翩然的一个纵身便从那冰上落去了地上。
“师,师兄,你怎么了?”白雷看着他,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此时,就在他眼前的大师兄,俨然已是另一个人了,他一身的寒意不说,红眸里竟是透着一道肃杀之气。
白风步步抵近了白雷的身前,他的身子在压抑在颤抖,他眼中的红越来越浓。
“是你,都是你……全部都是你害的,都是因为你。”
白风的每一个字,都是从齿间吐出的,那样冰冷,而低沉,那没有一丝生气的的语气也是白雷从未听过的。白风的步步紧逼和他身上陌生的气息,让白雷步步退开,直到退出了山洞。
“师兄,你,你听我说……我今天才知道,我犯了个错,我,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知道原来……”
白雷的话,像是根本就没有进入白风的耳中。他逼近白雷每一分,身上的杀意便重一分: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背负了些什么,你不知道……我如今活着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那仇,那恨。可是,你蒙蔽了我的眼,我的心,是你……是你阻碍了一切。”
“你,你在说什么呢?师兄……”此时白雷的脸已变成了煞白,不是因为雪峰的寒冷,而是,师兄的寒冷。
当白风走进了风雪之中,寒风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的心神恢复过来,反而,漫山的大雪落进他的眼中,又成了满山的大火。心魔已占据了所有的理智。
他的耳边,是爹和娘的哭喊声,是姐姐的尖叫声,是姨娘是叔父,是亲人们从地狱深处呼喊他的声音。
有那么多的人,为了他而死去,他的这条命,从那时起便注定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白风茉白的脸上,凝起似嘲的一笑:“是呀,你有什么资格去享受别人的陪伴,你有什么资格体味别人给你的温暖,你……从未有这样的资格……”
“师兄!”
知道白雷看到大师兄那微晃动的身影时,他慌了,慌的完全忘记了恐惧,他一步冲上前去只欲扶住师兄的身体。
可就是那一触的瞬间,一击重击正在白雷的下腹,待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倒在数丈外的雪堆里了。
“呜……”白雷起了三下才直起了身子,喉间一热,接着就呕了口血出来。
他甚至连哭都忘记了,一手捂着撕疼的腹,一面从地上爬起来。
“师……”话还没有说出来,又一口热乎乎的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眼前,白风一袭白衣缓缓走上了前来,眼中,除了腥红,还有愤怒。那是白雷也猜不透的愤怒。
“你不该这样对我的……”白风的声音,冷的几乎要将这世间的万物都冻死。
白雷一把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眨巴着眼睛,一股子发热的泪,从那里流淌出来。微弱的声音说道:
“师兄,你和我爹去修炼的那个山洞,里面有稚畭,最喜爱咬油腥气重的人,只要你不吃或者少吃,就不会被稚畭……”白雷的话还未说完,又是一口血涌了上来。
白风就在白雷的面前,距离他只有半臂的距离。
一身寒气与杀意的白风,看着脸前白雷呕出的那滩鲜血,眼中仅剩的一丝白在跃动。却只是一瞬,又灭了下去。他伸出一掌,附在了白雷的胸前,一股内力渐渐凝结在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