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混账——!”那一刻,还是师祖白洛英那熟悉的一句打破了全场的尴尬。
拳打脚踢,白雷则是抱头鼠窜。
那时,看笑话的看笑话,聊八卦的聊八卦,没有人注意到,那时……一直被白雷这个闹场的主角挡在身后的白风,只是久久的,没再动过。他的眸子,不在迷蒙而浑浊,如清泉依旧,而他的身上,更是这一生,都未有过的温暖。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白雷是如何发现自己惧怕火的,整个崇华,甚至是师祖白洛英也是在后来白风走火入魔时才知道他有此魔障的。
而白雷却知道,而且,一直都知道。
‘因为往日我老爹叫你们几个弟子来院子里烧烤时,师兄总是坐得最远。夜里山上生着火把的地方,师兄你都是绕开走的。便是黑的地方,师兄也也总是看一眼火光,眼睛就赶紧躲开了。’
那时,白风刚刚过十五岁,而白雷,正要十岁。
白风将心中的结论微微改动了一下:就像现在这样,就这样的距离,就这样就好了。就让他,再多享受一些这样的温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坠崖在下更!这章当调味吧,下章味重,自带调味剂啊~
☆、万丈深渊,以命偿情
白风一直都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会变的。华清泉下的紫玉磐石坚固的连铁都撞不穿,可是多年下来还是被泉水冲去了棱角;梅镇的贞妇碑有一块立了二十七年了,刚入了秋,就被改嫁去的那家人砸了;上峰路楸树林立一个老楸树活了七百多年了,年年枝繁叶茂,可今年,却无端就殁了。
四五年以前,白风的眼中,白雷还是个顽皮的孩子;两三年前,他开始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了;一年前,他几天不见,偶尔会有些想念。
可是这一年来,他开始发现,自己的世界,已再不是以前想象的那个样子了。
夕阳开始倾斜的时候,白风便开始数着时辰了,因为到了夜里,就可以去白辰师叔的院子里静息了。那会儿,他会看见他。
月底和月初的时候,白风会注意着白雷,因为那会儿,白雷会为了去下路的村子里摆摊子而干一些愚蠢的事。比如爬山取药,比如下海摸鱼。那会儿,他会想着该怎么保护他了。
白风以为,只要这样自作糊涂的继续着,不着痕迹的相伴着,日子,还可以继续过。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一门心法,而毁了所有的一切。
…… ……
…… ……
白风所练的泉息法的最后一重叫‘九重火酴’,于白风来说,这简直就是一门邪功。执心法入定的时候,脸前会出现火海一样的场面,浑身犹如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场灾难之中,喊叫声,火焰吞噬一切的声音,一切明明是幻象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白风几次入定,却每次都从静息中惊醒。几个月过去,仍旧停在第五重。
‘风儿,不要太急进,你现在的进步依旧是众望莫及了,泉息法本就是上乘的心法。你虽天资聪慧,可你现在毕竟还是年轻,许是过不了这坎也是注定,不如你还是先练习剑术,往后几年再拾这心法吧。’
自从师祖说过这番话之后,白风许多天难成眠。
自入崇华门下,他没有一天不在努力。旁人眼中,他是与生俱来的天才,可是,谁又知道,他在背后默默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夙愿——报仇。为了,有一天能找到当初杀害他全族的恶人,如果他现在不努力,将来便是有机会与那股势力针锋相对了,又拿什么去拼,去搏呢?
可是,如今他却停在这里了,甚至,连继续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便是想着那样被火狂烧的幻觉,身体就止不住的颤抖。
只是想到如此无能和卑微的自己,白风就痛恨。
白风出了屋子,一路去了白辰师叔的院子。停功后的几天他都没有来过了,三天没有见到白雷的身影了,白风四处看了看,院子里却是空的。
寻不见他,白风的心里多了点淡淡的失落。门中今日清闲,他便下了山,刚一进村角,却正巧看到了他遍寻不获的身影。
三天未见了,那时的白雷,却满脸堆着笑容,却,不是对着白风的。
“丫丫,你看,这个可不得了了!可是我特意留给你的,这个草有个名字,叫‘仙女草’,我老爹说啊,女子要是用这个敷脸,皮肤会又滑又嫩,褶子能抚平,眼睛能变大,嘴唇能变嫩,鼻子能变高,总之总之……就是可牛可牛了。”
“真的假的啊,我爹说你满嘴都是胡话,叫我莫要信你的。”
“哎哟 ,我的好丫丫,我是谁啊?崇华三子白大雷,我在崇华一跺脚,那功效无疑就是天降一个大雷呀!咱拿咱的名誉打包票,这草绝对有效。”说着,他悄悄凑上头,趴在丫丫的耳边,小声又道:“知道不,我二师姐就是天天拿这个敷脸才有今天这样貌的。”
闻此,丫丫两只大眼一转,赶紧一把抢过了白雷手中的一包药草,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
白雷撅着小嘴,在她面前晃了晃头。“丫丫,我给你弄来这么宝贵的东西,你也不好好谢我啊。”
丫丫捂着怀里的药包,一脸的笑。“说吧,你想要啥?”
白雷一听,脸上瞬就笑成了花,没想到他不是搓着手指头问她要钱,而是……
“喏~”白雷伸过脸,点了点一边的小脸蛋。
丫丫一愣,肉呼呼的小脸顿时就红透了,一跺脚:“白大雷!你这个无赖,臭流氓!我告诉我爹去!”
白雷一愣,赶紧说道:“这么宝贝的东西,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弄来的方子呢,为了配这药我也没少玩命,再说,待你这药用完了,还想变美了,还求是不求我了?”
丫丫一听,当是一怔,想了想,一把拉着白雷走到了一个草垛子旁边,接着又四下瞅了瞅。
“好,说话算话,你以后……还歹给我弄药啊。”
白雷张着咧咧着哈喇子的大嘴,一个劲儿的点头。
丫丫一闭眼,拉过白雷的领子,‘啾’一下,朱唇就落在了白雷的脸颊上。
“敢说出去,叫我爹打死你!”丫丫留下这一句,转身就跑开了。留下白雷杵在那原地,一只手搓着脸皮,整个脸笑的像个花痴。
当他捂着脸乐着走出垛子后的时候,迎面就拂来了一道风,说来也奇怪,那阵风无端而起,且甚是寒冷,简直就是渗透了五脏于六腑,徘徊于腹内,久久不散。
“咦?师兄!”白风一抬头,迎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只是,那寒冷又愠怒的表情,却是他陌生的。
“这三天,你去哪儿了大师兄?听爹说,你不用来我们院子打坐了,我还以为……”
“…… ……”
“哎,师兄,你去哪儿啊,你,你别走那么快啊!”
“…… ……”
“大师兄!”
一股子白烟如雾似幻,瞬消无踪。只留了那一地的寒气和……一头雾水的白雷。
“这是啥事儿啊,师兄这是哪儿受这么大的气啊!”
…… ……
直到白风回到了屋子,他坐在床边,整个屋子里静的出奇,可他全身的颤抖却是一刻也未停过。许久之后,他松开手,左手的掌心里全是血红的印子,而右手握着的那柄剑,手柄的铁鞘全断开了。
他走到水盆边,以凉水拂面,冰凉的感觉让他混乱和狂怒的心情平复下来,镜子里,是因怒意而陌生了的面孔。
白风深知,从前的自己,是从未尝过这种滋味的。
可那明明就是一个小孩,那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嬉戏,甚至,他们那样的年纪怕是连情爱都不知为何。
明明知道这一切的合理性,为什么,他的心中还是这样的愤怒,这样的……焦躁呢?
白风双手紧着那铜盆的两端,一个垂首就扎进了水盆中,当冰冷漫过他的脸,蹿进他的眼、鼻、口中,心中那团挣扎欲出的火焰,似在渐渐消散。
离开了水盆,他用面巾擦过脸上的水迹,镜中,又是从前那个风轻云淡的面容。
白风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那些琐事是无谓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还有必须完成的事,他要报仇,没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了。
重新回到床榻上的时候,白风的心已经静下来了,他盘膝而坐,凝神静气,默念心法。
他决定:继续修炼泉息法。他要突破‘九重火酴’的试炼。战胜了泉息法,无疑,就是想着他最终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神入静息,体入无妄。霎时间,火势漫来,铺天盖地。白风的额上已满是汗珠,可他强忍着身体的颤抖,强按下心中的惊惧,死死的闭着双眼,闭息不吐。
‘师兄?’
‘大师兄?’
是幻觉还是现实,白风无法分辨,他只是凝神于内心那最后的一丝平静,一团火烧在他身上,可他的心中好似还有一团,而且愈演愈烈,似乎要与他身上的火融成一团。就在那挣扎与坚持之间,猛地,传来一道清脆的呼唤声:
‘丫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