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白风还好生幼稚的对母亲说着:只要娘,不要其他姑娘。
可是,那般疼溺着他爱护着他的娘亲,永永远远的离开了,而且直到离世的最后一刻,她都在用身体保护着自己。
只是想到这里,白风双肩微微的颤抖了起来,林间的阳光,似是瞬间就变成了刺骨的寒风。
或许是白风一时的松懈,凝住的气息松弛了下来。不远处的那个小童感觉到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过了身来。
正是那一刻,五岁,一双惊慌的眸子,对上了,十岁,一双悲怆的眸子。
那瞬间,一脸血迹的白雷微微张开了他的‘血盆之口’,瞳孔中映着白风的身影,霎时间上了一层金色,他双眼中的惊慌在看清白风的身姿后,渐渐,陷入了无限的幻想之中。
白风凝着他的双目,也不知就那样静峙了多久,他猛地回过思绪,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等——!”一个稚嫩的声音,猛地止住了白风欲离去的身子。
白雷麻利的一把将土坑里的那颗小门牙抓在了手里,三两步跑到了白风的面前,捧手一送,喊道:
“仙子!你居然真的来了呀?仙子在上,这是咱的牙,还请您带走吧!”
那是稚嫩,却又清朗无比的声音,清澈到……没有一丝的杂质。白风微微惊住的身子只能原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缺了一颗门牙笑的有些难看的白雷,还有……他奉上的那颗沾满了泥土和血迹的白牙。
“……”他静看着,嘴边,却微微泛起了一丝弧。
至此。时隔三年,整整三年后,白风……才第一次找回了‘笑容’。
…… ……
…… ……
在见识过了白雷的各种‘奇特’的生活之后,当白风再得知白雷是白辰师叔的儿子的时候,似乎就没有那么吃惊了。
多了这样一个师弟,白风的生活却也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是习武,习文,习五行,习术数,他依旧是崇华众人眼中最有前途的明日之星,而那个所谓的三师弟白雷,也兀自扮演着他崇华‘混世小魔童’的角色。
现在想起来,11岁那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让白风印象深刻的,除了那次。那年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山下冻死了好多人,崇华山上亦冻死了好多树,有一次白雷回来的特别晚,那天白风正巧在师叔的院子里跟着他研习天象留到了很晚。白雷进门的时候,怀里竟然抱着一只白狐。
那是只雪狐,银白的皮白,却是奄奄一息。
白辰最是了解这个儿子的,料定他是拾回来要取它皮毛去卖的。
白雷没有否认,说道:要是能救活,就积个德,死了,就成全了我呗。
于是,这只白狐得以在白辰的院中暂住了下来。白雷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白牙’。
许是白辰常年里和白雷作对习惯了,这老爹一发力,竟把奄奄一息的白牙给救活了。
白雷眼看着笼子里的白牙一天天恢复起来,心中倒是也忘了‘皮毛’一事,偶尔,还会去给它喂喂肉,或是和它聊聊天。
原本,白雷和白牙倒也算个温馨的故事,偏偏,有一天,出了一件事……
那天白雷见着笼子里的白牙恢复的差不多了,眼瞅天色也不错,于是心血来潮的想将它从笼子里放出来玩一玩,结果,竹笼被打开的那一瞬间,白牙闪身逃出,白雷见他要逃下意识的就想去抓它,可这一伸手,白牙竟回头就是一口。
野物就是野物,獠牙凶猛,六岁的白雷被它生生咬去了一口皮肉。
那时白辰闻声从屋内跑了出来,在场的还有白风,当他们赶到院子里的时候,只见白雷一个袖上全是血,跪坐在地上,哭得好是狼狈。
白辰上去查探他的伤势,一面气道:“你这傻儿!那是野物你不知道吗?你招它作甚?这还咬轻了,给你长个记性。”
白雷眼也不睁,只顾仰天嚎啕大哭。白辰以为他哭一会儿就静了,谁知,白雷愣是将衣衫都要哭湿了,还是没有停下的趋势。白辰气急,一脚踹在他身上,怒道:“哭哭哭!哭什么哭?一个大男人,这点儿疼算什么啊?!”
白雷抽泣着,微微睁开眼,看着身旁那个空荡的竹笼,颤着薄唇说了一句:
“我,我,我我一直把它当朋友的,我,我对它很好,我,我连银子都不换了,可是……爹,爹,呜呜,它咬我,白牙他咬我!”说着,泪水像瀑布似的,又流了出来。
白辰微怔,这才收回了正要掌下的那只手,蹲下身,意味深长的叹出一口:
“雷子……所以说,你要长些记性了。这世上啊,不是所有人,所有物,你待他好,他便会感恩回报你的。有些人,即便你待他再好,他也会……以刀刃回你的,那个时候,你就要学会放下……越是计较,自己越是难受。”
或许这些道理对于那时的白雷来说,太难了。只是,从那天,他学会了一件事:
“老爹,那,那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人好了,我,我也不要朋友了,以后,也不付真心了。以后……再也不叫谁,有机会伤着我了……呜呜。”
11岁的那一年,那是白风记忆最深的一件事,只是……那时的他也没有想到,多年后,他居然成为了重演‘那场戏’的一个角色,而他所扮演的,正是‘白牙’……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还有一更!马上发来!
☆、是孽是缘,是错是对(下)
白风13岁的时候,崇华中上等的心法,他基本上都掌握到七八成了。以师祖白洛英的慧眼来看:不出两年,白风就可以破格提前上雪峰研习我派最上乘的心法了。
于是,从那一年开始,白风呆在上峰路习剑的时间变少了,而呆在白辰师叔的院子里打坐静心习心法的时间则变多了。
‘泉息法’也算得上是崇华派最为上等的内功心法了,历年来,白风是习此心法中年纪最轻的一个。13岁的年纪,他已练到第四重了。习泉息法,静是关键,白天阳光太过强烈容易扰乱心智,所以夜间,是练习泉息法的最佳时间。
每次练习泉息心法的时候,白风都会静坐在师叔院子里的桃树下,静心屏气,外界的一切都是不可感知的,听不见看不见,而且,这一坐,至少也要一炷香的时间。
之前每一次,白风都是夕阳而坐,盛月而归,直到有一次,他第一次联系泉息法的第六重——‘冰花戏骨’,这是泉息心法中的倒数第二重,这重心法有个缺点,作息至深处时,人会进入幻觉状态,亦梦亦醒,有时若是挺不住心中的魔障,练功的人就回瞬间从静息状态中醒过来。
那天,白风初习此法,便中了魔障。梦中,他感到身体开始变热,那热,像极了幼年时的那场大火,接着,他开始出现了耳鸣,轰隆隆的声响,更像是那火场中屋倒檐塌的声音,那梦,越来越清晰,白风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直到最后一刻,他是在抵受不住,破除静息状态,噩梦初醒。
刚刚逃过一梦的白风,缓缓的睁开眼,风吹过他满身淋漓的大汗,有些凉。耳边是小声的低语,待他睁开眼才得已看清,那是一个瘦小的身影,怀中抱着一个大香炉,炉中,香烟袅袅……
“所以说啊,我是真的想不通啊,大师兄,为啥村角那群婶婶姨妈的,都喜欢大师兄你胜过我啊?虽说我比大师兄你丑,可是我够温柔啊?唉,照目前这形势来看,大师兄啊大师兄,几年以后,你是坐拥三宫六院妻妾成群了,可怜你师弟我,唉……估计就算是捡你的破鞋,人家姑娘都看不上我呢。”
白风眨了两下眼睛,这才从迷蒙中恢复过来。
这白雷,原来是在自言自语?
“哎哟,师兄,你不要安慰我了啦!这点儿自知之明,咱还能没有?”白雷一面闭着眸子,一面摇着脑袋一副挣扎的样子。
白风看了看他那陶醉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家伙一直是在想象,说白了,就是自编自演。
“哎!对了。”白雷猛地喊出一声,睁开了眼睛。
白风见他睁眼,也不知怎的,一个心虚地竟同时间闭上了眼,继续装作一副静息的样子。
白雷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起身跳下了石台,将香炉放在那石台上,接着一把拿起了白风身边放着的那把剑。
“差点忘了,今儿我跟着你和师姐偷着学了两招,你看看还过眼不?”说着,白雷便抽出长剑,挥舞了起来。
白风悄悄的眯着一条缝,借着月光,看着他那别扭的身姿,嘴角,不自觉的就弯起了一道浅弧。
“咣!”白雷手中的剑一恍落到了地上。他眼疾的一个跳脚,这才没有砍到自己的脚趾头。
白风见此,也被他下的一震。
“哎妈呀!我白天用柳树枝子练的时候挺顺溜的,这玩意儿明显不合我手啊!”说着,又将地上的剑拾起来。
白雷正要将剑套回剑鞘内,可手却一停:“哎呀,师兄,瞧你这剑磨的,全是坑全是印子啊!你也不拿去磨磨,你,你这抠真是跟我有一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