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停下了手里的绷带,放下剪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而从一开始就站在旁边看的心疼不已的思绫则是紧着手里的帕子在白辰的头上擦了擦,接着说道:
“白辰,你别再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了,你一直说,白姑娘手一抖,可不就弄疼你了么。”
“不说,不说憋得我难受啊!”白辰嚷嚷道。
思绫看到那正在为白辰包扎的白雨额上已有青筋泛出,赶紧朝着白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道:“你的脚也不是什么大伤,只是小指伤到了,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拿出点魄力来么?”
“你懂什么,根本就不是脚。这点疼对我来说什么,我说的是出事,要,要出大事了……”
“你的脚一个指头都废了,这还不算大嘛?”思绫明显暗下了脸色。
白辰扫了眼那个被白雨包成了蚕茧一样的小脚趾,额上一滴冷汗滑下,阴阴地说道:“这次……连脚都成这样了,这人……岂不是更……”
“师叔!”
白辰这边的话还没说完,屋内又一道声响打断了他的话。众人循声望去,正见那白风浑身沐于满园金光之中,徐徐走来,步步生花,飘渺如仙。
“啊!老大,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接着,又四下探了探,没见白雷的身影,于是心中一紧,赶紧又问道:“雷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可是留在宫里了?”
白风瞧着师叔那一脸的不舍和着急,缓缓抿出一笑,摇了摇头:“他随我一同回来了,对着皇上和皇后说舍不得你呢。他一回来,先回了后院的屋子……”
白辰起初听到白雷说舍不得自己,脸上瞬间就露出了满满的喜色,可一听他又躲回了屋子,接着收回了一脸的喜悦,装摸作样地说道:“哼,那小子……可是得了宝贝,自己先藏起来了。”
白风见他一脸的别扭,脸上的笑却是更盛了,因为就是在刚刚,他和白雷一起回来的路上,白雷也是这样一副相仿的表情,说道:
‘哼,老爹对我那么抠门,我这次可是够大方了吧!先给他讨了个老婆回来……’
‘师兄啊,这事儿我要是对着狗儿爹说,啧啧,非死即伤啊,一会儿我先躲起来,这事儿啊,还是要你去说,行不?’
想起白雷刚刚那副模样,白风就忍不住的想笑。而此时,他更想知道的,却是白辰在知道这件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老大,你,你干嘛突然,笑,笑这么邪啊!”白辰被他盯的,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你这才跟着白雷几天啊,就变质成这样了,啧啧,白雷真是活生生把你从天神拉成了恶鬼呀!”
白辰这话一处,一旁的思绫和白雨二人听的都是禁不住地露出了笑意。
可就是那白风,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依旧笑得邪气,未多时,才又开口说道:
“师叔,有件大事……需要和你汇报一下。”
白辰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不以为意的伸手抠了抠鼻子,一面嗤笑道:“干啥干啥,想问我讨个媳妇儿不成?呵,可惜……咱闺女没有,儿子业已易主,下辈子请早吧。这辈子啊,没戏了……”
思绫一个没忍住,噗笑出了声,就连一旁的白雨也被他逗乐了,脸上隐忍了半天的笑容,绽了个十足。
白风不但不羞不怒,而且,居然是一副十分同情的目光回看着白辰,说了一句:
“师叔,你那刚刚易主的儿子,今天……为你讨了个大礼回来。”
“大礼?啥意思?可是那多金的皇上赐了啥宝贝?”白辰瞬间挺身起来,两眼嗖嗖地放着光。
白风深吸一口气,向后悄悄地退了半步,接着,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
“他向皇上请旨,要给师叔你办一个……比、武、招、亲!”
“…………”
“…………”
“…………”
三张脸上如花般灿烂的笑容,就在同一瞬间,凋成了秃杆……
“师叔?”白风见对面三张脸已完全石化,于是,好心的唤了一句。
白辰登时回过神来,哪还顾得上脚上那点小伤,一步跳下了床,放着嗓子嚎道:
“你丫!他丫的说啥?比,比比比毛?招,招招的又是毛?”
白风淡淡道:“给师叔你,比武、招亲。而且皇上已亲口应下了,是谓,君无戏言。”
“…………”
“这……这雷子,这不,这不胡闹嘛。”思绫一脸的急色,看了会儿白风,又转头去看那身旁的白辰。
“白雷呢?”说话的,是那沉默半晌之后的白雨,脸上,早不是那刚刚的笑意,此时,正是一脸寒到极致的冰霜之色。
白风当然读出了她的怒意,叹出口气,接着对白辰说道:“师叔,她是好意,你不会不知……”
白辰哪管这些,怒红着脸再次喊道:“好啥啊!旁的我不知道,我一把年纪了,还让我和个大姑娘似的盖着盖头挂在那擂台上等着母猩猩来抢吗?这雷子一夜飞上枝头了,感情这事要把几十年的仇一会儿全给我报复回来啊!”“赶紧带我见他去!死小子捅这么大篓子还想躲起来就完事儿了?”
“白雷呢?”说话的,还是那一脸铺霜的白雨。
“在房间……”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哦不,确切的说,是气势汹汹的,一路冲往那贤王府最偏一角的后院。
敢到院子的时候,白辰还是一脸的盛怒,可刚转过长廊的拐角,就看到那尽头的白雷的房间,门是大开着的。
感情,这小子是敞着门等他来发飙呢?!
“雷子?!还不速速滚出来受死——!”白辰一边扯着嗓子,一手挽着袖子,一脚,大大的跨过了门槛。
可当他们众人看到那屋内之时,却又,瞬间惊飞了魂。
那大开的屋门之内,正厅里一片狼藉,墙上的字画似乎是被锋利的刀剑类兵器砍的破碎不堪,桌子和凳子都被翻到在地,有的碎成了片片,有的砍断了边角,清水台和一旁的书桌全部变成了废墟,盆子里的水洒了遍地。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里刚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而且,屋子里的地上,还躺着三个黑色的尸体。
确切的说,这三具本就是尸体,他们是王府里养的冢卫,平日里专门守卫在这偏僻后院的,按道理说,一般的宵小,一个冢卫就能放到一片了。
而此时,这三个冢卫全被湮灭,胳膊和腿都散了架,而且,屋子里没留下对方一人的尸体,最最重要的是……
屋子大厅的石砖地上,四处都有血迹。冢卫不会流血,而对方的人,却又不见尸体。那么,这些血究竟会是……
“雷,雷,雷子呢?”白辰颤颤地问道。
白风恍然梦醒一般,疾步掠去屋内,可任他里里外外缝缝隙隙找遍了,终是不见白雷的身影。
正在这时,屋内又走进了一人。
“这是怎么了?”宁斯惊目看过了四周,面上亦是惊讶之色。“白雷呢?”
白风闻声瞬移而来,一把就握住了宁斯的领口,阴冷,焦虑,凌厉的目光,直盯着他的眼睛:
“是不是你?还是贤王?把他,把他带到哪去了?”
宁斯看到他如斯反应,也与自己刚刚心中的猜测合了个七七八八。又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冢卫,再凝着白风的双目时,一脸的宁静。
“你乱了,你若还有一丝理智,细下心想想,会是我宁斯干的吗?”
不是他,当然不是他。
也真的如他所说,只要细下心想想,当然不会是宁斯或者那贤王所为。可是,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是谁把白雷带走了呢?现下,除了贤王府,这里还有其他的敌人么?
而且,是如此强劲的敌人。
这一瞬间,白风猛地感觉到心里像是缺开了一个口,有血从那里源源不绝的流淌出来,想去堵住那缺口,可是,手忙脚乱的去按住,却再也无法阻止那个已经存在的……致命的缺口。
白风的脸瞬间变作了纸白,肩头无法抑制的细细地颤抖着,手中紧握的剑鞘,一时间咔咔作响。白雨看出了他的担忧,上前两步,对着他那双幽暗的眸子说道:“师兄,应该不会太久,我们分头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白风抬目,他回看着白雨那坚定的眸子,紧提起手中的剑鞘,用力的,点了下头。
待白雨再抬眼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宁斯,能帮忙吗?”白雨转身,对着另一人说道。
“在我们王府出的事,帮忙,那是应该的。”接着疾步转身出了院子。
“思绫,京城你熟悉,我想……”
思绫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直道:“我这就回胭阁。”转头对着白辰那惊慌的一张白脸,又道:“不要太担心,黑白两道,京城就是我们的地方,白辰,会没事的……”
说罢,纵身而去。
这时的白辰,恍然间一个低头,只盯着自己那只又渗出了血色的小脚趾,面上愈发的惨白,缓缓道:
“我说过的,会出大事。不好,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