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大寒脸带同情地瞧着窦蓝,手里不动声色地弹出两只羊腿。
“在下……也想玩。”惊蛰一脸庄重地起身,双腿分立至肩宽,高举双臂投出了半扇黄牛。
窦蓝:“……”
怎么办她全身的血液都在叫着交友不慎的姑娘啊快去斩断这份孽缘!
如此这般,一群小妖怪们相爱相杀地烤了许久的肉,把天色都给烤得黑了。期间,老太妃并杨氏母子来串过场,坐了一会儿,后因为“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烤肉的味道”告辞了,却将阿光留了下来。
百年过去,老太妃看起来又老了三两岁,杨氏却是奇迹般地,容颜一丝未改。
杨姨,也并非什么寻常人物啊。窦蓝叹了一句,却没太往心里去——谁没有一两个不能言说的隐蔽事儿呢,她只需记着,杨氏待他们窦家姐弟向来不薄,对她更是有救命之恩,也就够了。
在她的左侧,阿光正与大寒相谈甚欢。阿光现下已经完全是个俊俏青年的模样了,所有的青涩和雌雄莫辩的气息都从他身上干干净净地褪了,留下一派低调的沉稳。如今他坐在大寒边上,倒是挺像一对兄弟。
这般模样的阿光,自然是不能住在道心院了。在百年之间,杨氏母子索性找了个借口假死遁了,也一同搬到了前院来。
也不知道窦柠现在怎么样了。
窦蓝给一串牛里脊最后刷了层特酿的蜂蜜,将一串油亮亮、香喷喷、呈诱人酱红色的烤肉递给阿光:“别关顾着说话,填肚子才是正事。”
“谁都知道姐姐的手艺最好,香料最多,方才狐姑尽围着你转,连牙都呲出来了,我哪儿敢同她抢。”阿光笑道,四周看了一眼,“诶?狐姑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才说着,狐姑的声音便从远处急急传来:“哎哟出大事儿啦——大家快来瞧瞧——”
众妖怪一致回身,炯炯望着那人高马大的黑脸姑子一脚踹开了院门,操着一口不能再兴奋活泼的声线道:“咱们,咱们庵子来新客了!这位新客被妖法定了身,背后插着一封大信,点名儿说是直接送去庵主身边的!”
“嘿,没错儿,那落款的名字是青耕——那个拐跑了窦柠小弟弟的混帐妖怪!”
☆、【十五】新的住客
【十五】
新客虽然是个凡人姑娘,可也是个被妖怪送来妖怪堆里的凡人姑娘。众妖怪一合计,也不遮遮掩掩了,全数捧着八卦的大脸呼啦啦一下围了上去。
“真真好面相!”才看了一眼,惊蛰便低声感叹。
窦蓝眼前恰好是狐姑的大红尾巴,一甩一甩地晃眼得不得了,让她瞧不清那个小姑娘。
狐姑上去叽叽喳喳地同那小姑娘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就听狐姑不太高兴地叫了起来:“痛!诶诶诶你怎么打人呐!”
狐姑跳开了。窦蓝这才瞧见那个被青耕送来的女孩儿。
她大概十三四岁大。饱满圆润的额头,笔直的鼻梁骨,下巴收敛却不太尖。一双长而略大的眼睛嵌在微深的眼窝子里,玲珑的鼻头下是一双端方的、厚薄适中的唇。
窦蓝不会看相,却有些吃惊——这小姑娘,说不上是多么好看的相貌,但……这张脸却和自己有好几分相似!
惊蛰在她身后又叹了一声:“可惜了,气性儿不好,生生把这好面相给毁了七成。”
“怎么说?”窦蓝饶有兴致地问,心下却是一个警惕——那女孩儿的眼神过于浑浊了,里头藏着些不太好的情绪,让她下意识的不舒服。
“这般面相通常被称为‘千斤相’,寓意命格奇稳,无论早年有几何坎坷,只要能活命下来,后半生不说大富大贵,也必然安宁享乐,家宅平和,若是多做善事,还可福及后人。”惊蛰解释道,“可面相,也是能改的。”
“你瞧,她小小年纪眉间已然有了一条折痕。心中忧虑过重,阴云当头,破了天灵一片清朗之相,还将眉头往下吊了些许,那眉形原本平平顺顺没甚稀奇,现在却是隐隐呈出早衰凄凉之相了。”惊蛰一本正经地传道解惑,“在下也才开始演习相学不久,所知不多,但单从那双眼睛瞧着,在下便不觉得这是个好姑娘。”
前方,狐姑小寒几个比较活泼的已经耐着性子与那姑娘说了半天话,却始终没得到回应。那姑娘的神色看起来明显是害怕的,但又有点儿奇怪的不屑,她不时地朝左右张望着,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最后狐姑不耐烦了,扯出青耕的条子又仔细读了一遍:“桑子?你叫桑子吧?”
桑子姑娘讥讽地瞥了狐姑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这回,谁都能看出她的高架子来了。
“哟。”狐姑被气笑了,将青耕的条子挥了挥,“得,人家不稀罕我们庵子,我看呐这就把桑子姑娘丢回,嗯,靠头村乞丐窝,对吧?那绿喜鹊送来的人,哈,谁知道他有什么鬼心思呢!”
桑子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怨毒有些惧怕,眼神儿更勤快地往周遭张望了。
突然,她的眼神闪了闪,接着猛然亮了起来!
……就像是看见一仓库长腿的大金元宝正朝她奔来似的,窦蓝想。
啊,脸还红了……?
“这儿真热闹。”
孔雀掠过一众恭敬的蘑菇们,悠悠然走上前来。狐姑手中的条子猛烈地挣扎了两下,很快便脱离了狐姑的掌控,飘飘摇摇地朝孔雀飞去。
“……”两眼扫完青耕的字,孔雀细细地将桑子打量一番,又不着痕迹地瞟了窦蓝一眼,似笑非笑道:“看来,我那老友还没打消和我抢徒儿的主意。”
他走到桑子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桑子?”
桑子先是满脸红晕地嗯了一声,接着怯怯地瞧了妖怪众一眼,相当 地塌着肩膀,那可怜样儿就像是小妖怪们刚刚把她的肩膀削走了一圈儿似的。
不等孔雀开口,桑子便颤巍巍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捏了一下孔雀的袍角又放开,眼中全是渴望与向往:“庵,庵主大人。”
“青耕大人让我来服侍您。”桑子盈盈抬头,“青耕大人说,桑子是来代替您的徒儿的——桑子天性乖巧,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愿意为庵主大人做。”
“哦?”孔雀笑了,笑得一副红杏噌噌要出墙的感觉,窦蓝想,果断把桑子的脸笑成了大红色。
“什么都愿意做……嗯?”
桑子瞄了一眼孔雀,端得是柔媚酥骨,难为她小小年纪了。
“桑子只想永远,永远陪着庵主大人,好让庵主大人开开心心的,再也不去想你那徒儿了。”
“……”小妖怪们听得表情奇诡,实在不知道鼻子眼睛应该怎么摆放得好,只齐刷刷地朝窦蓝看去。
这番移山填海的大动作显然也惊到了桑子。她顺着大流,不屑而又警惕地瞧着窦蓝。
窦蓝不理一众妖怪们,对桑子温婉地笑了笑。
然后——
一挥手啪地一声,将小姑娘隔空狠狠摔了出去!
突然遭袭,桑子像疯了一样尖叫着——很快她就叫不出来了,她狠狠地撞到了十几步开外的一棵大树上,一下子咬着了舌头,只能抱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滚着。
“……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窦蓝微微扬起下巴,那小模样活生生就是个孔雀翻版儿,叫一群小妖怪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说罢,她冲孔雀行了个礼:“师父,徒儿面壁思过去。”
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全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且那个角度,恰好让桑子看了个全。
“哇哦——”狐姑望着窦蓝几下跳不见了的背影,整个眼睛都亮了,尾巴兴奋地绷得直直的。
孔雀自从窦蓝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往桑子那儿瞧上一眼。此时他正望着左腕上那一圈已经十分厚实、相当瑰丽漂亮的银丝环——上面多了一丝鲜亮的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双蓝荧荧的眸子兴味地眯了起来。
——————
窦姑娘表示不开心。而姑娘不开心的时候,通常就要鼓捣一些银子相关的事儿。
距离那天血战,已经过了足足一百个年头了。窦蓝谨慎地想了想,觉得若是找狐姑借一只瓷娃娃皮来披着进帝都,应该是安全无虞的。
说做就做。她先是去杨氏的小田地里借了些仙家草药,闷去香房里手脚利索地制了十几个用料不太繁复的香包出来。估摸着这些香包足够换到采买新草药的钱了,她便照常背上了她的竹节药篓,套了层瓷娃娃,顶着一副五十余岁黄脸菜婆的模样下山了。
自从圣德大帝统一泾州以来,帝都就像是不曾经历了时间流逝一般,无论何时来访,都是这幅歌舞升平、熙熙攘攘的模样。
无数的,诸如窦家的世家倒在世事的倾轧之下。他们或清雅或奢华的、世世代代守了几千年府邸很快就被新贵占据了,代替着前人演绎着大同小异的悲欢离合。
窦家承了琅邪长公主的血脉,好歹大家都顾忌着长公主的牌位,让那个面目全非、鬼气森森的窦家府邸多待了几年——
窦蓝压了压斗笠,最后瞧了一眼那还挺新的,上书“司礼张府”的牌匾,再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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