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的声浪在这一刻再一次爆开——伴随着壮汉那庞大的身躯重重倒在沙尘里的钝响。
“窦蓝!窦蓝!窦蓝!窦蓝!”
荒漠中的每一颗沙砾,都在这滔天的声浪中禁不住的战栗!
窦蓝垂着眼,用最快时间平息着胸腔扩张的频率。
她完全记不得,她已经在这个角斗场待了多久了,她甚至完全记不得她用分水刺刺穿了多少个对手的咽喉。
————————
刚刚踏入战将之阵的幻境时,她所处的地方还是一片看着相当幽静美丽的森林——虽然其中会渊源不断地、完全不合常理地蹿出凶猛的各色野兽,她也过得还算,呃,充实且快乐的?
没过了多久,在窦蓝一把刺穿一只三头蛇的七寸时,周遭的场景开始如沸水般波动。接着,她被丢到了一个凶兽环饲的山谷。
然后,是不见天日的矿场,是罪恶幽暗的底狱……一直到现在,这样一个,能将血脉中埋藏得最深的嗜血躁动全数煽弄起来的蛮族角斗场。
当她第一次在矿道,被一个操着锋利劈山铲的矿工如鬼魅一般生生腰斩的时候,她趴在地上不动了好一会儿,满脑子只有那种亲历了死亡的冰寒,像是即将化为纠缠她一生的梦魇——很快,她又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拿着千斤锤的矿工给砸烂了脑袋。
没有体验过死亡,就永远不会知道那滋味是多么的令人毛骨悚然。那会儿的感觉叫她几乎崩溃。
在第三个矿工拿了一把钝锯子对准她的咽喉时,一只白袍袖子伸了过来,袖子下的那只手则利索地将矿工的心脏掏了出来。
孔雀即便是蹲着也要蹲得仪态万千。他偏着头撑着下巴,随手抛掉了那只热乎乎的、还在挣扎鼓噪的心脏,对窦蓝伸出那只血淋淋的罪恶之手:“起来么。”
“……”窦蓝咬咬牙,把手递了上去。
才将将站稳,矿道的深处又蹿出了一个扭曲的人影!她死死地盯着那处,压下心中汹涌的、几乎要将她吞没的恐惧,一抖不抖地将分水刺握紧了!
可是……诶?
孔雀一个挥手,将那具无力的尸体随意打到一边,环在窦蓝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将她整个拉进了怀里,才彻底松开转而搭上了她的双肩。
“若是对着正面朝你冲来的敌人,要倾身,肩膀微塌,不可将武器举过肩膀。”
挑剔而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莫名地,叫那些最不堪、最悚然的恐惧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发力太早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窦蓝的手腕被敲了一记。瞧着前方昏暗的矿道口中隐隐绰绰的人形,她不自觉犹豫了一个眨眼的时间,便听话地卸了气劲儿。
“双腿左右错开一个步长——放松,聚力于腰便已经足够了。”
那迈着蛇一般步伐的、双眼猩红的矿工正急速朝她冲来!
“先一避,再直取咽喉……去罢。”
随着孔雀话音落下,窦蓝的背心感到一股极大的推力。面对着仿佛一瞬之间就劈到了眼前的柴刀,她的心中却是定得不能再定,先前适当的松快让她很轻易地便做出了个大摆身,由上身牵动双腿,错步绕去了矿工后方,将分水刺直直送进了他的胸口!
“啪,啪。”
她回头,看见孔雀眯着眼拍着掌,然后优雅而有节地往后退了一步,给直冲而来的一双红眼矿工好心地让出了一条路。
“……”
窦蓝潦草收拾了一腔悲愤,将即刻就要弯上去的嘴角压压平,认命地抬手格挡。
————————
阵中无岁月,窦蓝就这么一直战着,重复画着杀人与被杀的圈儿。她崩溃过,萎靡过,甚至妖力暴走过,而每一次,前方都会伸来一只手:“起来么。”
战将之阵幻化而出的人与兽完全看不见孔雀,却能被孔雀杀死。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经历各种各样的胜利,或是以死亡为代价的败北。但每每她陷入被杀的恶性循环,他总是会及时扯她一把,甚至在她疲倦至极的时候将她摁去一个角落:“快睡,给你两百只怪物的时间,我杀完就踢你起床,不许偷懒。”
她争分夺秒地睡了。等到她昏昏转醒,眼前已经堆了一座怪物肉山——啊,不远处还有两座。
孔雀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巧了,正正好两百只呢你就醒了。”
无论她是惨兮兮地被炸成一团儿,还是像现下这样,站在这个逼真的角斗场里享受着震耳欲聋的欢呼,那只大妖怪都一如既往地,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前方的石门发出隆隆的声响,缓慢地向上滑开,露出里面藏着不详的黑暗。
百年未到,则战无止境。她调整了下呼吸,全神贯注地等候着她的下一个对手——
“……!!!”
窦蓝不可置信地低头,她的右侧胸口,赫然嵌着一只寒光闪闪的枪尖!
月夜,鸦啸,咆哮的河水……
周遭的景色再一次犹如沸水般波动起来,仿佛刻意契合着她回忆的节拍似的,将一切都还原到了那个血红色的晚上。
“窦蓝……你为何,就是窦蓝呢。”
江……重戟?
她机械地抬起手,又一次抓住那锋利的枪尖。指尖触到了翻卷的伤口,她分不太清是哪一边更痛一些,就要再次往下施力——
“你那一身满满的灵力妖力,是打算存着当馊饭吃的么。”
窦蓝心中一凛,立刻卸了手腕的力道,气劲一阵将那长枪全数震成了粉末儿!
她忍着喉头的腥味儿,飞快地往堤岸上方逃逸,三两下避到了一棵挺结实的大树上。
胸口的大洞在飞快地愈合。她平了平气息,望着下方一身戎甲的江重戟,突然咧嘴笑了,黑眼白牙泛着森森的冷意。
是了,现在,她可不是那天晚上,那个穷途末路、不得不烧了妖血的可怜虫!
就当是……给未来做个演练罢。
窦蓝弓着背蹲坐在树上,微微缩着肩膀,像是一只真正的鸦。下一刻,她骤然飞身扑下!
进攻,格挡,进攻,进攻,进攻!
孔雀始终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喀地一声——窦蓝反手握着分水刺,将江重戟穿了肩膀,牢牢地钉在了一颗大树上!
她低低喘着气,脸上身上都添了不少血痕,眼神却是一片波澜不惊。微微错开身,她将左手从对方的脖颈上拿了下来,只留下几道狰狞的青紫——
“杀了他。”
窦蓝转头,挺惊讶地发现孔雀不知何时只距她一步之遥。只听这只大妖怪沉着脸,声音中有一份莫名的凉意:“做什么将手收回来?天青,杀了他。”
窦蓝没有听话。她不仅没把左手放回去,还在恶意搅了两下之后将分水刺慢慢拔了出来。
“你——”
似乎是自由了的江小将军才稍稍将脊背蹭离树干想要矮身逃走,就被又一下狠狠地抵了回去!
——被抓着心脏,抵了回去!
窦蓝一个大力将手抽了出来,已然变得尖尖的指甲正狠狠地抠进了一颗鲜红的心脏里。
“前一次见着师父这么做,便暗暗学了。”她看着手里那一团血肉,还是难免觉出一份,呃,不太喜人滋味儿,连忙顺手抛了开,“如今总算有机会试上一试了。”
从头到尾,她没给过那委顿在地的“江小将军”多一个眼神儿。
孔雀此时的心情好极了。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好好奖赏一下他的乖徒儿,却见天地又是一阵猛烈的晃动!
“这次换得可快了些——”
不,不对!!!
窦蓝猛地一抬头,只看见头顶那片夜空正在片片龟裂,大地更加猛烈地摇晃了起来,叫人几乎站不住脚。
“轰啪!”
“……?!”窦蓝一个疾退,目瞪口呆地望着正好就劈到脚尖前的一道蓝雷,再一抬头,果然有一朵黑鸦鸦的劫云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正在崩坏的天空中!
她瞄了瞄几步外也是一脸惊讶的孔雀——这劫,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她全然没有任何要进阶结丹的意思,甚至就在不久之前,她才将将修至了筑基高阶,化气成丹对她来说还远得很呢!
“约莫是百年之期到了。”孔雀皱眉,有些忌惮地瞧着上方那翻滚的电弧,一扯窦蓝就直直往外逃,“站着不走做什么?原本就够黑的了,再劈一下还能看么。”
————————
被困在阵里,只用面对一朵小黑云的师徒俩,并不知道现下在非人庵的上空是个怎样的盛况。
狐姑:“……要是全都变成芦花鸡就好了,下一辈子也不愁吃了。”
小寒:“这得下多久的雨啊,一整年都见不着太阳花了罢——大寒你敲我脑袋作甚!”
大寒:“将你的记性敲敲回来。距离天青和庵主大人进阵,今儿就是百年了。”
立夏:“……我去整整药包。”
惊蛰:“……在下也去焚香沐浴,大诵三百遍祈福经。”
听善阁,杨氏有些忧心地放下了棋子:“这是……蓝儿要进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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