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厚重的大门被猛地一下踹开了。
赵祯脸色铁青地跨过门槛,不带一丝温度地看向郭皇后。真的受够了,郭氏先是对后宫妃嫔冷嘲热讽,现在连他想保持的君子之交也要玷污。
“郭氏!你以为朕不敢废后?如你这般恶毒龌龊的女人,淫/者见淫,怎么配得上皇后之位。你蒙蔽太后多年,倘若朕不废后,来年与太后地下相见才不好交代,没有为她老人家报仇。”
门外,言不周倒是没多少怒意。被叫一声狐狸精,说明她的美被公认了,只是被扣了屎/盆子难免恶心。
还有目睹了大宋第一起废后事情的开端,这种一脚踩入宫闱辛秘的感觉有些新奇。
郭皇后一脸煞白呆住了,一来没想到赵祯悄悄地来,二来没想到会从一贯温和的赵祯真会说出废后两字。
赵祯没再看郭皇后是否流泪,即刻叫人看住她,别再一下子发疯又上演扯头发打巴掌的闹剧。只求言不周能顺利走一圈,确定皇后寝宫有没有恶气存在。
当下,言不周确定皇后寝宫干净地不带一丝阴气,而这正在意料之中。
“宫里找不到有用的线索,还是要看过青灯的尸检后,由她入手查下去。”
走出皇后寝宫,言不周问起了青灯的情况,“赵兄说青灯老家在江南,我需要她全部的生平资料。布震就在东南一带,也许两者有所关联。”
“好,我会让黑一把旧档全都调出来。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但恐怕要麻烦你走快一趟江南。”
赵祯边说着边瞄了几眼,确定言不周没有因为郭氏的话生气,他是松了一口气。“阿言,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你放心,我们朋友一场,我一定不会让你重复我的悲剧。将来你想娶谁,不论那人是谁,只要你喜欢,我就给你指婚。哪怕绑也帮你绑回家。”
言不周听到如此金口玉言不由开怀而笑,“赵兄,绑就不必了,我也不会与一个不甘不愿的人成亲。将来,赵兄只要负责礼金到位就好。你我朋友一场,我的要求真不高,以你的本事,赐我一套汴京的宅子如何?三进的,买的起吗?”
第51章 打败我的,不是天真,是天真冷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
赵祯一想到汴京连年攀升的房价,如果皇上赐宅子,太小的又怎么拿得出手。宅院要三进打底,带花园不嫌大,附加藏书楼勉强配置齐全。
饶是他算了算也觉得肉疼,能不能做回那个穿不起好衣服的穷书生,就能顺理成章地说礼轻情意重就好。
因此,赵祯迅速安排言不周去给青灯尸检,短期内不想面对将来会让他荷包出血的人。
“尽管没有残墨入骨,但是尸体手臂上仍有怨气余存。”
冯黄不情愿地离开了温暖的被窝。汴京入冬后,他都想变回原形多些羽毛御寒,偏还要外出验尸,真想诅咒搞事情的刺青师上茅厕脚滑掉坑里。
言不周当然看出了青灯身上有怨气残留,特意请冯黄走一趟,是希望能请他查明怨气来自于何种妖物。
“九成九的可能,此人生前刺青时用料里面加了女人尸体的血。手臂上未散的怨气来自妒忌怨念所成的鬼物。”
冯黄摆算了一个多时辰有了答案,拿起笔简单勾勒出一个图像,是一张扭曲的人脸。
“般若,这种鬼物由女人死后怨灵所化,大多会以这样的面貌出现,乍一看像是一张假面具。你知道的,般若非常喜欢吃小孩,如果借用了般若的力量,煞死身边的幼儿亦是不难。”
孩子的抵抗力本就弱于成人,又岂能抵得住怨气一直在他们身边出没。这种杀人于无形,多是归结于体弱早夭。
言不周紧紧捏住了一叠青灯的旧档。
这位郭氏身边的大宫女十三年前入宫,本名邓珠,原籍属松江府治下丰登村,十岁时父亲去世,她随母亲来到汴京生活。
半年后,邓母改嫁。在邓母产下一个男婴后,邓珠就报名宫女采选。后来,邓珠被分配到皇后寝宫做扫地宫女。扫了两年地,忽而被郭氏提拔为左膀右臂。
赵祯已经看过旧档在上面做了批注,邓珠被郭氏提为大宫女的那一年,他的第一个女儿出生,没能活过半年就夭折了。
当年,郭氏不过十四岁,赵祯也才十五六。那时,他信了襁褓里的女儿是天生体弱病死的。可是,之后八年里接连的儿女幼年亡故,难道都是身体不好所以活不长吗?
言不周没法解释清其中究竟,正史上赵祯膝下无子,继任者是宗亲之子。
暂且不管那些宫闱秘密,是该去一次江南,查访邓珠与布震之间有无联系。
陈桥县房屋地皮租赁房的登记处,布震留下的身份记录,文牒显示他是姑苏人。也许,冯黄测得布震目前所在的东南多水之地,指的就是姑苏、松江一带。
*
“展兄昨天问我什么时候的上船,说有空就来送行。不得不说,你这样左牵马右抱狗的送行阵容还真是别出心裁。”
汴河码头,言不周惊讶地看着展昭,没有忽视飞熊马背上驮的那包行囊。
昨天,言不周请了归京不久的无偃吃饭,拜托无偃在这几个月内处理汴京的突发妖魔鬼怪事件。饭后,顺带去开封府打个招呼,展昭仅问了客船时间,都没明说一定会来送行。
眼下,展昭是掐着点来了,可这哪是来送行,分明就是要把他自己也送上船。“包大人舍得放你离开京城?这会踩着点来,昨天怎么不说清楚。”
展昭将小黑炭塞到言不周怀里,他牵着飞熊准备助其登船。包拯当然不希望他远行江南,但公差是赵祯指派的也不好拒绝。
赵祯对包拯说得多好听,展昭对江南一带熟悉,有他协助调查刺青案能事半功倍。何况包拯还身兼刑部的工作,刚好趁此机会让展昭顺路去查实一些其他的卷宗。
外加,展昭老家在常州。难得一次,也能成全他回老家祭祖过年,这都是好上司应该考虑到的。
包拯听得一二三条理由很快就被说服了,顺带将小黑炭给了展昭。既然这只狗与刺青师有些渊源,带上说不定能起到用。
重要的是,尽管小黑炭才一个月大,但张龙把它抱回开封府养了十天,它的尾巴竟是真似传说里的祸斗一样开叉了。从那之后,小黑炭脱离狗籍,不能更活力满满,再也不是在尸坑便被发现时的奄奄一息,可以放心让它一同出公差。
至于很想出去浪的年绯,则被包拯无情地驳回了公费旅游的请愿。
年兽平时吃得太多早就超出预算,还敢想公费出行,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昨天,我尚且不能确定能否将手里的事情交接好。如果说了又来不了,岂不让你空欢喜一场。”
展昭没等言不周质问谁会欢喜,他抢先问,“一个人南下,二十多天有够闷的。我陪你一起走不好吗?不占你便宜,船费食宿由我来。包大人已经预支了差旅费,多退少补,我算了算足够用了。”
言不周抱着在布包里睡着的小黑炭,展昭把能说的都说了,让她还能怎么反驳。总不能说赵祯也给她预支了旅费,所以才不稀罕有人抢着付账。“包大人这次真够大方,完全不似他以往的作风。”
展昭笑而不语,对于包拯是怎么被赵祯诓到主动散财,他也不会多问去戳包拯痛脚。
需要多问的是布震与邓珠的身份真假。
腊月二十二,客船在姑苏城靠岸。
两人直奔府衙查询布震的情况。或许能算好消息,查有其人,布震在襁褓里被狱卒抱养,府衙里还有人从小看着他长大。
马老班头退休快十年了,还清楚记得布震与他养父吕泽。
“老吕老家在宋夏边境,早年间他在军中专给入伍新兵刺面。后来上了年纪就来了江南定居,主要负责看管死刑犯的牢房。他这人的脾气真算不得好,对衙门里的兄弟还好些,对小布偶就……”
马老班头叹了一口气说起十年前,布震三不五时会被吕泽打,挨揍的由头就是吕泽喝了几口酒就变脸,下手是一点轻重都没有。
吕泽住的地方比较偏,正在姑苏大牢的后街。
有时,差役听着吕泽打孩子还能敲门劝上两句。但布震一贯很安静,被揍了也都不哭,更多情况是隔天大伙瞧见了布震脸上的伤,才知吕泽又酒后失控了。
“老子教训儿子,儿子不喊疼,外人能劝得了几分?”
马班头说到布震很清楚他并非吕泽亲生孩子,或是怕吕泽将他遗弃一直都很乖巧。
“布震从小就跟着学刺青。老吕说过等布震再大些,十四五岁能开雕青店了,他也就不再辛苦做狱卒。其实,老吕没喝醉的时候也会后悔对布震下手太重。”
然而,吕泽戒不了酒,三天两头醉了还是会打布震。
年复一年,直到十四年前的某天,吕泽某喝多了失足落水溺毙。十三岁的布震没有继续在姑苏停留,将吕泽下葬后就不知去向了。
“两位大人,吕泽家本在这条街上。你们也看到了,姑苏大牢换了地方,这一片旧房全都拆除了,早几年已经改建了新的平房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