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胡强却睡得不安稳,梦到虎啸之声贴着他的后背响起,那张满是腥气的老虎嘴在他脖子边吐气,身体更是沉重到快被压垮了。
‘啊——’胡强睁眼则见一头凶残的老虎张口要咬断他的头。他赶快伸手去挡,可双拳难敌利齿,被老虎顺势一口给吞掉了。这是疼得几乎在床上打滚,只想快点跑出去保住小命。
“砰!”
胡强猛地翻身摔在了地上,这才发现刚刚是梦中梦。
梦很短,屋外却已经天色微亮。
胡强已经全无睡意,不如早点起来去汴京码头搬箱子,那是他找的一份零工给货船卸货。
恐怕真是年纪那大,三十岁不似十七八岁时的体力,想他曾经三天三夜走山林送镖也精神奕奕。如今一个晚上没睡好,腰疼得不知能不能抗动货物。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他没第二套宅子给人偿命。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倒霉?好像是从大半年前起被搅黄了定亲起,他的运气就没再好起来过。
直到上个月简直点背到了坑底,骑了这么多年马,从没想过会在回家路中把一个年轻小伙给撞死了。
那个年轻人操了一口湖南口音,却是与京城里的哪个官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胡强不是蓄意杀人,而官府给了两边私了赔偿的机会,这一赔就直接把宅子赔掉了。
“难道真和刺青有关?”胡强并非没有想过修改过的刺青可能招邪,这话就有些说来话长,那是一年半前他从镖局金盆洗手时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镖队的人喝得都有些多,大伙还去洗了一把温泉。
胡强早就记不清温泉汤里偶遇的刺青师具体长什么模样,他好像迷迷糊糊地同意了改一改刺青。只因那位刺青师说他之前背后的老虎凶气过盛,既然胡强已经退出走镖准备寻常度日,不如设法将虎眼给遮一遮减少凶气。
那一改应当见效了。
过去因为八字太硬坏了好几次求亲,胡强修了刺青后,很快就找到了一户八字合到不能更合的好人家,就是要等女方出了孝期才能定亲。
等一年就等吧。
胡强谋算着该找一份什么样的安稳工作,以多年的走镖经历去武馆做教习倒也不难。却是不知为何旁人闲下来发福,他反而越来越精瘦了。
“老胡,别割!”
码头边,指挥卸货的陈领队向着胡强大喝一声。
只见胡强不知怎么被鬼迷了心窍,竟是拿着匕首割断了捆绑货箱的粗绳。
货船上,货物一箱箱高叠而放,每一批卸货必须有条不紊地进行。
胡强这一刀割下去,四周的人根本没有准备。没了绳子固定,只要船体猛地晃一晃,货箱还不得全都塌下来。掉到河里还算好的,最怕是砸到正在卸货船工身上。
“跑——”“都别动!”
也不知谁打头喊的跑,而领队慢一拍喊出别动,只希望能尽力减轻船体的晃动。可是危险来临的时候,大多数人反应过来后怎么可能不跑。
高高叠放的货箱已然倾斜。跑,更有可能被压断腿。
下一刻,在货箱将倒未倒时,有一袭红衣凌空而来。
展昭一把拉住了松垮的绳子,从最高处的一口货箱上方飞过,意图把绳子依照其原本捆绑模式顺了回去。
陈领队都不敢呼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展昭落地,就见他将绳头塞到揽腰抱着的人手里。
‘哎——展大人怎么脑子不好使了。货箱那么重,这会将要倒了,言先生的细胳膊怎么可能一下将它们扳正!’
陈领队压根不敢想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想捂住耳朵不去听哐哐当当的箱子砸落的声响。
不过,预料之中的砸落声并未响起,码头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吸一口凉气声。
言不周稳稳地拉住了绳头,似是一点都没感到货箱压着绳索的重量,三下五除二就又将被砍断的绳子绑好了。
她早对自己的大力无穷麻木了,没在意码头上一圈人看她像看盘古附体一样,轻轻拍掉手上的灰环视四周,“请问哪位是胡强?”
来找胡强的?
这下大伙全都回过神来,这次码头意外的始作俑者不正是胡强。
“老胡,你失心疯啊!”
陈领队即刻向刚刚从河里扑腾上岸的胡强怒喊到,“居然去割货绳,你是要大伙给你陪葬吗!”
几息之前,胡强一被叱喝就吓呆了,他都不知怎么会鬼迷心窍地拔出匕首,来不及反应就倒栽葱坠河了。
这会全凭本能扑棱着上岸,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展昭快速向前几步,直接掀开了胡强身上湿透的短打上衣,目光凝视在其背部的饿虎刺青上。
饿虎的眼睛死死闭着,但它长大的虎口边渗出了几道血迹。无法分清是胡强坠船时被碰伤出血,还是刺青饿虎化形出来觅食杀人了。
“胡强,你先和我们走一趟吧。”
展昭说着看向言不周,看到她点了点头,可以确定这只饿虎刺青必然有大问题。
饿虎下山,第一要务是填饱肚子,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
也是赶巧,两人刚刚好选择先来码头找胡强而非去陈桥镇,否则几大口箱子砸下来,会有怎样的死伤还真不好说。
昨天,余三找上了冯黄。
抱着即便是多管闲事多嘴一问,但也不能放任老乡倒霉到底的想法,他把胡强背后的刺青变化合盘脱出。
冯黄一听说有人把老虎的图样给改了,全部以墨青色颜料给刺成一片漆黑,正似老虎闭起了眼睛的模样,就觉得这里头有些问题。
只因瞎的饿虎八成更可怕。盲虎目不能视,不分来者是谁,别说它是不是能依靠嗅觉判断来人是谁,此种残缺之虎要不就是弱鸡,要不就更加残忍凶狠。
两天内,冯黄解析出了那根白骨上残留的刺青墨痕。
恰如所料,其中含有一种特殊的血液,能够让接受刺青的人被种下一种怪气。
“刺青,最初叫涅。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解释,它是一种图腾崇拜,部落的大巫才有权刺青,一般人远远轮不上。
在身体上刺一幅图案,正是借力于天的过程。比如扶乩就是一个请鬼神附身的过程,而刺在身上的图案往往终身不改,也就是说借来的力量可以用一辈子。”
冯黄取出了一张新作的画,他将白骨处解析出的血液正主原型画了下来。这又继续说到,“显然,巫想要借以天地之力,刺青的用料非常重要。不同的用料来刺不同的图腾,借来的是力量也就各有差别。这根白骨里的血液来自祸斗。”
画卷上,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大狗。
它与一般土狗体貌上几近毫无差别,唯有尾巴尖的毛稍稍分叉,而画中有一团火焰从其口中喷出。
古籍记录,祸斗据说生活在南方部族,听名字就与吉利无关。它生来会喷火,就连排泄物都带火,是被视作火灾之兆。
火意味着焚烧与毁灭,难免与极端不祥联系在一起,所以这种外表与普通狗没有差别的妖怪并不招人待见。
由于并非所有的祸斗都尾部分叉,遇上一只尾巴无异常的祸斗,只能看它的毛色是否特别光亮。那种像是自带柔光效果的黑毛,就要当心它不是狗而是妖怪。
“这与小黑炭很像。”
展昭看了第一眼就觉得与张龙抱养了的小黑狗非常相似。当然,这个品种的黑狗其实相差无几,而小黑炭的尾巴并没有如同画中黑狗开叉。
言不周也觉得非常像,她与展昭对视一眼,有了同样的猜测。
如今再看小黑炭是几只狗崽里唯一的幸存者,那并不是单纯的巧合。很可能因为小黑炭有一丝微弱的祸斗血脉,才能吸收了尸块里的怪气。
这又再联系陈桥尸坑里的九具尸体,死者身上的烧伤会不会正是来自祸斗?
言不周不由假设,“把祸斗血掺到墨汁里,那些受此刺青的人如果控制不住妖血的力量,那么……”
“那么就会自燃。”冯黄顺势肯定了这一猜测,“要不怎么说只有巫有权刺青,招了力量上身,控制不住它就会引火自焚。不过,陈桥尸坑的九位死者也不一定是知情者,需知大巫也会利用刺青控制手下。”
巫给手下刺青,弄了一批不一般的打手冲锋陷阵,这种事情就和在人身上下蛊差不多。
当需要有死士牺牲,也能通过刺青来一波远程操纵。比如让陈桥的那些死者一下都莫名其妙地生机耗尽而死,顺带在他们死前让刺青图从内自燃烧了,留一块疤痕让后来发现的人摸不着头绪。
展昭更在意那个又能弄到祸斗血又懂得借怪气之法的刺青师是谁?他是否还健在人间?
或许,这能从胡强背后的老虎刺青得到一些线索。“冯大师,胡强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一年半前的修改刺青图样出了问题?”
冯黄已经把胡强给弄昏过去了,这样才能让他好无疼感的被检测背后刺青涂料来历。
“对此,我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一个?”
第50章 新年快乐(*  ̄3)(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