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委婉的说法。
这个年关前后,秦师爷不知道发什么疯,开始核算柳州近三年来的所有变化,撰写报告,留下未来半年的新发展细则,因为忙得过于方方面面了,连带整个县衙的人都被动的跟着忙了。
有个机灵的人见他的忙碌程度有些不妙,上前问了一嘴。这一问更是晴天霹雳,秦师爷打算把未来五年的规划都做好啊!!
县丞真是生不如死,偏偏对方发足了辛苦费,他们县衙一直又是听秦师爷说了算的,也只能抱怨两句,舍命陪君子了。
“再辛苦,也要注意身体啊。”宋故关怀道,特地捡这些话不停和熟人交谈着。假装没见到侍卫们出去醒酒,找人不着痕问起了话。
戴喜雨是越打听越冒冷汗。
什么……
一路走过来也有五六个大州了吧,用的都是一种叫“王记凭票”的东西,据说是南方最流通的钱,他们这群外地来的人想兑凭票都受限,搬出宫里背景也没特权用,差点让戴喜雨受一肚子气,记了一笔只等着回去报告呢。
这种东西……是瑞王的产业?
只这一点,戴喜雨就突然明白陛下为什么让他暗中细查了。
‘要命哟!!’
等再回了下榻的地方——宋总管在王府里给他们腾了两个小院住,戴喜雨和其他负责打听的侍卫们一对情报,更懵了。
‘红薯,玉米,土豆’,各个亩产千斤……
嘶,真的假的?
京里很流行的琉璃器,也是柳州烧制的,真的假的??
和这几条要命的一比,其他都是细枝末节了。
怪不得那位倒霉的巡抚大人捞偏门到了柳州呢,这已经不能叫大肥肉了,是人就看着眼红啊。这……所以话说回来,这是一个普通的王爷能不声不响拥有的功绩吗?
陛下当然得着急啊!
戴喜雨再想到席上有人无意间透露出的消息——本地的知府近来与京中似乎通信密切,似乎柳州近来的生人有些多。
他联想到了陛下做事的风格,有些胆寒。
不对,陛下虽说要听他回去汇报,但说不定暗中也让人来调查了。这样一明一暗两手准备才是陛下的打算。他要是不尽量照实说……会被认为背主的!
想到这里,戴喜雨原本的避让心态消散了,只剩急迫。
他身体前倾,坐在烛火前紧盯着侍卫们问道:“再把你们刚才看到的说说,瑞王……是不是哪里看着不对劲?”
“的确如此。”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后据实禀告了,“我等方才瞧见瑞王爷……”
“属下闻得出来,那是药味,虽然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另一个人也说,他自小体弱多病,十岁上下才渐渐长成了,很擅长分辨熟悉的药味。
“这是暗中病了?不想被我们发现?”戴喜雨狐疑的猜测着。
他本能的想收集更多瑞王的弱点或把柄。
“咱们住下这段时间,都好好提着气,用这双眼去观察。”戴喜雨继续压低嗓音,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侍卫们,哪个人该去打听什么都做了细分,“好了,都去吧。”
这些瑞王想瞒着他们、瞒着陛下的细节,戴喜雨反而想要打探出来,回去具体该怎么做都看陛下的了。
“明白了。”侍卫们明面上还是要听从这位御前太监的话的,各自回去歇息不提。
只是其中有一个侍卫,躺在榻上暗暗把今天观察到的一切都在心里回想了一遍,按照上折子的措辞默背完才入睡。
另一个房间里的一个侍卫却辗转反侧,最后点亮了烛火,偷偷摸摸写了封书信,面带忧色,咬牙切齿。
‘不是说好知府也是我们的人吗?这是叛变了吗?’‘瑞王殿下身体状况不佳,我会想法子查看药渣……’
这一晚上,小小的东跨院里众人心思各异。
接下来的三四天里,侍卫们手段齐出。
因着有京城来人,齐承明把民兵队藏的严严实实的,派去岭南历练了。刚好能把禁卫军们散去城里填补治安空缺,这样一来,瑞王府里的防守就肉眼可见的薄弱了许多。
剩下的就不关齐承明的事了。
护院们也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这已经是他放水后的结果了。要是京城来的这群侍卫们连他们也瞒不过去,那就没办法了。
为此,齐承明还专门叫来毛大统领,让他去叮嘱柳州城中的百姓探子们,遇见有人去药铺医馆问东问西的,去四处田地厂子窥探的,暂时别报上来,只悄悄记下盯梢就行了。
这也是方便他们行事,不然齐承明怕侍卫们稍有异动就被扭送县衙了。
那戏还怎么演。
齐承明这几天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干、纯陪着大太监演戏。翻过年柳州就又该操心准备春耕的事了。
去年柳州人口翻倍,愿意开荒或者往岭南方向搬迁种田的人满把抓的都是,今年粗略一算,怎么着也能达成万亩良田的美景了。这么一来,不止是柳州可以自给自足,若是没有太大的天灾人祸,连隔壁几州出了事也能救济一番。
在凭票流通范围的几州内,百姓们应该可以畅想一下不饿死人的美景了。
——虽说“良田”很有水分,刚开荒的地前几年好不到哪里去,但谁让种的是高产作物呢?马马虎虎也算吧。只要能让百姓们勉强活着,都不提不饿肚子,已经算是大功德了。
另外一边,沈书知那边的京城来信里有关于秦先生定亲一事的详情。
陛下今年居然宣布停了选秀。
这对齐承明和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秦留颂的原岳父家便不急着选女婿,沈书知的夫人去曲线打探一番后,也探到口风——似乎是那位定过亲的姑娘不乐意,折腾了一番。
“秦先生,你看。”齐承明便把秦留颂找过来,给他分说这个好消息,“暂且可以不急了。”
“呼……这便好,这便好。”秦留颂心中像是落下一块大石头,喃喃着露出了一抹喜色。
他现在再凑过去说什么,许诺什么,全是空的。
等他好好温习去参加科考——或者在那之前先随新君回京了,再顺势有了联络,才能想办法再续前缘。
不然秦留颂再急都没用。
“我怎么听说秦先生最近在衙门勤勉得很?”齐承明挑起眉毛看他。
秦留颂被说破了这件事,脸上难免有些气虚:“殿下,这是有备无患。不过在下会注意的……”
“要注意身体啊。柳州的事你来操持是一番心意,但自己的前路更该上心。”齐承明忍不住替秦留颂着急,老气横秋的提点了他两句。
秦先生糊涂啊!
这种节骨眼上了,秦先生不放下大半事务专心温书,怎么更忙着放手柳州以后的安排了?那些的确也重要,但是,也不是非秦留颂安排了不可。
不要太过注重公务忘了私事啊啊!
“是,是。”秦留颂连连认错,很享受这种被新君记挂着唠叨的感觉。
绝口不提他原先就是饱学之士,需要刻苦钻研,但也不必像一个完全没学过的考生那般费力气。
齐承明这么忙碌了五六天后,再把注意力投向府里,总算在放水的不能再放水下等到了戴公公一行人查到真相。
“这是终于知道我中毒了?”齐承明眼神一亮,觉得柳暗花明了。
他这段时间忙归忙,时不时都得装病弱,又是扶额晕眩又是呕吐夜梦的,还要化妆和鬼鬼祟祟假装喝药。整个正院都陪着他演戏,忙得团团转。
刚开始齐承明还挺新鲜,但真忙得飞起后,他就只嫌弃影响效率了……这是总算发现了啊!
“……他们还辨认出了殿下中的毒是什么种类。”边大夫神色有些微妙诡异。
在这一点的熟悉上,他一个正经大夫不得不承认自己输给了宫中的御前大太监。
还是人家更熟啊!
“然后他们是什么反应?”齐承明很感兴趣的问着, 身体微微前倾。
按照他的预计,戴公公一行人估计会立刻启程,匆忙带着真相回京禀报鸿仁帝。
这次出声的人是毛大统领, 他带领的禁卫军这段时间天天不着王府,在街上巡逻,也注意到了许多细节。他意外说着:“戴公公他们没有采买长途出行的路上物资, 不像啊。”
“是吧?”毛大统领向小宋总管求证着。
“王府里也没有听他们这样要求过。”宋故点头作证。
“他们是想再待一段时间下去?”齐承明眉头缓缓皱起, 想不通为什么。
“唔,昨天他们出门了一趟, 去的是正大街。”毛大统领目光一凝, 想起了一件小事,“……传递官信的驿站可就在正大街上。”
如果说戴公公一行人不打算直接回去,只是写一封密信回京禀报的话,这代表还有更重要的事吸引他们留下。结合他们刚知道瑞王被人下毒的事件……
齐承明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承认,自己有时候的揣测还不如一个太监。如果他是戴公公, 假如他得知了瑞王中毒一事,千里迢迢回京复命了, 会怎么样?
鸿仁帝也许会焦急暴怒, 也许会喜闻乐见, 但不管怎样,都会有应对。
若是陛下焦急,那不打探到瑞王被谁下毒能行吗?不想办法帮瑞王解毒能成吗?偏偏戴公公回来了,想再派人去, 或者想发一封急信过去让人再查,总归会耽搁更多时间。
到时候戴公公只会成为鸿仁帝面前看不顺眼的出气筒。
若是陛下对瑞王是忌惮的心理,那也不影响他想查瑞王中毒一事。这种悄无声息谋害皇亲国戚的手段,是皇帝就会在意害怕。同理, 戴公公不在也很要命……
想到这里,齐承明泄气似的放松了肩背,平静了下来:“还要再熬一段时间啊。”
不过这也算是在计划之中,勉强忍受一下吧。
如果鸿仁帝后续有了反应,替他去查那暗中的两拨人手是谁,他才要高兴。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就专心处理新出现的基建任务吧。
——三四月份的南方潮湿多雨,容易出现水患等自然灾害。
往年是自顾不暇,没有喘气的空闲时间,但今年终于富足了不少,又不必估计瞒着京城那边了。齐承明就准备趁这个特殊时机好好休整一下他控制下的几州地区的水利工程。
可惜人到用时方恨少。
齐承明特地搜罗人才,留意了许久,也没找到太多擅长治水的人。
……这种时候就会很想念沈书知了。
只有本地几州的众多学子和乡绅积极响应,再有就是何大家竟然意外的懂得几分,被拉来当壮丁了。
齐承明也没办法,赶鸭子上架的让何大家带着他们现教现做了,召集了一批人,又把他以前获得的一份“竹筋”图纸拿出来细细给众人讲解一遍:
“这个配合水泥使用……可以修筑相对更坚固的堤坝,看懂了吗?图纸都给你们画好了,到时候你们要去各地州县游说,教会他们。”
“水泥的几种新配方,真的要交出去吗?这不是水泥厂去年才新研究出的……”有识货的人面露惊诧。
毫不夸张的说,这几份配方价值千金,配合上所谓的竹筋方子,已经是征战利器了。
这是能决定国本的东西……以往都在瑞王爷手上流传,现在放出去真的不要紧吗?
“到时候了。”齐承明也不多解释。
他手中动摇国本的东西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他不能小气巴拉的把好东西全攥到手里,确保自己能上位了再放出来。
该用就是得用的。
况且齐承明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他只是把这些方子用到自己实际统治的几州下面而已。等以后鸿仁帝关注到这些了,他总得献上去。
所以早放晚放都是放。
何三帖倒是听得满脸欣慰,看向瑞王的眼神崇拜而尊敬:“……”
心胸宽大,眼界远辽,望之极似人君!
他越发觉得留在柳州是正确抉择了。
“去吧,知州大人那边会发放新令,督促各地学习方子,整治水利。咱们赶在三四月前把堤岸加固一遍,也好安心。”齐承明鼓励着学子们。
他也是上次了解郁林州的时候才知道,水利平时完全是一笔烂账。
虽说各地每年都有正常维护和巡逻,但也只是表面光鲜,真正能不能防治靠的全是当地当时的官员。官员们也不是每一个都擅长治水,都有这方面的能力,修缮更是一塌糊涂,水平参差不齐。
这么想想,还不如他统一培训一批人,去各地指导修建工事呢。
有了作弊一样的竹筋混凝土,古代的水患少说也能去之七八,能活好多百姓。
“……是!”何三帖震声随着学子们说着,情绪激荡,恨不能为君效死。
他雄心壮志的出发了。
那边柳州在短暂的平静下开启了新一轮如火如荼的基建,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京城里,心急如火的鸿仁帝终于等来了回信。
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一看,先是喜不自胜的哈哈大笑两声,声音洪亮,然后又捂住脸萧瑟悲凉的骂了一句:“……怎么就是这个孽子!可悲可叹!”
一瞬间,老皇帝又哭又笑的复杂模样把福满公公都看迷糊了。
赵福满也不像平时一样笑意盈盈,看得兴致勃勃了。他有些困惑的不作声观察着。
鸿仁帝发泄了一下情绪,脸色渐渐变得果断,带上了杀气:“赵福满,研墨——”
他要亲自写密旨下去了。
是他自己安排的磨刀石,可以。但如果有两拨人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暗中想要谋害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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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人写麻了,只能先挤出少少的一章——
第159章
鸿仁帝不仅写了一封密信, 他思来想去,还是派了自己信任的暗使和一位擅毒的老御医随后跟上。
戴喜雨那个老东西最会偷奸耍滑,得有个老成稳重的人暗中压阵才行。
“赵福满, 你也去查。”关于宫里的那些异动,鸿仁帝淡淡吩咐着,“暗地里来, 不用顾忌谁。查到先回了我。”
暗地里查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不顾忌谁, 是他心里发了狠,若是牵涉到皇位交接会不会动荡的问题……满宫爱妃爱子谁他也看不顺眼。他们齐家的天下必须好端端的传下去, 他的名声也必须完美无瑕!!
所以到时候的真相他会先按下来观察。
若是二子真的适合, 哪怕背地里是他的发妻下的手,鸿仁帝都能狠心处置一番。若是不行……
鸿仁帝心中冷漠的衡量着,他已经盘算好了。
等到皇二子的毒解了,就命他回京,赶紧试试次子的深浅。若是还行, 就赶紧抓紧培养几年,趁着沐师傅还没有彻底告老……
毕竟鸿仁帝的年纪也不小了, 碍于父皇和皇祖父都寿数不长, 他现在最大的心病就是这个。
从小到大, 他就没对这个自己不喜的孩子上心过。
谁知道对方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鸿仁帝心里现在全是急不可耐,有种能匠期待雕琢顽石的技痒感。虽说二子办到的事情都很让他耳目一新,但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适不适合把这个国家交过去, 鸿仁帝非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个明白才行。
“去吧。”他按捺着期待的沉声说,挥退了众人。
这一天,鸿仁帝谁也没带,自己去了私库, 对着一幅画痴痴的望了一会儿:“……”
似是在怀念着什么。
半旬后。
戴喜雨接到了宫里急发的密信,心中倒是大定了。
不是安定,是心终于死了。
……陛下果然想让他查清瑞王中毒的真相!
原本戴喜雨只查到这与宫中有干系时,就急急忙忙的住手了。用屁股想他都能猜到,自己擅自卷入什么夺嫡什么皇子争端,那更是要命中的要命。本来就不多的生路更是死路一条。
试想,他已经要得罪有实力的瑞王了,再去顺着可能得罪其他皇子,陛下百年之后……他还年轻,难道日子就不过了?
现在有了陛下首肯,他是不得不查了……
戴喜雨就板着这样一张死人脸,不得不趁着一个夜晚,翻墙到了关押小桃的牢房前。
多亏了他们都住在东跨院,不然想接近的难度还要高上很多。
“太好了,幸好咱们前段时间要等陛下口令……听说王爷刚中毒那会儿,这里防守特别森严。”有一个护卫庆幸的低声说着。
结果拖到现在,东跨院这边的防守越来越松,他们都不需要多做什么,悄悄绕开门口那两个打盹的禁卫军就行了。
“快走,时间紧迫,你——去审问她。”戴喜雨指了一点据说对审问有点心得的某个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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