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在沉默后还是找到了殿下,私底下告知了自己的猜测。
那一天还没到过年,她听到殿下鼓励的语气中带着笑意:“不得了,既然猜到了,甘棠也帮忙盯着吧。”
“所以果然是……”甘棠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她没想到真的有人胆敢谋害藩王。
甘棠沉默了一下, 暂时没有说出她的怀疑:“殿下,如果查不出来, 主动做一些事说不定有用。”
和碧菽交谈的那会儿她们说过, 正院里发生的大小事, 其实很难避开那些低等的太监宫女,丫鬟小厮。平时他们根本不起眼,默默充当齿轮维持着正院的运转,但若是殿下出事又查不出线索……甘棠会担心是哪里疏漏了。
——当然, 以上这些怀疑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下毒之人是王府里的,而不是外来的。
所以甘棠没有说出来,只是主动请缨, 试图做些什么。
那天过后,甘棠就像每一个被边大夫诊出小毛病的宫女一样,私底下去找府医或者去王府外买药,买完回来到后院里偷偷地背着人熬,熬完再多出一个步骤,鬼鬼祟祟的偷运到正院后面的窗户前。
每一次,王爷的两个贴身大太监都会和她打掩护,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样的行为一连持续到过年。
齐承明对此的评价是“钓鱼执法”。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在线索全无的时候,这也就是有枣没枣打两杆子。
直到除夕的那天。
齐承明发觉自己的血条又掉了一格。
——明明他已经吃了系统商城的药回满血了!
今天发生了什么?
除夕事情众多又繁乱,幕后之人是觉得他察觉不到,所以再次下毒了吗?
齐承明不怒反喜,心脏落回了肚子里。
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毒是他外出的时候被下的,哪一次神不知鬼不觉被他吃了,这样即便有系统金手指,齐承明也做不到一点追查。
但边大夫证明了这是一种慢性毒,可以不经过他的嘴巴,而是与他发生接触即可。现在对方又有了行动,就代表这种慢性毒只靠接触剂量甚微,需要长期投放。
齐承明暗中吩咐宋故去紧急盘查当天的情况,梳理出哪里有异常,另一边也提醒甘棠提高警惕。至于齐承明自己,他当天和甘棠默契互动之后,没再捂住额头时不时表演一个“寡人有疾”,而是兴致勃勃的看完了傩舞,精神百倍的祭祖,兴高采烈的和大家吃完了饭。
全程都表现得比往日精神健康。
结果,这才第二天……
“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啊。”齐承明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个被押在地上的小宫女,轻声感慨,“我还以为背后的人会更沉得住气一些。”
如果瑞王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在暗中吃药好转,又试图营造阴谋做些什么的话,幕后的人会怎么做?
齐承明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快上钩。
简直是直钩钓鱼,毫无难度。
——这个是正院里的小宫女,齐承明原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这是从宫里跟出来的。
刚才在远远注意到她的时候,齐承明就让宋故去查她近期的情况了。
小桃原是正院里伺候洗漱的小宫女们之一,隔三差五,齐承明洗漱或是穿衣的时候,就会轮到她和其他宫女一起进来服侍。
她一直安分守己,没有过异动,只在去年刚来柳州的时候因为不适应环境,买过水银膏杀虫除毒。因为小宫女们时不时需要这些,所以水银膏不算什么难得的罕见药。
齐承明当时只听到这里,一同跟来的边大夫脸色骤变,突然觉得豁然开朗。
水银膏,水银,贵毒。
因着过去有几个朝代的皇室中人喜欢吃丹药,以及水银所制的药,每次都需大量金银财物及稀有材料才能炼出,久而久之这个就被称为贵毒。也就是身份贵重的人常中的毒。
但这么多年下来,水银也不再昂贵,反而变成了普通的药物,只剩名字还保留了下来。
……殿下中的是贵毒!
也就是说,人可能还没猜准到底是不是小桃干的,但毒的来源和种类确定了。
当然,这一点也好确认。
所以在小宫女扒着门缝观察的时候,齐承明就打开了系统。
在他的周围遍布着人才的名字,有明有暗,明的代表离他更近,暗的是稍远的名字。
齐承明环视周围。
这个僻静的后院里此刻只有他们两拨人。
也就是说所有人的名字都已经被齐承明熟记,也显示在人才名单上,按照距离分布。
——唯独除了小桃。
齐承明明明是从宫里筛选了名单才把人都带出来的,当时他确定了所有人都在名单上,是属于自己的基底,但现在[小桃]从名单上消失了。
只凭这一点,齐承明就明白了。
恐怕对他下毒的事就是小桃干的。所用的材料也不需要走府外,或者有多稀奇。她只需要把自己积攒的药物想办法用上,比如……日积月累的浸泡到齐承明洗漱用的盆里或者别的地方。
“王爷,王爷,奴婢是冤枉的!”小宫女连声求饶,吓得抖如筛糠。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齐承明幽幽的顿了一下,感觉自己被噎住了。
这孩子,好像有点蠢。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他抬头和甘棠对视了一下,大宫女烦恼的蹙紧了眉头,看起来也有几分迟疑。
是的,现在他们不得不考虑另外一种可能性了。
这么蠢的行为……还有方式,如果这一切不是演的,难道没有人在背后指使小桃?齐承明真的很难怀疑幕后有人敢把这么要紧的事交到小桃手里。
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感觉完全不适合做这些脏事。沉不住气藏不住话还自爆。
但齐承明没有放松警惕,他挥了一下手,示意禁卫军先把人带走审问,问个干干净净再说。
——禁卫军中有一个很擅长审问的老兵,全靠对方了。
一场闹剧结束。
边大夫匆忙告退:“殿下,老夫有了些想法,先去研究方子了。”
自古以来没有说怎么解贵毒的,但边大夫不会就此气馁,他隐约有些思路,现在急着去静想。每快一分研制出解药,殿下的身体状况就会好上一分。
齐承明也挥散了其他人,只让小德子守在周围,他和甘棠慢慢踱步着回正院。
“殿下,没想到是小桃……”甘棠内疚的请罪,“是奴婢没有管好正院,还请殿下责罚。”
“别着急,等弄个水落石出以后你再请罪也不迟。”齐承明先打住了这个话题,现在说什么都太早。
“奴婢回去就收了她们的水银膏。”甘棠下定了决心。虽说这药物很对症,但当前关头,还是另换别的药吧,先把这个收拢起来,再好好搜查正院里有多少地方有异,隔绝毒物。
“这段时间我先住在后院。”齐承明对此没有异议。
幸好他是有系统血条在,不然他要是直接穿越了,人早就没命多少回了,就算前期蛰伏发展的再好,到了后面被暗杀下毒什么的,这防也防不住啊。
接下来……一边是等着调查小桃,另一边就是看还有没有幕后黑手,这打的一捧草会不会再惊起什么背后的蛇了。
这便是新年刚至的惊心动魄。
齐承明带人匆匆处置了以后,表面上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高高兴兴的沉浸在过年的氛围里。整个王府不动如山。
星君庙那边不堪重负,匆匆派人来王府求救了——
王爷,不好了!百姓带来的供奉淹了星君庙啊!!
“淹了?”收到消息的宋故疑惑重复着,难以想象那么大个庄子改造的星君庙……收不下供奉了?
那得是有多少百姓一股脑的涌去星君庙了啊。
宋故背后掠过一抹寒意,想到了新君最重视的秩序问题,他连忙叫住华管家:“快去,去山上看看!带上今天当值的禁卫军,千万不能让百姓出事!”
吩咐完,宋故又折返回去找王爷。
这事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具体怎么办听他们新君的。
齐承明也匪夷所思的重复了一遍:“被淹了??”
但他只惊愕了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摸着下巴给出主意:“让人去把东西都分去慈幼堂。”
仔细想想,齐承明对自己在古代做了些什么改变还是有点数的。
他自比现代的解放军是有些夸张了,但百姓们发自内心的热爱和感激是有的,或者功利一些,求保佑的求搭上关系的心思也是有的。这些都能促使他们狂热的供奉一些东西。
“以后再过年,就知道第一天该怎么应对了。”宋故还有些心有余悸。
齐承明听到这里表情微妙了一瞬,没有应声。
那可说不好,明年他们还在不在柳州都不一定了,到时候怎么过年还是不重样的。
……现下过了这个年,朝堂上到底会不会议论他的事?
齐承明这么想着,密切关注京中来信。
而京里。
也如他所料的,确实有人在新年后的第一天大朝会上,公然开始捅破二皇子,也就是瑞王在外所做的诸事……
骤然发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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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补更。
准备进入回京前最后一阶段!
对刚结束了一个稀有的休沐日的鸿仁帝来说, 这次大朝会上听到的内容只是年前的残余。
他不耐烦的拧着眉头,听着台阶下的官员洋洋洒洒细数着皇二子在外面做了多少事:
‘接受孝敬。’很合理。
‘驱使商人逐利。’正常。
‘与本地官员背地勾结,让他们听命行事。’这个藩王当的还算聪明。
‘郁林杨氏欺压百姓, 瑞王趁河堤案捅了个干净,致使全族流放……’
幼稚的想法与行为,但关心百姓……居然有点敏锐和手段?是无意的还是确实敏锐?
‘众多新奇暴利的厂子全是皇二子所出……’
鸿仁帝惊了。
怎么看不出来他有这份能力或者有这种人才??
听到这里老皇帝稍微坐直了身体, 上了一点心, 精神提起来了。
去年打仗打得满目疮痍,国库空荡荡的能跑马了, 他有点眼红二儿子的饕餮吞金之能。
……也不算一无是处嘛, 这小子。
‘南方流通多地,赫赫有名的王记凭票有极大的可能背后就是瑞王,几州市价极其稳定。预想,这种法子或许可以用在京城和其他地方。’
鸿仁帝的思绪停滞了。
‘以及发现柳州种了三四种多达千斤的神粮……当地百姓安居乐业,人人传唱星君恩赐。”
鸿仁帝面无表情的坐在王座上, 还在思考。
别说上面的皇帝懵了。
整个朝堂都像是煮沸了的一锅水似的嗡嗡作响。大臣们难以置信的互相确认着出列禀告的几个官员,以及后续跟着出列佐证的那几个官员的证词。
每个人都在确认了一遍。
这参的是谁?
这说的是二皇子吧?
是那个从小到大平平无奇, 夹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中间、导致大臣们没什么印象、也不受陛下喜爱、一成年就被丢出去、选定的藩地还是柳州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的“瑞王”吗??
变成肥得流油的新繁华之地了?
怎么每一个字眼都听得懂, 组合在一起离谱成这样?
“去年, 不对,前年柳州不是遭灾了吗?还派了你们赈灾队伍过去。”一个和王传道关系不错的官员抓住友人问,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那会儿的柳州等于没了,连沐大学士这样的大人都为自己的儿子发愁, 逼急了眼的在朝堂上上奏徇私。柳州岭南一带和北边的苦寒之地一样都遭人嫌弃,属于让人看都不愿意看一眼,毫无价值的偏僻之地。
建船厂都不会选在那一带。
这是……一年多过去,柳州人称小江南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 哪怕弹劾的官员们说得再天花乱坠,参瑞王在外引起诸多‘民怨’等等罪名,大臣们也不大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王沈你们两个去过南边,说说这是真的假的?”鸿仁帝耐着性子努力听了半天争吵,满脑袋浆糊。他打断了下面的话,叫出了王传道和沈书知这两位曾经的钦差大臣。
王传道与沈书知遥遥对视一眼。
哪怕事先没有一点打招呼,两人还是齐齐出列,拱手应着:
“陛下,臣当时去赈灾,所见都是重建的房屋,满地狼藉,实在看不出再多。”“陛下,郁林水患持续多年,本地盘根错节,并无大族无辜,瑞王行事臣也不敢违逆。”
努力撇,全撇清一下。
上面的鸿仁帝一时又没了声音,神色捉摸不定的在思虑什么。
一个不起眼的御吏沉默的左右环视着这个嘈杂的朝堂,突然有些悟了。
什么参新君的人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这里面,绝对混了他们重生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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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章短短的,因为是补榜单!呼,我累惨瘫了……
御吏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对。
虽然这次出来作证的官员不论大小他一个都不熟悉, 但听听那些话的内容……
最开始捅破事情的那个人,绝对是恶意的。
上一世新君的暴露远比现在的时间还晚,也没听到柳州有什么动向, 也就是说现在并不是新君打算暴露的最好时机,然而,这个不明底细的官员还是捅了出来。
那么该怎么弥补?
后面那些弹劾的内容听起来就像是明贬暗褒了。
这是对策。
御吏的心缓缓提了起来。
总归这些手段再怎么弥补, 也无法真正抵消被人捅破蛰伏状态的劣势, 只希望陛下不要因为二皇子的韬光养晦而恼怒忌惮吧……
让事态像上一世那么发展才好。
鸿仁帝远没有这群重生臣子想的那么深远——
他此时还处于恍惚的难以置信中。
真的假的?
这一堆东西说的都是他那个懦弱又没什么存在感的二子?
偏偏鸿仁帝连点了两个重臣的名字,都因为他们去的时机不对, 难以分辨真假。至于其他人, 这两年又对柳州那种偏远地方不太关注。
这些都是京官。
若是想确认,鸿仁帝必须得去问问那些外放的官员才知道细节,要么就是问柳州的知府。但一来一回太慢了,最近一个能让他尽快知道的渠道——
是年前派去训斥皇二子的那个御前太监。
“这件事,容后再议。”鸿仁帝摆了摆手, 压下心里那一丝难以相信的喜悦,沉住气先退了朝。
他会等着御前太监回来问个明白, 他也没耐性等那么久, 会让御林苑的宫人传信出去, 急报询问来两相验证。
退朝后的鸿仁帝哪里都没去,谁也没招来伴驾,而是自己背着手到了御花园,驱散了闲人, 美滋滋的来回踱步了几圈。
周围只有福满公公不作声的恭敬守着。
鸿仁帝还处于恍惚的矛盾心情中。
说这两年皇二子的处境他一点都不知道,是假的。
但他从没有上心过。
被分出去的藩王,又是他最漠视不想见到的一个皇子,在鸿仁帝的印象里已经等于丧失了争夺皇位的资格。遇到了灾情, 他派人救。只要不在外面惹得天怨人怒,他平时就放养着不去管。
鸿仁帝从来不觉得皇二子再多能受什么罪。
再怎么样,那也是皇子,是王爷……只要有点野心,有点手段,总能过得很好。若是连这点狠性都没有,就活该他自己过得不如何了。
所以鸿仁帝断断续续耳闻皇二子在外面牟利或是铸造自己的私币时,都过耳即散。藩王只要不沾染军权,做什么都好。
但现在……
现在……
大臣们闹闹哄哄的来弹劾二皇子,竟然不声不响闹到了这种程度?!
鸿仁帝心里有一丝不敢相信,又透着即将迸发的狂喜。
在忌惮年轻力壮的儿子之前,鸿仁帝为自己找不到一个稍微看得过去的皇子而烦心很久了。他好歹也算是英明神武,怎么皇子们一个个都烂泥扶不上墙?简直是丢尽了脸面的耻辱。现在似乎有了曙光?
鸿仁帝的这个年其实过得还算不错。
着实是矮个子里挑高个子,没法子了。在宫宴上,鸿仁帝只能借着过年的借口让长子替他向太后敬了一杯酒。
沉寂了大半年的皇长子便因此回归了众人的眼里。
陪同在太后身边显得乖巧而稳重的少年皇子笑容就显得僵硬了几分。
宫宴上的鸿仁帝威势满满的坐在上首望着自己的三个皇子。
皇长子惯会装腔作势,披着一张温润的皮手段更加老练。嫡皇子年幼却磨去了急躁,借了母后的势勉强守成。皇幼子刁滑聪颖,心思阴邪不走正路,但算是有手段,还有掰一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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