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承明才迈出门,东跨院那边就传消息出来,把审问的结果递给小成子,传过来了。
毛大统领是按照齐承明的吩咐审问的,他疑心杨家子水泥那番话联想到的郁林州水患,杨家兄妹就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
杨家采珠发家,但采珠人的死伤过于严重,耗损极快,再多的钱也买不来那么多愿意拿命填的人家。而郁林州又易发水灾,常年要巡视堤坝,时不时也会有治水的钦差派过来,或是修缮或是维护。多年下来,早已经形成了一条心照不宣的交易链。
怎么修堤坝都不可能一次好了,治水钱又耗费巨资,怎么都便宜不了。但水又不治不行,如此一来,年年都有人吃得满嘴流油,上下各自分润一波,满意而回。就算哪几次真遇上了忠心又清廉的治水大臣也不要急。
修可以,拆也可以嘛。
杨家就是瞄准了这条门路,迅速一拍即合。只要不真的酿成大祸,小打小闹下百姓流离失所……流民好啊,都说一有流民就到大户人家笑着发财的时候了。杨家所需的采珠人如此一来,络绎不绝。
“好啊。”齐承明气笑了,他把供词摔到桌上,看向毛大统领,“他们的骨头这么软?连这些证据都说的一清二楚?”
齐承明有些担心其中是不是有蹊跷了。按理说这对兄妹连来柳州的目的都不清楚,怎么对家里的机密事了解的那么多?吐露的还全都是能让九族消消乐的重罪机密。
“回殿下。”毛大统领的表情一言难尽,他当时也是这么疑心的,所以多审问了一会儿,结果证明他想多了,“这在郁林州上层……不算什么机密。”
齐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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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二更!这一章短一点,我扛不住了,先光速厥过去睡了!
看来还是个大问题。
……郁林州的情况比他想的严重多了。这代表多年来他们从上到下都对外地瞒得严严实实的,才敢在本地这么放肆。
齐承明想起了杨家的疑似靠山:“所以皇后那边……是怎么和杨家具体扯上关系的?”
他还和皇后暗中有些交易。若是动作闹太大,拔出萝卜带出泥, 导致皇后和六皇子提前倒台了,就要对他不利了。但是畏手畏脚不敢乱动,也有违齐承明的三观, 他咽不下这口气。
毛大统领赶忙安自家王爷的心:“说是杨家和皇后娘娘的娘家有关系, 其实杨家搭上的是一些不重要的人——是皇后娘娘的同族仗着自家出了一位贵人,在外面耀武扬威。”
“我大概能想到是什么样子了。”齐承明脸上流露过一抹厌恶, 一点都不意外。
历史总是相似的, 小说里也有很多相仿剧情。
也就是说……他接下来想对郁林州进行一番大动作,最好让皇后同族的那些亲戚自己识相一点了。闹太大了,对谁都不好看。
这件事还需要通好气才行。
齐承明抬头望了望外面院子里的天色,算算时间:“不知道边大夫走到哪了,算了, 保险起见……还是传信给李半晖吧。”
按照他和边大夫当初商量的计划,这会儿对方可能已经在归途路上了。
李半晖那个纨绔子弟时不时还会发信过来, 光明正大的浪费驿站穿书的官方资源, 偏偏他背后站着太后娘娘, 各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齐承明每次都是看看,一次都没拜托对方做过事,现在该动用人手了。
“那就行动吧。”齐承明心中盘算好了所有变化,轻声的说。
至此, 被反反复复掏出所有情报的杨家兄妹哭喊着,一点没了之前的傲气,被秘密押上了去岭南的囚车。
“不,我们是郁林杨家!我爹可以献上很多宝石, 真的!很多钱……求求你!”“王爷,我们真的没有冒犯你!我们没有冒犯过你啊!”
杨家青年一直在试图急切的讨好王爷,给出他能想到的所有筹码,狼狈的被禁卫军押走还想抱住柱子不走。而杨家姑娘就委屈多了,她反复解释着,怎么都不承认他们冒犯过王爷,有一丝希冀是希望王爷抓错了人。
似乎看到齐承明怎么都不为所动,杨家青年的脸色灰白了很多,委顿在马车里,表情逐渐绝望:“小妹……你别求了,王爷恐怕是看上我们杨家了。咱们有没有冒犯过他……根本不重要。”
齐承明正在交待押车的禁卫军阿布,听到这里分给他们一个眼神:“还记得你们在踏青那天怎么骂周围人的吗?”
齐承明的确是在用借口准备搞倒杨家,但这不代表他不感兴趣攻心一波。
“你们骂所有人都是蠢人。”齐承明绕有深意的顿了一下,看着杨家青年的表情变得吃惊,然后暴怒。杨家姑娘的脸色煞白,又是绝望。
齐承明才继续说,脸上带起了微笑:“以及……是谁在大放厥词,说着要我的朋友们等着,以后给他们好看的?他们的身份低微,不比我安全。为了防止你们以后下毒手,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这下杨家青年的表情变得心虚慌乱。而杨家姑娘 哭了起来,对他又踢又抓:
“是你!是你在乱惹事!”
“这样就平均了。”齐承明心满意足的看着他们互相埋怨,挥了挥手,示意阿布出发。
既然接下来还有数不清的苦难要受,那么提前认清楚源头,这不是很好吗?
半个月后,在岭南唯一一条通往潘州的水泥大道旁,晒得皮肤黝黑、肌肉更加结实分明的黄栋穿着件短布衫,带着几个手下接收了这辆囚车。
彼时,杨家兄妹已经哭干了眼泪,变得蓬头垢面,眼神惊惶。
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们哪里坐过这么难受的囚车?以前连一点气味不妥,他们都得用鲜果子去熏,熏完自然的扔掉。但现在……他们身上无时无刻都绑着绳索,吃的东西难以下咽,皮肉没一处完好的,从被抓就没洗过澡,脏的不得了。
更有对未来的煎熬恐惧,对彼此的怨恨愤怒……这趟旅途杨家兄妹来说,简直就像噩梦。
他们却不知道,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坐囚车已经算好的了,往后还有更苦难的事。
“好了,辛苦你了。”黄栋也认识阿布这个热心小子,拍拍他的肩膀,让手下的人接管了囚车,又在颠簸万分的土路和丛林里七拐八拐了近两个时辰,面前才豁然开朗,变成了一大片的沙滩和远处的悬崖峭壁。
从来没有听过的波涛声和蔚蓝的大海出现在眼前。
在这片世外桃源一样的丛林空地前,三三两两的建立着一批木栏房子,歪歪斜斜的围绕在一起,仿佛是处很有原始风格的村落,有稀稀落落的人在里面走动着。
杨家兄妹哪里见过海,头一次看到这么壮丽的风景,哪怕他们前途未卜,看着也不免呆了:“……!!”
黄栋做了个手势,他身边的一个汉子走过去把囚车打开,把兄妹俩拖了下来。
殿下那边的来信他早看到了,总得来说黄栋有点嫌弃,又只能捏着鼻子把人收了。
几月下来,船坞已经造好,位置选得很隐蔽,就算是他们一批人聚集成的这个村落被发现了,暂时都没有事。
他们买来的三艘海船已经经历过了改造,下水试过了,然后最大的难题在于……训练出一批可靠的水手。
想培训他们对船和天气的熟练度,最好的就是天天训练,天天出海。黄栋现在心里还不大放心,估摸着还得再训练月余,才敢放人去海里更远的地方航行一圈。
这样一来,对船的耗损需求就更高了。
船坞那边早晚都忙不过来。需要干没技术含量的杂活多到忙不完,但船坞的事是绝密,黄栋这边一直急缺人手。
现在兄妹俩过来了,就意味着他们一辈子都走不了了,比死人都安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体力活太大,这兄妹俩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别没忙多长时间就累死了。
好在殿下在信里说,以后还会送新的犯人过来,让他不必客气的继续用。
“来了海边,以后就老实干活吧。”黄栋淡淡的说。
他在兄妹俩面前恢复成了齐承明初见时那种尖刻不好说话的样子:“去把那些东西搬到四轮车上。”
“我、我们?”杨家青年结巴的问,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村落门口那一大堆堆摞的木桶,本以为这是什么装饰或者墙壁,结果这些都是货物??
杨家姑娘现在早已经不复当初嚣张,她嚅动了一下嘴唇,怎么看都觉得合抱那么粗的木桶自己搬不起来。
黄栋已经走了,自顾自做事去了,好像不打算再管兄妹俩。一个路过的汉子呲牙笑着:“你们也可以不做,以后饿着肚子再做更容易死就是了。嘿嘿……想逃也行,我们村对外封闭,路上全是毒虫毒瘴。”
他没说的是,就算人侥幸活着摸出去了,还得走赶车两个时辰的路程才能到水泥大路上,再到浮山,才差不多能见着人烟。不过能不能在完全没有药草和粮食储备的情况下顺利摸出去,他很是怀疑。这里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岭南,连他们当初来这里开荒建船坞的大队伍都死了几个人……
这里是一处完美的流放地。
平时这边的运送物资也极为不易,全靠二皇子殿下的商队悄悄运东西过来了,然后怎么把物资从村子塞去船坞,就变成了一个繁重而痛苦的活。
现在好了,有人来干活了。哪怕动作慢点,也比他们干要强啊!
汉子心里美滋滋的,当起了监工……
齐承明算着时间,估摸黄栋那边已经收到人了,他莫名叹了口气:“真难啊。”
造船出海。
要不是黄先生对他保证,已经快能出海了,齐承明心里都快急上火了。现在使用凭票的地盘还在不断扩大,总体来说被齐承明强硬的控制在了几州之内,目前还算平稳。
但,只要齐承明想继续扩地盘,他就很需要足量的银子当保证。海外那批银矿他势在必得。
现在齐承明在准备对郁林州动手,心头就不免更忧郁了,痛并快乐着。
……等以后再多一个州的话,手头快支应不过来了。万能的黄先生,给点力啊!!
到现在半个月也过了,郁林州那边的杨家终于收到了文家发去的消息,急急派出的赔罪队伍抵达了柳州,为首的人就是杨家兄妹的族叔,也是郁林杨氏第四支脉的家主。
齐承明却没有见他们。
他正久违的在表兄的逼视下,在书房里埋头苦抄《赤脚医生手册》,表兄王守左等右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从军了,就是没等到表弟说好的礼物,干脆不客气的上门来盯着他写,不许拖延了。
齐承明心虚的埋头抄写着。
很难说,他的拖延有没有因为不想表兄早早去刀枪无眼的战场的缘故。
青年不急不躁的坐在一旁吃茶,面上带着往常温和的微笑,耐心看着齐承明奋笔疾书。齐承明偷瞥了一眼表兄的表情,脊背挺得更直了,僵硬的继续写着。
所以宋故前来禀报杨家来人的时候,齐承明摆摆手,压根没搭理他们:“让他们等着!”
——虽然他在表兄的逼视下很汗流浃背。但想想杨家有多恶心,不想去见人的齐承明就甘愿选择和表兄待在一处消磨时光。
“杨家人啊。”王守若有所思的喃喃,把茶杯放下了,“我因为爹娘和甜娘的缘故,对姓杨的人都有了好感。还是不能有这么天真的看法才是。”
齐承明悄悄赞同。
他也挺喜欢杨家人的——这里说的是表嫂一家。就连表兄的名字,齐承明私以为,“杨守”都比“王守”好听。谁知道郁林州还有这么一群蛀虫。
必须得除了。
齐承明想到这里下定决心,再说:“宋总管,晾他们几天再来回我。”
“是。”宋故带笑的应下, 转过身去,脸上就端起了架势。
王府想以势压人的时候,明里暗里磨人的招可多了去了。
杨家四叔从得了信, 就汗流浃背一刻不停的赶路过来,一路上吃不好也睡不好,好不容易到了, 王府的总管通传以后却像是忘了他们似的。
杨家四叔是办熟了庶务的人, 平时在外照应,多机灵啊, 当即一个窝心脚踹翻了身边的小厮:“是不是你们送礼的时候又贪?!”
“爷, 小的们怎么敢啊?”小厮疼的起不来身,却连忙跪好哭着,“这是给王爷的赔礼,咱们猪油蒙了心,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再做什么啊!”
杨家四叔恍然琢磨:“那就是给少了。”
这不是指给王爷送去的那份礼单, 而是给总管的。
来之前没空打听,只粗略听说这位王府总管是个贪心的, 杨四叔就送了一个足金的金龟寿, 沉甸甸的很压手, 但雕刻的精巧,一点都不显粗苯,只见活灵活现又精妙。
别看这摆件小小的,寻常人家一辈子都凑不出来个角, 再加上大师的手法……给总管也算是出血了。
这尤不足吗?!
杨家四叔思来想去,肉疼得厉害。再送一次礼,就不能比上次少,想什么添减了, 还得加倍丰厚……
隔了几日后,齐承明把玩着那个金摆件,听着小宋总管忍笑汇报:“送了三次礼了,殿下你瞧瞧,山头都送了,加上那礼单,这回杨家应是挖空了。”
“在咱们这里挖空了,回去就该变本加厉的欺压百姓了,不能给他们机会。”齐承明淡淡的说,扔下了那个摆件,“太奢靡了,风格和我这里不搭。”
他可惜的还给了宋故:“只有上面的雕刻技艺还能看,你拿回去玩吧……好好的金子,唉。”
宋故还是一回来就习惯和自家殿下分赃,现在见殿下不要,也不客气的收了,只说:“那我先替殿下存着玩,真到了周转的时候,这东西也能拿来应急。”
凭票与银子同等,再往上的大宗有时可以等替金子,这一个小摆件就有八九斤重,应急是真能应急。宋故近几月听殿下最抓紧的事情就是那几处银庄的账单进出了,知晓平时的银子若是遇事还是有些吃紧的。
“让他们来吧。”齐承明不情不愿的说。
不愿见人的这几天,他都把《赤脚医生手册》抄完了,这是撅弃了其中很现代的一些东西,以及舍弃了只在南方生长的一些草药内容,那对表兄没用。
这对齐承明来说又是一重坏消息,表兄倒是高高兴兴回去收拾行囊了,惹得他心情不怎么样。
加上这半个月里,先去郁林州打探的人回来,又是京城用了信鸽的李半晖传回信过来。血淋淋的罪证案例摆在那里,罄竹难书,哪怕皇后那边被李半晖糊弄住,表示她不管外八路亲戚与瑞王在外的龃龉,齐承明可以便宜行事了,还是心情低落。
郁林州的百姓们又做错了什么?
若不是他这个王爷能出一次头,还不知道他们要被杨家欺压到几时。
“王爷!都是那做了孽的混账惹您生气,我们杨家一片诚心可见啊!”杨家四叔忐忑的被引过来,进门就磕头,哭天抹泪,悔痛之色真的不能再真了,绝口不提那对兄妹的下场,只说着好话,大气不敢喘的盼王爷放过他们杨家。
这是把人当弃子了,海边那对兄妹恐怕还日盼夜盼家里来人救他们呢,从小娇宠到大的,恐怕想不到家里说不要就不要了。
“嗯。”齐承明听他秃噜出一大堆的话后,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你回去吧。”
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任凭杨家四叔怎么拐弯抹角的听,他也分析不出来王爷现在什么情绪,让他抬头去观察脸色他是不敢的,再想想那贪得无厌的总管,收了没退回来的礼单,杨家四叔心里稍安,也不敢再问,喏喏的爬起来走了。
那对兄妹留给王爷出了气,又用钱安抚了王爷的面子,这八成是不追究的意思了吧?
杨家四叔心中惴惴,也不在柳州多待,得赶紧带人回去回话了。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才敢问王爷要句准话。
杨家四叔前脚启程,游子后脚就带人跟上了,这边宋故又回来传话:“殿下,人跟上去了。”
小德子有些迷茫的站在旁边,他没有全程参与这回事,听着两眼一抹黑。自家殿下这是打算放过杨家了?还是打算收了礼又继续对人动手?
齐承明瞥过去一眼。他一向关心身旁两个贴身太监的情绪,见人迷茫,便敲了敲桌上那几叠地契和礼单:“小德子,你看。这郁林州的地和铺子,我怎么收?总得派人过去吧。”
小德子早已经不像最开始在宫里那么消息闭塞,脑筋不转了。他眉头皱着:“殿下……你又在唬我玩?要是去郁林州接管的人,干什么派游大人去?而且偷偷摸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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