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别哭啊……”兰秀娘不敢动。
“秀娘,我都知道了,是因为梅清臣他做过丞相,你便看不上我了。”
上次县衙一别之后,梅清臣的事也广为流传,一来二去,他也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一走七年,位极人臣。
这的确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加之在公堂之上,他的窘迫,梅清臣的机敏,相形见绌,他更加自卑,认清现实后,他日日买醉,想让自己忘却,但根本就忘不了,兰秀娘已经成了他一个执念。
所以,他来找她了。
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兰秀娘听到他说的,狠心道:“我都说过了,之前就是个误会,不过是激励你上进的话术而已,我相公天资聪颖,连中三元,又是大郢的开国丞相,举世无双,你考这么多年,也就中了个举人而已,我自然是欢喜他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她刻意说的很大声。
柳徽宗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她把他贬的一文不值,这个来之前,他已经清楚了,但还是忍不住心痛。
他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个,而是为了……
“那秀娘,我不跟他抢了,我只想让你能时常来看看我,就算是对我做你之前想做的那事,我也愿意,好不好?”
他湿漉漉的桃花眼看着她,可怜又真挚,但此刻兰秀娘并没有赏心悦目,她磨了磨牙:“什么叫‘我之前想做的那事’,拜托你说清楚好不好,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你提的这个,是绝无可能的!”
她真是服了,她再畜生,也不可能对一个小自己那么多岁的侄儿做什么,他真是血口喷人,这要让家里的醋缸听到了,她怕又要下不来床,那滋味虽妙,但也令人发怵,她不想年纪轻轻就虚了。
柳徽宗的眼眸又黯淡几分:“我连做你外室的资格都没有吗?”
兰秀娘:“……”
要不是去过一趟京城,她都不知道外室是什么,好在她现在知道了,所以对于他的提议,她又震惊又懊悔。
柳徽宗怎么说也是她朋友的儿子,她如何肯看他这样误入歧途。
“柳徽宗,快收起你这些不知廉耻的话吧,我只中意我相公,不可能跟你有什么首尾的,你如今考中了举人,就该一鼓作气往上考,也算对得起你娘,你今日说的话,要是你娘泉下有知,怕是会气晕过去。你往后不要再来烦我,不然,我就让我相公对你不客气了,他虽不再是丞相,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兰秀娘说完,便狠心跑开。
她一路快步回家,与此同时,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先她一步消失了。
院子里,梅清臣已经听了白义的汇报。
听到秀娘的应对,他森然一笑,看来她已经察觉了。
还好,拒绝了那个想做外室的贱人。
身为一个读书人,竟然生出这样不要脸的想法,梅清臣真想把看过他考卷的人揪过来问问,这种人也能让他过?
还有,秀娘以前想对他做过什么事,让她那般急迫掩饰……
他脑中已经闪过一千种让柳徽宗消失的办法。
但他仍有一点疑惑:“查到他娘与秀娘的事了吗?”
“查到了,之前夫人曾在柳家的药铺制药,那时小公子得了场不小的病,柳家娘子好心收她在店里做工,还免费给她不少药,帮了夫人很多。”
梅清臣垂眸,压下情绪。
“可惜柳娘子命薄,柳徽宗刚出去参考,便撒手人寰。”
那些曾伤害过秀娘的,要一一付出代价,而那些曾有恩于秀娘的,他也要替她感恩。
即便是这位恩人的儿子心怀不轨。
没关系,送的远远的就好了。
第56章 第 56 章 再起风云
兰秀娘忐忑的回到家中, 见梅清臣正在树下的竹椅上看书,他单手握着书卷,一手支着下巴, 双腿交叠垂下,动作恣意潇洒,却又不逾矩, 反显儒雅。
兰秀娘直直往屋里走。
“我回来了。”极其小声。
“过来。”
身后之人淡声命令,兰秀娘扯扯唇角,走了过去,醋缸终究是躲不掉的。
梅清臣拉住她的手, 一拽,轻而易举的将人拉入怀里,兰秀娘看向他手里的书,好在不是什么艳情话本了。
她看那本子纯属娱乐,但梅清臣看纯学习啊。
“当年,娘子想对柳徽宗做什么事啊。”
阴恻恻的声音自耳后传来, 热气缭绕在敏感的耳朵上, 兰秀娘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这是装也不装了,把监视她的可耻行径公然拿出来说。
刚才柳徽宗说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怎么个回事。
现在, 她却突然想起来一点了。
如果他们真有什么,那大概就是那回和柳徽宗他娘一起喝酒的事了,那时, 晞光的病好了, 她高兴,柳徽宗她娘的药铺接了笔大单,赚大钱了, 也高兴,两人一拍即合,叫了些酒菜,一起喝酒。
酒过三巡,两人皆有些迷糊了。
迷糊之中,柳徽宗扶着她娘下去了,他又折返回来,抱兰秀娘去休息。
那时,两人已经眉来眼去。
兰秀娘迷迷糊糊,不小心伸手朝他的衣襟探去。
柳徽宗活这么大只会读书,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直接捂了衣襟吓跑了。
“回味起来了?”
梅清臣只看她双目迷离,便知道她想起来了,恨的牙痒,又来一个!又是一段她和别的男人的故事。
嘲弄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同时她的耳肉竟被他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似痛又麻。
兰秀娘惊醒,连忙道:“先说好,你不许对柳徽宗下手,当年他娘有恩于我,而且他也没做错什么。”
“那为夫替你感谢他好不好?”
“嗯?”
“为夫已写了一封推荐信,我会给他盘缠,送他去南岭书院读书,进南岭书院的难度不亚于进国子监,大郢刚建朝,前三年会连着举办科举考试,相信在那里,他会平心静气,好好读书,直到金榜题名。”
兰秀娘有些犹豫,听起来不错,但是……
白义在此刻进来了,他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直视叠在一起的大人和夫人,道:“大人,已安排车辆人马送柳徽宗前往南岭,约莫半个月就能到。”
兰秀娘震惊撑身坐起,什么,已经送走了!
她刚才才与柳徽宗见过,这也太快了吧。
她扭头瞪着梅清臣,他却对她抿唇一笑,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本性难移啊。
但去往别处,还有书读,柳徽宗年纪小,估计还没到就已经忘了她吧,兰秀娘如此说服自己。
在这儿,梅清臣没有政务可忙,除了与她研究夫妻间的事,他还每日教她练字,这是他非常执着的一件事。
明明兰秀娘自认为自己写的已算不错,可他偏偏觉得字体不好,硬是让她一点点改掉之前的写字习惯,让她模仿他的字。
兰秀娘虽知道认字的重要性,但也止步于认识大多数字就可以,非要让她再精进,他是不干的,但梅清臣学成归来,是很有办法的。
让她练字的方式是不堪入目的,他在她身后研墨,身子亦然,她颤抖着手,捂着嘴,伏在案上,只能按照他的方式写字。
他看了一眼,“不许连笔。”
兰秀娘手指捏紧了书案。
院外,正在修房子的白义瞧了眼窗户,看到荷香在旁边,吐掉嘴里的草:“喂,大人和夫人真的在写字吗?”
择菜的荷香头愈发低了,白义年纪比她小,不懂是正常的,她小声道:“你莫要过去。”
“知道。”白义环胸,“你还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荷香头埋的更低了。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瞬便到了过年的时候。
这是大郢建朝后第一个新年,家家户户都挂上红灯笼,换上新桃符,偶尔街巷里还会响起几声炮竹。
大雪冰封那日,东宫里的太子也放了年假,晞光得以出宫,太子殿下想留他在宫中过年,晞光婉拒,只身一人回到了偌大的相府。
林平跟随他左右,与他一同走在相府之中。
游廊下有仆人扫雪,还有人在挂红灯笼,看着很喜庆,但梅晞光却看的有几分孤独寂寞,往日过年,他从未与娘分离过。
他心中有淡淡的忧伤,已经长开一些的脸上却并未怎么显现,只安静的听着大总管张耽的汇报。
等张耽汇报完府上的事项,梅晞光沉思片刻,做了一些挑选,让张耽继续准备过年事宜。
最后,张耽拿出了小公子的家书,笑眯眯的呈上去。
此时,梅晞光的眸中才有了几分光芒,繁星点点,他收过信,脚步越来越快的去往书房,直到进门,他一下伏在案上,快速拆信来看。
他读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读。
娘的字与以往有些不同,与爹的字越发像了。
娘的信有些啰嗦,不过叮嘱他好好吃饭睡觉,多穿衣裳,注意保暖,他读着每一个字眼,耳边仿佛听到娘在说话,看着看着,一大朵泪花就滴在了信纸上,晞光抹去。
再看爹的信,言简意赅,还提点他一些近日宫里发生的事,只在末尾才显出几分柔情,向他说第一个年不能陪他过实在可惜云云。
从他们反馈的日常来看,他们在那里过得很开心。
他也不是没有察觉,爹娘之间那些微妙的变化。
只要娘高兴,他便高兴。
晞光的眸中闪了闪,他多想去找他们。
可父亲说,让他万不可去,想起前几日皇上问话,晞光更是不敢回去。
父亲打着病重的旗号带娘回了家,可去了这么久,爹还好好活着,皇上怎能不起疑。
晞光被皇上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但他依然沉稳的回答皇上,按照与父亲约定好的说法,说父亲遇到一个隐居在那儿的神医,为他调理身子,让他渐好了。
皇上的目光既慈祥又森冷,对他说:“晞光,下次写家书时,替朕问候你父亲,告诉他,朕很想他。”
想到这些,他如实的写在给父亲的回信上。
给爹的回信更像是汇报,只在结尾处含蓄说了句敬请冬安。
快速写完给爹的回信后,他才开始认真写给娘的信,这就跟吃东西一样,好吃的喜欢放到后面慢慢吃。
他近日又看了几本书,进府时的衣裳小了,冬日了,他让人多添了一床被子,并嘱咐娘也要注意保暖……他还问,小时候的玩伴咚咚和阿庆怎么样,他在院子里种的那棵李子苗多粗了,他小时候第一套文房四宝还能用吗……写着写着,他不免落下泪花来。
怕娘看到担心,他又重新誊抄一遍,可总忍不住掉眼泪。
好想娘啊……
等忙完家书的事,林平站在了书房门口,等着汇报。
“什么事?”晞光已经收拾好了自己。
他将信折叠,方式很独特,是爹教给他的,以防被外人拆看过。
林平进来,垂首道:“小公子,常家的事已经查清楚了,他最近频繁训练府兵,甚至还偷偷蓄养私兵,与同时被削职的几个将军来往甚密。”
梅晞光的眉头皱起,前段时日,他在宫里碰上了常子腾的儿子常巍,之前他们曾有过仇怨,现在他明白了当初国子监那三个人是要对他们做什么,所以再见他,梅晞光的眸冷极了。
常巍受他爹的荫庇,做了个宫差,他肥胖油腻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泛着浑浊的光,露出几分淫、光。
“晞光,哥哥一直心里记着你呢。”
他还敢出言不逊。
梅晞光没有废话,直接命令身后的两个侍卫上前。
他与太子殿下交好,太子殿下念他孤单,便给了他几个宫廷侍卫,可以随他出入宫中相府。
侍卫将常巍拖入一旁的巷子,拳脚相加,他不断嚎叫,可这处恰无人巡逻,没人知晓。
梅晞光冷眼看他挨揍,见差不多了,命侍卫回来。
常巍淬了一口含血的唾沫,狠毒的目光盯着梅晞光的背影,低吼道:“梅晞光,你最好快点来我府上道歉,不然,到时候你跪在哥哥□□也不饶你。”
梅晞光只觉与此等人说话也是浪费,头也不回的走了,可越走,他却觉得不对劲,刚才常巍似乎话里有话。
因做太子伴读,政事堂会拿一些文书给太子过目,梅晞光便也知道了朝中大事,其中一件大事便是兵部侍郎常子腾酒后失仪,触怒龙颜,被削了官衔,皇上念及其建业时的劳苦功高,保留了他的俸禄。
此事成了一个由头,皇上借此削了十几个类似这样的武官,均是些无能之辈。
常巍这样说,是否代表常子腾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呢。
有了这个猜测,他便让林平暗中调查常子腾府上,父亲当时留下的各府上线人依然如常运行,得知这些并不难。
他也曾试探太子几句,太子萧鸿昭看了状告常子腾的折子,冷哼一声,只说了一句“父皇早该将这些娇兵悍将处置了,他们如今是大郢最大的敌人”。
梅晞光觉得皇上应该是知道的,但他好像在刻意显得未曾察觉。
他闭上双眼细思,很快有了一个定论。
皇上想斩草除根。
他需要一个杀人理由,既不能寒了开国功臣的心,也不能任凭他们胡作非为,所以,他在引诱他们主动犯错。
至于时间,他想到了年前的皇上欲要举办的贺年宴,届时所有宫中官员都会进宫贺年,他看过参宴的名单,就有常子腾他们,这原来是一场鸿门宴。
想罢,梅晞光对林平安排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把府上的侍卫集合起来清点,然后排好值班,要比以往增多一倍的人。还有,除了后门和正门,将其余门都封堵了,让人检查府上各处墙体是否完好,有破损的立即加固。进出人员也要登记在册,告诉张耽,让他这两日把人派出去采买过年用物,之后便不许再出去了。”
他这样安排,林平心里也能猜出一二,他不由得抬头看了小公子一眼,不过八岁的孩子,自从进宫之后,少了稚嫩,越发得心应手,颇有相爷之风。
柱国公府。
国公夫人程锦束的房间里屡次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几声怒骂,下人都习以为常,一个个噤若寒蝉,只怕一会柱国公把气撒到谁身上。
“我不明白,我朋友不在家,剩她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带律初去他家里玩一天,这又怎么了,以前你让我出去我不愿意去,现在我愿意了,你又不让我去。”
“锦束,你不要激动,你想出去,我很高兴,只是后日不行,后日我要进宫赴宴,你只有留在府上才安全。”
程锦束将八仙桌上的瓷瓶扫落在地,周逢春看着她被瓷片蹦破了的手,皱着眉上前,关心道:“你的手……”
“别过来!周逢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圈禁我,我名誉上是你的夫人,不过是你的禁脔,我这些年昏昏沉沉的,都是你把我关在屋里,给我喝那些让我想睡觉的药。”
程锦束喊破了嗓子,她是个没有过去的女人,她记不得过去,她的日子总是重复的,看不到光,要不是认识了兰秀娘,两人互相通信,她觉得自己就快疯了,或者快死了。
她近来越发清醒,越清醒,她就越烦周逢春,这个人总是有事没事在她面前晃,以一副低姿态向她妥协,她不止不觉得好,还觉得恶心。
周逢春的那双饱含沧桑的眸中闪了闪,他嘴巴微张,看着对他满脸嫌恶的程锦束,心里有些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儿子都这般大了,她依然不喜欢他。
“好了好了,锦束,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那么对你,你是我夫人,我不过是考虑你和初儿的安全才不让你去的,你若真想去,便去吧。”
程锦束这才坐下来,心情烦躁的看了周逢春一眼:“你不是有事吗,快去忙吧,别在这里。”
周逢春唇角的笑容一僵,他应下,慢慢走了出去。
出去后,他的脸上再无一点温柔,又成了那个冷面肃杀的阎罗,他吩咐丫鬟进去打扫,还让人拿疮药来给程锦束包扎。
想来后日常子腾他们也掀不起多大的浪,只要多派些侍卫跟着,也不是问题。
这儿的消息经过两天两晚的奔波,到了梅清臣手里时,他的眸色暗沉。
晞光能判断清楚当下的形势令他欣喜,虽然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让人布置好相府防御,可毕竟留他一个孩子一人应对。晞光表现的再完美淡然,可他心里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怨恨父母不在身旁,这让梅清臣的心底煎熬。
而今日,就是贺年宴。
过了今晚,就是新的一年。
兰秀娘布置好了家里,家里装饰一新,看着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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