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是,胸中抱负无处施展,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父亲张平去世后,叔父张据登上韩相之位,韩国朝堂便没了他的位置,他年岁太小,而失去了入朝最好的机会,只能默默等待。
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不是他贪图那权势,而是韩国危在旦夕。
云腾在秦国的暗中帮助下,成功接任了南阳郡守之职,只是韩相张据在此,他一直不得机会献降南阳。
如今他的子侄二人也来了南阳,每日都要前来过问政事,着实难缠。
云腾只好将此情报传递给姚贾,请秦王裁定。
从此雪消风自软,梅花合让柳条新。
雪融后初晴,大地冒出了些小嫩芽来,赵九元用了一碗新鲜的葵菜汤,揣上雪王踏上了去往章台宫的马车。
这是她冬季病后第一次出门,大地焕发生机的时候,她的身体也像接收到信号似的,慢慢愈合了。
冬季过后,小猫儿长大了些许,不像野猫难驯,倒是十分粘人。
不过那样子,越看越不像小狸花,倒像山狸子的杂交种。不过山狸子就是狸花猫的祖先,基因变异也不无可能。
料峭春寒,赵九元肩膀上披着白狐貂裘,猫儿窝在她衣襟里,与雪白形成撞色,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哪座深山里的山鬼。
李斯直直地将目光投向那猫儿,这小东西在赵九元怀中打着小呼噜,惬意得紧。
“些许时日不见,雪王长大了许多。”李斯道。
赵九元笑:“猫儿前几个月的时候,和婴儿一般,一天一个样。”
李斯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倒是,自从赵九元有了猫儿,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般,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鲜活了起来。
赵九元病时,李斯一步步看着他恍若行将就木,却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人啊,果然还是需要伴儿的。
赵兄总算找到自己的伙伴了。
这不,大王都特许赵九元带猫上朝了。
这可是违背礼制的,大王都为此破例了,大王真爱南山侯啊。
大王什么时候也这样爱他就好了。
不过我老李也知足了,至少大王除了赵兄以外,最信任的还是我老李。
赵九元回过头来,见李斯驻足在原地,视线一直停留在台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摇了摇头,果然是上了年纪的人,精力大不如前了。
李斯要是知道赵九元嫌弃他老了,定是要敲开赵九元的脑壳看一看,四十多岁正是闯的年纪,他还没到知天命之年呢,怎么就老了?
“大王,张据这些时日一直驻守南阳,云腾想向大王献上南阳之地,也因为张据的存在,而无法顺利进行。”姚贾向秦王禀告道。
“另外,张据的子侄张勋与张良二人也来了南阳,日日都要去见云腾,可谓是寸步不离。”
赵九元敏锐地捕捉到了张良两个字。
他竟然出场这么早么?
嬴政道:“云腾被发现了?”
姚贾摇头:“没有,只是此二人欲插手南阳的军政。”
“张勋也就罢了,其乃张据之子,张良之父乃是上一任韩相张平,张平这一支在张据成为韩相后,就逐渐淡出了韩国朝堂,张氏一族的话事人现在是张据。”
“此二人不足为惧。”嬴政却道:“真正棘手的乃是张据。”
赵九元:“??”
大王,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是颠覆秦王朝,辅佐刘邦建立汉王朝的关键性人物,战国天命之子之一啊!
天下大索多次都没抓到的滑溜人物!
在刘邦和吕后手上寿终正寝的汉初能臣。
你跟我说他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
刺杀你的时候,你可别狼狈逃窜啊!
李斯见赵九元蹙眉,眼神问:“赵兄有何良策?”
嬴政见李斯对赵九元挤眉弄眼,点名道:“廷尉可有高见?”
李斯骤然被秦王点名,还是一贯的语气:“大王,要引开张据,臣有一计。”
“廷尉畅所欲言。”嬴政道。
“我大军压境,韩王乃至韩国上下皆绷紧了心神,此时只需一支奇兵,出其不意,却又节节败退,令张据尝到出兵即可胜利的甜头,其必定会为了军功亲自出征,我大秦便可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南阳。”
李斯说完,嬴政又看向赵九元。
“廷尉之计大妙!”赵九元对此给予肯定,忽然她话锋一转:“不过……”
李斯心头一紧。
“先前大王说张勋与张良二人不足为惧,臣不以为然。”
李斯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下,原来是辩驳大王啊。
“哦?”嬴政好奇的眼神投向赵九元。
她摸了摸怀中猫儿,接着道:“在战况瞬息万变的前线,张据却让两个文弱的子侄来到南阳,这其中必有猫腻。”
听到猫腻两个字,小雪王抬了抬小脑瓜子,好奇地望着赵九元。
“请问姚贾上卿,云腾传回来的消息中可有提及此二人的状况?”赵九元问姚贾道。
姚贾镇静道:“此二人均稍过弱冠,其中张良自小体弱多病,是个文弱之人,张勋有些武艺,但也不甚精通。”
“既是文弱之人,那么武功定是不成,日日盯着南阳军政,便是谋士了,请大王小心张良。”
嬴政深觉赵九元所言有理。
张良比起韩非,更为仇视秦国与秦王。不然也不会策划出那么缜密的刺杀行动。
韩公子非毕竟是年纪成熟且极具大思想的人,他身上有稷下荀子的大道,也有一国王者的宽宏。
最主要的是,在赵九元三番五次的洗脑下,他已经认同了大一统。
虽然身上还具有一股子别扭劲儿,但只要韩国灭了,他就能继续事秦。
张良就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判断失误,张良刺杀始皇帝极有可能会刺杀成功,那么历史就得从他那一页改写了。
历史记载推测他年轻时候是个极其冲动之人。但他本身的智慧实际上掩盖了他这一处缺点,反而使其成了真率的表现。
到后期跟随刘邦之后,更是运筹帷幄。
赵九元推测,收服张良的可能性很低,既然很低,也就不用留着张良了。
“那要如何才能不让张良与张勋二人坏了大计?”姚贾问。
“调虎离山可引走张据,亦可引走张勋。至于张良,既是文弱书生,那就从他的弱处着手。”
赵九元挑了挑眉,又道:“同文学府医学院发明出了一种可令人麻痹的东西,名为麻沸散,将此物与张良服下,可令其失去行动能力。”
“麻沸散?”
嬴政等人心头一跳。
赵九元对嬴政道:“大王,此物用于外伤,起麻痹作用,可减少受伤士兵的疼痛感,便于伤口缝合。只是目前产量不多,不能供给给太多人,臣已命医学院加紧赶制,多多送往前线,以供军用。”
“彩!”嬴政高兴道:“如此我大秦儿郎上了战场便可活着回来了。”
“臣请除掉张良,若未能及时除去,也请保留其画像。”赵九元未雨绸缪道。
毕竟是身上背负了汉王朝创立之功的人,听说过王莽对刘秀的故事,赵九元就怕这种天选之子。
“允了。”嬴政爽快道,也不追问为何要保留画像一事。
“此问题便解决了,臣立即修书去南阳,并为云腾送上麻沸散。”姚贾朝着嬴政拱了拱手,大跨步离开了章台宫。
场上现在还剩嬴政、赵九元、李斯三人。
“大王,毋继启培养了一批擅外科的医师,这一批医师正在整装,臣请大王下令,命其跟随军队原本的军医进行实操,只有在救治过程中,他们才能真正成长为合格的外科神医。”
“兵士在前线奋勇杀敌,而我们做好后勤,定然能减少伤亡,如此我大秦儿郎的父母,也就不用过多承受丧子之痛了。”赵九元缓缓起身,拱手请求道。
“赵卿考虑到位,寡人立即下旨。”嬴政笑道。
“另外,臣打算在医学院再招募一批具备学医潜质的学生,不忌男女,其中一部分培养成护士,其可协助医师,他日派去战场也可救死扶伤。”
“护士?”李斯耳廓微动:“既是保卫受伤兵士,男子即可,怎可让女子也上战场?”
“男子听从王命出征,保家卫国,本就是为了保护妻与子的,现在如何又能让女子上战场?此法不妥。”李斯不赞同道。
嬴政也蹙眉,他不是不悦,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臣此举并非是逆阴阳二合而行。”
赵九元扫视在场三人而后道:“同文学府医学院有一批女医师,她们各个刻苦努力,钻研医学,如今小有所成,正是需要锻炼。以及传道授业的时候,大王难道忍心断了她们未来将走的路吗?”
“女子天生比男子心细,更懂得照顾人。更何况女子生育子嗣,如同从鬼门关走过,我们为人子的当体谅母亲的辛劳,女子从医自然也是为得女子。”
“倘若有更多女子不必为生育付出性命,我大秦将会有更多婴孩降生,大王以为呢?”赵九元在这里卖了个概念差。
谁说女子只能为女子看诊?
谁说女子学医就只能看妇产之流?
医学院天赋卓绝的紫恽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女子,其多科兼修,立志读尽天下医书,而后广传医术,让天下人有病皆有医。
不管如何,先把大房子立起来,至于开门还是开窗,那不是房子的主人说了算吗?
李斯这才理解了赵九元的意思,他赞许道:“大王,南山侯的考虑不无道理。”
嬴政颔首:“寡人许医学院招募男女护士。”
虽然他不甚清楚护士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既然是为人口计,那就招。
赵九元笑。
嬴政瞧着他手中的乖巧的猫儿,当真是猫随主人了。
危急存亡之时,韩王安亲自接见几国使臣,劝说他们给予韩国帮助。
几国表示力挺,韩王安当即启动韩国阅兵仪式,慷慨陈词了一番。
“秦王无德,犯我大韩,我韩祖辈皆居于此,秦人妄图占领我们的土地,将我们驱逐出去,这是不给我们韩人活路啊!”
“将士们,想想你们的妻子,想想你们的父母,他们是我们保家卫国的动力,我们能让秦人从此践踏我们吗?”
“不能!”
韩王安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他韩人,也不是孬种,总要战一战才行。
韩国南阳郡。
云腾得到了姚贾暗中派人送来的麻沸散,巴掌大一包,掺入特制的果酒之中,奇迹般地没有影响果酒的味道。
云腾悄悄尝了一口,发麻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很快嘴巴里就没知觉了,他赶紧漱了口,过了好一会儿,嘴里的肉才像是回到了自己身上。
看来还得使用一点特殊手段,方可让张良吃下这麻沸散啊。
秦国将军李信和王贲,一人带战车骑兵,一人带马上骑兵,分两路在南阳郡周边游走。
张据亲自带兵前去应对,每次都能在秦军手里讨到些好处。故而张据越战越勇,次数多了,恨不得天天遇到秦军,好让秦人见识一下他韩人的厉害。
这日,斥候来报,南阳东侧五十里处又出现了秦兵一队人马,张据立刻带队前往,留下云腾和两个子侄。
张勋见其父带兵出发,果真不想守城。于是偷偷骑马跟在了张据之后,让张良同云腾守城。
王翦大军似没有攻城迹象,云腾便设宴款待身边副将,顺便商讨守城之策。
张良心底有些发慌,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似一切都太顺利了。
秦军的战斗力似乎与传闻中的不符。
这一幕让他想到了当初秦国攻打赵国之时,两国对峙肥地,颇有旗鼓相当之势。但后来,秦军一夜之间占领了肥地,恍若没出手就攻下了城池一般。
赵公子葱仓皇逃走。
这一幕和如今南阳的情形过于相似了。
想及此,张良拱手对云腾道:“伯父,我听闻秦军的武器装备甚为精良,是因为秦国南山侯传授了一种新式冶铁之法,不知可有此事?”
云腾正要让人上酒,听了张良这话,他道:“确有此事。”
“我还听说,秦国的马上骑兵之所以凶猛,是因为其给马蹄钉上了钉子,还给马挂上了马登,骑兵脚踩马镫,能更好驾驭马匹。”
“没错,此法很容易学到,故而秦国出现以后,列国迅速整改了自己的骑兵。虽比秦国晚了几年,却也将骑兵战斗力给赶上来了。”云腾面不改色地命人给张良等倒上加了料的酒。
张良看了看面前的菜色,端起那碗加了料的浊酒,他缓缓开口道:“原来如此,伯父当如何应对城外的虎狼秦师呢?”
云腾见他已端起酒,自己也将酒碗端了起来,对众人道:“诸位,战事焦灼,小酌怡情,今日就干了这一碗,之后我们便以茶代酒,边吃边商讨对策如何?”
“听郡守的!”云腾的副将长得孔武有力,喝酒也是一把好手,今日有要事,不然还真要不醉不归。
众人将酒给一口干了。
张良见状,也不好推辞,但他不胜酒力,就喝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酸酒的味道夹杂着一股炝麻之感。顿时让他的口腔和喉咙恍若针扎一般,他捂住喉咙,仰天张嘴想要开口说话。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云腾,见他面色惊讶地朝自己奔来。
“侄儿!侄儿你怎么了?”云腾端起桌上张良还没喝完的酒,直接往他嘴里灌,张良想要挣扎,却被云腾死死按住。
周围的守城大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直接被副将带人给拿下了。
一人开口大喊道:“云腾,你在做什么?”
张良喝了一大碗加了麻沸散的浊酒,整个人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伯父,你叛韩投秦了……”
张良艰难地说着,他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松软了下来。
云腾不理会张良的话,快步走上城楼,很快王翦便带大军入了城,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王翦拱手对云腾道:“多谢先生,时间会告诉先生,你今日的选择是正确的,我王必定重用先生。”
云腾回礼道:“将军,云腾也是顺应天命而为。”
韩人在韩王治下,过得太苦了,秦国才是庶民应有的选择。
“哪个是张良?”王翦挑剑问道。
“在城下一处屋舍内,方才若不是在下动作快,恐怕他就察觉出在下的意图了。”
王翦颔首,南山侯果真猜对了,这个叫张良的年轻后生就是个谋士,如此人才不能为秦国所用,真是可惜了。
“喝了一碗麻沸散,估计被麻得不省人事了。”云腾带着王翦前去寻张良,推开门只见地上一团令人作呕的秽物,而不见张良的踪迹。
“人呢?”云腾抓住一兵士问。
“并未见人出去过。”兵士急忙道:“一定是从窗户逃了。”
王翦身边的小将当即去查验,果见窗台上有人踩过的痕迹。
“赶紧去找!找到之后格杀勿论!”王翦沉声道。
大王对此人下了死令。
没想到麻沸散都没麻倒他。
也不怪张良能逃走,麻沸散配酒会降低药效。
若不是因为夺城之事不能声张,就该一刀子将张良给解决了。
此时悔恨晚矣。
张良只觉整个五脏六腑都是麻木的,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肉体的存在了,除了逃跑的本能,他一无所有。
云腾小人,竟然叛韩!
张良双目赤红,愤恨地想着,若有机会,一定要杀了云腾。
但是现在,南阳城已是秦人的了。
不知叔父可得了消息,叔父可千万不要回来啊。
第147章 被逮到玩儿蚂蚁
张据追着李信的车驾跑了一天,整个人疲惫不堪。不仅仅是他,两千兵士也都累得够呛。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自己像狗一样被遛着走的感觉。
最终张据没能成功追击李信,他只能带着大军打道回府。
城门前,副将扯着嗓子叩门:“开门!云腾,你为何立在城楼不动,是听不到丞相之言吗?”
“云腾,你只不过是个小小郡守,这可是大韩丞相,你竟敢将丞相拒之门外,你可知罪?”
然而云腾像根木头一样立在城楼上,任凭副将如何喊,纹丝不动。
张据脸上闪过愠怒:“云腾,本相回城,你为何不开门?”
云腾极力地憋住笑意,蹲在角落里的王贲忍不住了,他噗嗤一笑,而后缓缓起身,一刀斩下代表韩国的旗帜。
一面秦国黑帜缓缓立起。
张据大惊,指着城楼上的云腾:“云腾你!”
“你竟然背叛韩王!假意守城,献城投降秦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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