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赵九元要他这个人,那他留下便是,但若是想让他献身,他宁死。
最终张良落下了泪来,虽然食之无味,但他还是把一桌子饭菜全都吃光了,就连汤汁都拌进了饭里,盘子被他用米饭给擦了个干净。
李斯随云腾走访了南阳的一些村落,结合当地的民风民俗,整理出了一些适合南阳本土的策略。
赵九元看过后,划出了些琐碎细节,又经过连番商讨,这才正式出台新规。
有些民风民俗可以尊重,但有些是陋习,必须引导改变,这不是一日功。
到了傍晚,赵九元松了松有些发酸的肩膀,李斯不解道:“赵兄,这张良究竟有何妙处,要你亲自前去游说于他?”
李斯从不怀疑赵九元看人的眼光,只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张良,到底有何才华?
“此人出生于韩丞相世家,家族底蕴丰厚。即便无大才,也是个可用之人,恰可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去。”
赵九元的意思李斯明白了,赵九元看中的不是张良的才华,而是张良这个人的背景。
张良有没有才华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二人是拿捏张勋的人质,与其这两个人质在不知名的地方做出些不确定的事来,不如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
张勋被关在南阳郡的牢房之中,张良是在五天后才见到地他,兄弟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勋弟,兄长对不起你。”张良拭干眼泪,看着不仅没瘦,反而胖了一圈的张勋说道。
“兄长说恁作甚?”张勋见张良身上穿的是秦人的衣裳,抓着他的袖子,当即急道:“他们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张良摇头:“南山侯让我留在他身边做事,我已答应。但我也许下誓言,此生绝不为其献上任何一策。”
“事秦?这么可以?”张勋像被点燃了的炮仗,顿时爆了:“你是韩人,韩还在,怎可事秦?”
“勋弟,为张氏一族着想,韩国弱小,迟早有保不住的一天,你我届时该如何面对张氏的列祖列宗?”
国亡而家亡,面对国家将亡而不可扭转的大势,张良选择了保全张氏一族,保全祖父和父亲创下的基业。
张良又一番劝慰后,张勋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成了赵九元手里的人质,而他的兄长则成了赵九元身边的木头人。
先前,赵九元在听到张良在她面前起誓,不为她献任何一策后,表面答应,实则心中暗笑。
谁要你献策了?
工具人就是拿来做实事的,谁要你有自己的思想了?
张良还不知道,从他妥协后,他后面的路都被赵九元安排地妥妥当当了。
张据仓皇逃窜回新郑,韩王安坐在王座上瑟瑟发抖,新郑百姓得知秦兵兵临城下,纷纷收拾包袱,准备逃亡。
“大王,臣无能,丢失南阳,又丢失沿线领土,请大王治罪。”张据跪地,垂头丧气。
韩王见了张据,如同见了主心骨一般,起身亲自扶起他道:“丞相,如今王翦大军深入韩境,就连秦王政也坐镇指挥,我大韩还有机会吗?”
张据语塞。
韩王双眸含泪道:“丞相……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新郑城内百姓乱做一团,韩已溃。”张据艰难说道:“我儿张勋与子侄张良也被俘虏。”
韩王仰天悲戚,他泱泱大韩,百七十年的宗庙祭祀,如今到了他这一代就要断绝了吗?
他愤怒不已,恨不能独处于山野之中哀嚎痛哭。
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兵一点一点占据他的国土。
“四国援军皆撤离我韩境,如今我大韩大势已去……”张据的声音颤抖不已,恍若风中残烛,仅剩下微弱的光芒,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报……大王,王翦率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新郑失守,秦军已经进入新郑城内了。”
韩王安心头一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倒在台阶上。
张据见状,立即扶住他。
“大王,保重啊。”张据劝道。
“保重?我如何能保重?”韩王安这次是真哭了。
“大王,秦上卿姚贾带人求见。”又有人前来禀告,韩王安眼泪还吊在下巴上,便见姚贾被一群韩军用矛戈指着的姚贾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宫中侍卫不敢真的伤到姚贾,姚贾前进一步,他们也跟着后退一步,绝不让兵器落到了姚贾身上,给自己三族带来什么灭顶之灾。
“你来做什么?”韩王安错愕之余,心里大致明白了姚贾前来的目的。
姚贾顶着个下巴看人,眼底自然而然带上了三分讥笑:“自然是来劝降韩王。”
“我王念及韩室宗庙祭祀,大王言,韩王若心中真的装着韩地庶民,就交出王剑,肉坦请降。”
“你休想!”韩王怒指姚贾的鼻子骂道:“秦王无耻!你回去告诉秦王,我韩安能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一旁的张据立即捂住他的嘴巴,冲着姚贾道:“方才我王也只是一时气话,上卿勿怪,我王只是一时激动,并无此意。”
韩王这些年沉溺于酒色之中,身子都被掏空了,张据稍微钳制,韩王安便挣脱不了。
“请上卿回去呈禀秦王,秦王的意思我王已经知晓。”
姚贾这才满意了,甩袖离去。
待姚贾离去后,张据这才像做错事一般,松开韩王安。
“丞相!”韩王安险些气到跳脚:“你怎可……你怎可啊!”
张据哭道:“大王,大势已去,这坏事就让臣来做了吧,这骂名,也让臣来背,大王你只需好生保存自身,臣也算对得起先王、兄长和祖父了。”
韩王抽了抽鼻子,君臣在殿内抱头痛哭了一场。
三日后,韩王面缚、衔璧,韩臣一身麻衣孝服列队从韩王宫出发,一路行至城门口。
王翦高高立于战车之上,列列秦旗随风飘展,秦军气势涛涛,各个脸上都是胜利的者的喜悦。
相比之下,韩王安一行人,各个神情悲戚,好似国君死了一般。
国君虽未死,但国家死了,祭奠已亡之国,如此这般神情,倒也合情合理。
赵九元收到一封秦王政的亲笔信,秦军势如破竹,王翦已经成功攻下韩国都城新郑,并接受了韩王安的投降礼。
秦灭韩!
赵九元当即回信一封,赞了嬴政小一千字。
嬴政看到后,激动得一宿没睡。
随后王翦继续深入韩地,将韩国土地一点一点蚕食。
而赵九元与李斯等秦国中央大臣,也逐步从南阳撤回到咸阳。
《新秦律》在南阳比《旧秦律》适应性更好,庶民更认可《新秦律》,赵九元的试点实验成功了。
南阳在赵九元的治下,官吏吏治清明、庶民安居乐业、商贾行商规范,简单手工业和制造业也在蓬勃发展,预计南阳的财政在一年后便可实现自给自足,两年后便可向中央输送税赋。
张良一直跟在赵九元身边,平时干些文书书吏的活儿,越是写得多,他就越是意识到赵九元的智慧和强大。
秦国之暴,竟然在赵九元妙手下生生得给掰回来了。
秦一直以严刑峻法为治国根基,赵九元的政策从不离法,却在法之外,多了德,又辅以仁。
更重要的是,赵九元从来不玩虚的,他走的根本不是纯粹的儒家那一套,他的理论具有极强的实践性,一些策略甚至是详策,可直接施行。
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在他跟前出谋划策。
他一人足矣。
张良逐渐为赵九元的人格魅力所折服,这样的奇才,栽在他手上不亏。
韩灭,丞相张据事后以自杀来保全张氏一族,换回了儿子张勋。
张勋在牢里,最开始每日还要愤慨得咒骂赵九元和秦王政,韩灭那一刻后,他所有的心气儿都没了。
父亲之死,家族荣辱全系于他一身,张勋成了张氏新的领头人,带领张氏与被软禁于陈县的韩废王安一同生活。
韩王宫被洗劫一空后,秦王本打算下令将其一把火烧掉。但赵九元觉得有些浪费资源,谏言嬴政象征性放一把火,把祭祀之地烧掉,其余的全都拆除。
拆下来的优质良木送到咸阳来。
正好秦国咸阳宫修修补补一百多年,已经破烂不堪,把列国的好材料都弄来,重建咸阳宫。
被迫节俭的嬴政想了想后,觉得很有道理。
秦国的宫殿若是用列国宫殿最好的材料造成,他日日看着,一定十分舒心。
这可都是他的战利品。
赵国,邯郸。
倡太后再也绷不住了,心急如焚道:“丞相、春平君,诸位臣工,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秦国把赵国给灭亡了吗?”
“太后,秦国才灭了韩,按照秦王和南山侯赵九元的性子,一定会先将新占领的韩地治理妥当之后,才会再度起兵,眼下当无战事,我大赵当趁机修筑防御工事以御强秦。”一赵臣拱手道。
“孙卿所言有理,可秦国有一门冶铁技术非常高超,我大赵当如何才能造出削铁如泥的兵器?”
“太后,先前公子葱为了抗击秦国,消耗了列国诸多铜铁,我赵国现存的铜铁别说提升技术,就是给将士们更新兵器也困难啊。”
“怎么会这样?我赵国没有,就去他国购买。”倡太后看向缺牙处镶嵌了象牙的春平君道:“春平君,你有何办法?”
春平君道:“先前秦王派人阻断了燕赵两国的商路。如今商路已通,我赵国可从燕国购买一批铜铁。”
“立即去办,韩已亡,我大赵举国之力也不是不能与秦一战,秦若来,我大赵若是坐以待毙,对得起秦赵世代的仇恨吗?”倡太后一言,一举勾起赵臣对秦人的仇恨。
她了解到赵九元在大秦境内大行《邸报》,说白了就是向庶民传递他们的思想,她也领悟了一二。
为了儿子,她不能妥协,否则自己的迁儿就会落得如韩王一样被囚禁的下场。
不得不说,倡太后一个从底层娼妓走到一国太后的位置,心思手段比起男子来,也丝毫不逊色。
只可惜她注定要葬送在自己的贪欲上。
楚国,寿春。
李园得知秦灭韩,惊骇不已,就连一直相伴的美人都给赶出门去了。
“令尹,秦国真有灭国之力,如今韩国不复存在,我楚国又当何存?”
面对门客的担忧,李园强装镇定:“慌什么?楚国地大物博,又不是弱韩,你莫要再长他人志气。”
“更何况天塌下来还有赵、魏两国顶着,怎么样也轮不到我楚国,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别被有心之人给钻了空子。”李园快语道。
“诺。”
李园的眼珠子像车轱辘似的转了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那赵国质子如何了?”
“按照王上的吩咐,既没给他好的,也没欺压于他。”
“既如此,从明日开始,恢复他身份应该有的补给。”李园道。
门客不解:“为什么呀?”
“此举不过是向赵国卖个好罢了,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李园看人向来比较灵敏,他有预感,这个赵国质子赵嘉,未来利用得当,一定会是楚国的一个好帮手,好工具。
燕太子丹烦躁地在自己的宫室中走来走去,太傅鞠武皱眉道:“太子如此,是因为秦灭韩?”
“太傅,韩国亡了,我燕国何存?”太子丹摊手,面上尽是焦虑。
他从秦国逃回燕国,的确用学来的农术让燕国的粮食产量得到了增加,可这只是秦国强大的一隅而已。
一切都是赵九元的错,若是他不藏私,他也不至于在秦国待了那么久,却只学了些农术。
粮食增产,除了能吃饱饭外,别的用处一点也没有。
“太子毋急,眼下秦只是灭了韩国,要对付燕国,中间还横亘着赵国和魏国,燕国暂时还是安全的,只要修筑好防御工事,抵御秦国并不难。”鞠武在说这话时,心中有些发虚。
他隐约也知道,秦国一统是大势所趋,韩国一灭,列国就成了一片散沙,不过都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就看秦国先吃哪个了。
眼下太子正陷于焦虑之中,他也没别的法子劝慰,只能捡一些好的来说给他听,以激起他身为一国太子应有的担当。
只可惜,太子哪有那么好当?
且不说大王猜忌,太子若是不改改脾气,恐怕永远都不会被大王重视。
秦王政将打下来的韩地设为颍川郡,派云腾为郡守,命杨端和率领大军驻守原韩国国都新郑,以防韩人反扑。
事实上,反扑的都是些利益被侵占了的贵族,庶民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哪里管什么造反呢?
只要谁给他们饭吃,让他们有衣裳穿,他们就认谁。
赵九元回到咸阳时,韩非已经从牢里被放出来了,他出狱的第一件事,便是对着东方韩国的方向行了跪拜大礼。
韩非泪流满面:“韩亡了,韩非又何存?”
李斯立在一旁,见他如此,心里也不好受。
当年意气风发的韩公子非,如今到了天命之年,孤身一人在秦,又失了母国,心中的火苗一下子就断了。
赵九元远远的看着韩非,手指微动,示意比瘠将韩公子非的家人带过去。
韩非的妻子名为姜挽,是个中年美妇,为其生下了一子一女,两人如今皆已成家,又给韩非生了孙子孙女。
赵九元看着这一串串的人,看着他们团团圆圆,自己默默转身离去。
李斯一眼就注意到了赵九元寂寞的背影,他想不通,赵九元为何就是不肯给自己找个伴儿呢?
仰慕他的女子,可以从咸阳宫排到小坎村了。
李斯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旋即为韩非的家眷带路,去往韩非的住处。
从此以后,韩非就是秦人了。
齐国祭酒吕妄见秦国灭了韩,想要离开秦国回到齐国,可每每到了同文学府论道台处,他就走不动了。
这里又多了许多石碑,上面镌刻着赵九元平日里说的用来警醒世人的话。
赵九元几乎对每个学院,每一门学科都留下了一句足以流传千古的句子。
吕妄心生羡慕,他是稷下祭酒,来了大秦同文学府后,这里的学子对他也十分尊敬,可赵九元珠玉耀眼,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得到他这样的名声。
当然,他这辈子都献给了学术,绝无与赵九元一争高下的意思。
他有时候也很自豪,自己见证了一代圣人的出现,见证了他的各种建树。
赵九元那么重视文道传承,或许他也该像赵九元一样,留下自己的著述了。
“听闻先生正在著书。”赵九元许久没来同文学府,一来到此,便先去见了吕妄。
韩国被灭,同文学府诸多韩国学子闹过一场,彼时赵九元在南阳,便是王绾等人在轮番劝说。
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学子愤然离去。
这是个人立场和选择,无可厚非。
只是吕妄这人十分重要,她必须给忽悠好了,得让其留在同文学府。
外面风雨飘摇的,就不要到处跑了。年纪这般大了,再舟车劳顿,和楚怀王一样,客死在路上就不好了。
吕妄感慨道:“每每观先生那些惊才绝世的辞令,老夫就觉得自己忝为稷下祭酒。”
“先生过于谦逊了,同文学子中不少人都是先生的学生,先生把他们教得很好,此次南阳革新,那些学子起了极大的作用,好几位已经直接在颍川郡和南阳任职。”
“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造化,更得益于先生擢拔。”吕妄拱手笑道。
自己的弟子能有一番成就,他作为老师,自然是高兴的。
赵九元摆了摆手,神色认真道:“先生若是著述,可送去印刷厂校对而后印刷,其必定启迪世人,流传后世。”
“早就知道大秦印刷厂的大名,只是防卫重地,我等去不得。”吕妄言语中颇有些遗憾。
文以载道,而何以载文?
便是竹简、布帛、纸张之流了。
印刷业的出现,更利于典籍保存,如此便可大兴教化,广施于天下人。
赵九元当真是个天才。
“这有何难?”赵九元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片,上刻有她特制的印记。
她将其递给吕妄道:“凭此竹令,可前往印刷厂。”
“多谢南山侯。”吕妄欢欢喜喜捧着竹令。
赵九元笑说道:“还有一事要恳请先生答应。”
“不知是何事?只要是于学术有利的,老夫都可答应,可若是政事,请恕老夫做不到了。”
吕妄虽来了秦国,但他仍旧保持自己的原则,他不是秦臣,只是赵九元单独请的同文学府客座教授,他不可做任何秦臣该做的事。
“我知先生志向,先生学识广博,触类旁通,也知九元一直以来都有个心愿,便是启迪民智,恳请先生撰写几本适合儿童启蒙的教材。”
相似小说推荐
-
豪门前男友非要当孩子爸爸(赵史觉) [穿越重生] 《豪门前男友非要当孩子爸爸》作者:赵史觉【完结】晋江VIP2025-12-12完结总书评数:26596当前被收...
-
京夜心动(日照西桥) 蒋检长跌入凡尘,对那个被他接回家的小姑娘着了魔。
刚发现自己竟有这样要命的念头,他无法接受,他隐忍,他克制。...